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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真穿好衣服,準備出門迎接這個遠出歸家的兒子,可腿還沒邁開一步呢,蒙清已渾身泥濘闖了進來。 雨水順著人的衣發(fā)汩汩流下,蒙清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看著好不狼狽。 蒙真給他這樣子嚇了一跳,緊著嗓子問:“蒙清,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蒙清哽道:“爹,兒子差點就見不著您了?!?/br> 蒙真心驚:“這話如何說得?” 蒙清“唉”一聲,一臉灰敗之色。 就在這時,雨水聲中夾著一道凄厲的女聲闖進來:“蒙清,蒙清啊……” 朱貞梅一面哭喊,一面撞跌到蒙清跟前,搖著人的胳臂疾說:“你這是遭什么邪了,怎的弄成了這副模樣!” 蒙清一把將她拂開,與他爹道:“爹,我去換身衣衫,過后再來與您細說?!闭f罷搖搖晃晃走進了雨里,朱貞梅邊哭喊邊追趕上去。 過了一會兒,蒙清換了身衣服回來,身邊沒再跟著朱貞梅。他在蒙真身邊坐下,將這一路所遭所遇全都傾倒出來。 兩個月前,他們一行人自江南返回,途徑江水時,船只被一伙盜匪所圍截,糧食、錢銀一并給奪了去。 這還不夠,盜匪不只要他們錢財,還要害他們性命。情急之下,他跳進了滾滾江水之中。 好在他命不該絕,在他抱著浮木順江漂流而下時,一艘客船將他救起。 船上有一客商,濟州人氏,來江南探親,今乘船返回,見他落水可憐,便有心幫他一程。 幾日后船靠岸,他隨著客商北上,到了濟州時分別,那人給了他些盤纏,要他路上多加小心,好生家去。 就這樣他一路磕磕絆絆,路上吃盡苦頭,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中。 唉…… 蒙清兀自嘆了一聲,想起這一路的苦難與艱辛,仍舊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蒙真見他垂頭喪氣,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忙出言寬慰:“事情都過去了,你人回來就好。” 聞言,蒙清先是一怔,很快又把目光轉(zhuǎn)回他爹身上,心想,他這個爹確實改變了許多。 先前人性格陰晴不定,沉湎yin逸,如今這些壞習竟是一丁點都沒有了。 這些改變還得從去年秋說起。 去年八月二十,蒙清重生回來之日,他發(fā)現(xiàn)上一世本已在這日去世的爹,竟然沒有死。 上一世,昭平十一年秋,八月二十日夜晚,蒙清在縣城糧店里收拾東西,等待第二日護送糧食前往江南。 就在他收拾完東西準備歇下時,阿青突然跑到他跟前,凄聲哭喊:“大少爺,老爺他去了,死在了五夫人的身上。” 蒙清一下如遭雷擊,呆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雖說他這個爹頗為混賬,整日沉湎酒色,家里之事從來不管。可到底生養(yǎng)了他,有這份恩情在,他便是對人再怎么不滿,也不能說人的一句不是,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來。 他爹這么乍然一死,倒叫他一時難以接受。作為家中長子,他爹一應(yīng)后事自是由他來cao辦。 上一世,確確實實是他帶著幾位弟弟披麻戴孝,為他爹起靈送喪,他親眼看著他爹的棺木入土為安。 可這一世,他爹怎么就沒死呢。 難道與他一樣,也重生了? 蒙清很是疑惑。 更令人費解的是,他爹重生后性情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人不僅戒酒戒色,竟還讀起書來,要知道他爹以前可是連書都不碰一下的。 莫非這人重生后,幡然醒悟了? 可即便是醒悟,也沒必要非讀書科舉不可啊,就他爹這身體狀況,別到時書沒讀出個名堂,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若真那樣,那還不如不重生呢。 蒙清這樣想著,怎么也想不出個所以來??刹还茉鯓樱降滓惹笆篮锰?,起碼家里太平,不用他那么cao心了。 如今他爹就坐在他身旁,對他噓寒問暖,臉上盡是關(guān)切之色,他心中一暖,對這個爹既敬重又喜愛。 “爹!”蒙清悶著嗓子喚了一聲,“兒子沒事。這會兒天還沒有亮,您再睡會兒,兒子奔波多日,也是極累,也回去休息下,等天亮了我再過來給您請安。”說著他站起身來。 蒙真也跟著他起身,說了聲“好”,送他出門,看他消身在雨夜里,他才躺回自己床上。 他躺在風聲呼嘯的飄搖雨夜里,一顆心七上八下,卻是怎么也睡不著。 他想著原主的這個大兒子,這個家若非蒙清支撐,怕是他們一家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與其他幾個兒子相比,蒙清作為家中長子,性格更為沉穩(wěn),那么小便開始著手生意,做的頭頭是道,叫人很是佩服。 可是這太平世道,哪里竄出來的匪盜謀財害命,叫人一年來的辛苦白白作廢。 蒙真聽著外面瓢潑的雨水聲,慢慢闔上眼,睡了過去。 翌日,雨歇,天晴。 蒙真如往常一樣,用過早飯后去了書院。學(xué)堂里多是年輕人,與他打交不到一塊兒,他倒也樂得個自在。除過向鄭夫子求教問題,其余時間他都是坐在自己位置上默書寫文章。 就這樣又過了六七日,天氣越來越炎熱,鄭夫子給學(xué)生們放了熱暑假。 說來也是奇怪,前些日子雷雨不斷,天跟要塌了似的,入伏后反而連一滴雨也見不上,地皮都快要皴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