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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澤想了一早上也想不明白,到中午來他爹屋里用飯時仍是心神不定。 “三哥, 你怎么不吃?”說話的是蒙澈,順帶給他哥夾了一筷子菜。 蒙澤那條被打廢的腿, 雖非他蒙澈之故, 可到底與自己的親娘脫不了干系,所以每次面對他三哥時, 蒙澈心里或多或少都帶著些許的愧疚。 也正是因為此,他才格外心疼他三哥,平時生活上與他哥接觸時, 也都盡自己心意對人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 蒙澤當然也知道蒙澈這么做的用意所在,不過是想彌補他母親當年給他造成的傷害。 這事若是放在從前,蒙澈這么“討好”他時,他早就不動聲色將人推開了。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經(jīng)過這些年與家人的溫馨相處, 他早已放下心中的芥蒂, 慢慢接納了他爹以及過往那些不快,對蒙澈也沒有當初那么厭惡與不喜。 生活嘛,總要往前看,他若是一味沉陷于過去的痛苦中不可自拔,到頭來痛苦受害的是他自己,而且家人也不會好受。 “唉……”蒙澤老氣橫秋嘆了一聲,“吃罷。”順帶也給蒙澈回夾了幾塊rou。 蒙澈受了他哥這幾筷子的rou,一時受寵若驚,嘴里的飯都沒來及咽下,心里喜滋滋的,連著點頭說“嗯嗯”。 “三哥,我也要?!边@時蒙淵將小碗往蒙澤跟前一推,眼睛盯著蒙澈碗里的幾塊紅rou,四哥有的,他也不能少。 小小年紀,這一顆“爭風(fēng)吃醋”的心吶,蒙澤心中好笑,給人碗里也添滿,順手一推,碗又回到蒙淵跟前。 蒙淵去年秋入了學(xué)堂,剛開始哭鬧不習(xí)慣,堅持一段時間后才好些過來。 如今上學(xué)已有半載,每日下學(xué)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到他爹屋里匯報學(xué)里的情況,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二哥呢,怎么還不回來呀?”蒙淵一邊吃飯一邊問。 “二哥到京城給爹看榜去了,得下午才能回來。”蒙澤說。 “嫂子也沒有來。”蒙淵又說。 鄧昭昭自嫁給蒙鴻后,在蒙家日子過得倒也自在,蒙真嫌麻煩,不用她每日過來請安,蒙鴻在的時候她跟著蒙鴻過來這里用飯,蒙鴻不在她便在自己屋里用。 “食不語寢不言,吃完飯休息一會兒,下午還要去學(xué)堂?!泵烧鎸⑦@兄弟仨看了一遭,說了上桌后的第一句話。 飯桌上一時寂然無聲。 蒙澈卻覺得他爹與往常不大一樣,以前他爹還時不時將他叫至跟前問這問那,這幾日沉著個臉,看著不大高興。 莫非是擔心會試成績?蒙澈心想,大概會試考過,他爹就高興起來了罷。 用過午飯后,幾個兒子各自回了自己屋里,蒙真則歪在榻上小憩了一會兒。 下晌的時候,蒙鴻和佟子昇從京城看榜回來,蒙真見他倆滿面春風(fēng)的樣子,便知自己應(yīng)該是上榜了。 “恭喜表伯,榜上有名?!辟∽訒N嘴快,眉開眼笑向蒙真恭賀一聲。 蒙真便問:“排名呢,我排在哪?” 佟子昇笑道:“一百五十二,比我靠前兩名,表伯很厲害呢。”參加今歲恩科會試的舉子一共五千二百八十七人,而錄取者僅二百九十八人。 佟子昇這話發(fā)自肺腑,對蒙真是真心敬佩,人半道出家,且又年過半百,只一次便過了會試,誰聽了不說一句佩服。 然而蒙真卻無多少喜色,按理說會試考過,接下來不管殿試排名如何,他都可以飛升,可這心里似被什么東西阻礙,也不是不激動,終究是不暢快。 就這樣在家里過了幾日,三月十二日,蒙澤與周家姑娘舉辦了婚禮。 婚后二人去了京城生活,大哥蒙清曾說過,等蒙澤成親的時候給人送一套房,這話并非說說而已,成親當天他真就送了蒙澤一套京城的房子,二進二出的四合院。 可見這大哥當?shù)谋葌€爹還要盡責上心,蒙澤也是真心實意發(fā)自肺腑的感謝他大哥,少時他被他爹打廢了腿,那些年是蒙清替他到處尋醫(yī)問藥,蒙清怕他在家里悶出病來,十歲那年將他送至京城的一間醫(yī)館當學(xué)徒,至今整整十年。 如今他成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回首這些年因腿而遭到的冷嘲熱諷,以及不快與心酸,不知不覺竟也落下淚來。 蒙澤與周冬若成婚之后,周老大夫?qū)⑨t(yī)館交由他夫婦二人打理,自己則在旁邊搭把手,偶爾被叫出去問診,日子過得倒也悠然閑適,松快自在。 每個人都在按部就班做著自己的事,蒙府老爺蒙真也不例外。 殿試在會試后的一個月,這期間蒙真與佟子昇二人坐于書房討論策試文章,可往往到跟前了,反而無從下筆。 就這樣在書房捱坐了幾天,一直到四月初八,殿試這日。 殿試由皇帝親自主持,會試中選者均得參與,考試不淘汰考生,只做名次排定。 一大早蒙真與佟子昇穿著朝廷前幾日發(fā)的貢士服來到皇城宮門口,與其他二百九十六名貢士,在一名禮部官員的帶領(lǐng)下,經(jīng)過層層高墻和重重宮門,最終來到殿試之地——保和殿。 恰時朝陽初升,縷縷金光照耀在金瓦朱墻的宮殿上,顯得其格外莊嚴。 貢士們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依會試名次站列于丹陛(宮殿前的臺階)的東西兩側(cè)。同時,王公百官亦穿朝服依官階大小分列于丹陛內(nèi)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