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她哪來的孩子？

    她左右看了一下，也沒發(fā)現有什么異常。

    “啊什么啊，裝什么呀，你孩子欺負人了！”對方兇巴巴地繼續(xù)譴責她，“沒見過這么當媽的，帶孩子來醫(yī)院既不管也不照顧，光知道自己玩手機！”

    她的態(tài)度非常義正辭嚴，另一個上了點年紀的阿姨聽了就道：“這跟我兒媳婦一模一樣，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管，每天下了班就知道玩手機，平時就知道穿衣打扮，跟個妖精似的。”

    又一臉語重心長地教育姜茶：“姑娘，你這樣不行啊，不好好教，以后吃苦的是你。”

    姜茶都被說懵了，連忙摘下耳機，解釋道：“那不是我孩子，關我什么事啊，他搶你孩子東西，你找他家長去??！”

    “那不是你孩子？剛剛我明明看到他在跟你一起玩游戲！”對方并不相信姜茶的解釋，還提出質疑，“那個不是你孩子，那你孩子是哪個？”

    姜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這里是兒科，但也沒有規(guī)定不帶孩子就不能來吧？這里哪個孩子都不是我的！”

    對方也回給她一個白眼，冷笑道：“真是搞笑了，居然有人特地跑來兒科打游戲的，是這里網比較好嗎？”

    莫隨在里頭聽見爭執(zhí)，原本也沒當回事，可他好像聽到有姜茶的聲音，到底有些不放心，便起身出去看看。

    走到門口就看見姜茶拿著手機對指責她的女人道：“我在這里等人啊，坐在這里有什么問題？”

    對方瞪著眼還要說姜茶狡辯，莫隨開口道：“做什么？這里是醫(yī)院，不是菜市場，請安靜點?！?/br>
    他沒穿白大褂，只戴著口罩，對方也不認識他，只知道他是幫姜茶說話的，跟自己站在對立面，直接語氣很沖地懟過來一句：“你誰啊，管得著嗎？”

    莫隨拍了拍靠著的門，淡淡地道：“我是這間診室的醫(yī)生，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對方一愣，像是被噎住了。

    姜茶見狀，立馬覺得自己有靠山了，先是對那邊道：“喏，我等他的?！?/br>
    說完又扭頭仰起臉看向莫隨，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委屈：“隨哥，她說那個小孩是我的，我像是有那么大一只小孩的人嗎？”

    莫隨低頭看一眼她臉上委屈巴巴的神色，嘴角翹了翹，“是不像，但你也不像十四歲以下的小朋友，那位女士可能怕你說自己是來看兒科的?！?/br>
    姜茶頓時一噎，無語地看著他。

    聽說他是醫(yī)生，剛才一同指責姜茶的那位阿姨立刻跑過來問：“醫(yī)生，能不能給我孫子先看看啊？我們等了一下午了?！?/br>
    莫隨問道：“你們掛的誰的號？”

    聽她說了個名字，是科里一位返聘的老主任，莫隨便道：“那你再等等吧，今天我不出門診。”

    阿姨一愣，“……你不出門診，怎么會在這里？”

    “有提前預約的老病人?！蹦S隨意地解釋一句，低頭示意姜茶，“玩游戲進來玩，小心一會兒又被當成哪個小朋友的mama了?！?/br>
    姜茶哦了聲，起身跟著他進了診室，坐在檢查床邊上，把耳機重新戴上，繼續(xù)玩斗地主。

    兩個小朋友好奇地湊過來看，小姑娘問她：“jiejie，你是在打牌嗎？”

    姜茶點頭，小男生也問：“jiejie，為什么你手機沒聲音??？”

    姜茶就指指自己的耳朵，“因為我戴上耳機了呀，所以你們都聽不到?！?/br>
    小男生一臉的不相信，還眼巴巴地望著她，就差沒說我不信除非你給我聽聽了。

    孩子mama覺得這樣不太好，忙道：“快過來，別打擾jiejie?！?/br>
    莫隨聽到這話，忍不住抿著嘴唇笑了一下，打擾什么？打擾她打游戲？

    姜茶倒沒什么所謂，把音量調小后拿下一邊耳機遞給他，“那你聽聽?！?/br>
    玩過斗地主的都知道，背景音樂極其活潑歡樂，動不動就“順子”“過”“要不起”，叮叮咚咚地很熱鬧也很洗腦。

    小朋友一聽就瞪大了眼睛，他才三四歲，可能還沒玩過手機，或者就算玩過手機也可能沒玩過斗地主，一聽就哦哦地驚呼起來，抱著姜茶的大腿要看她手機屏幕。

    還奶聲奶氣地跟jiejie說：“這個好聽的，比你的琴好聽喲?！?/br>
    姜茶驚訝一下，問小姑娘：“你練琴呀，小提琴還是鋼琴？”

    小姑娘靦腆地笑笑，“是揚琴?！?/br>
    姜茶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揚琴是什么樣的，問道：“要站著敲的那個，叮叮咚咚的？”

    小姑娘點點頭，姜茶就沖她豎起大拇指，“好厲害，是讓我學十年我都學不會的樂器?！?/br>
    莫隨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孩子mama好奇地看他一眼，忍不住猜測姜茶的身份。

    莫隨以為她是好奇姜茶為什么這么說，下意識地主動解釋道：“她以前學跆拳道和格斗的，可能在樂器上沒這根筋，有點羨慕會的人?！?/br>
    孩子mama哦哦兩聲，聽到她姑娘說：“不會的，jiejie你一看就很聰明，說不定一個月就學會了?！?/br>
    姜茶一聽連連搖頭，“不了不了，學會的話會被叫去表演節(jié)目的。”

    小朋友不懂，“表演節(jié)目不好嗎？大家都喜歡看，學了也不浪費啊?！?/br>
    啊這……

    姜茶摸摸她的頭，笑瞇瞇：“等你長大以后上班了就知道了?！?/br>
    莫隨和孩子mama同時笑了出來，笑得小姑娘一臉懵，啊，果然是要大人才懂的問題嗎？

    這時去做檢查的一家三口回來了，把片子遞給莫隨，“莫醫(yī)生，麻煩您給看看?！?/br>
    姜茶連忙把游戲關了，湊過去看情況。

    莫隨仔細對比過孩子的片子，然后道：“現在情況不嚴重，回去按時吃藥，吃夠療程，記得來復診，千萬不要再擅自停藥了，反復感染，扁桃體增生越來越嚴重，到三度腫大，大概就會到這個位置，氣道會被堵住，就必須手術摘除了?！?/br>
    他一面說一面用筆在片子上比劃了一下。

    孩子家長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連連點頭應是。

    開了藥，送走兩家人，莫隨關了電腦和打印機去洗手，洗完招呼姜茶：“來洗手，診室病菌多?！?/br>
    姜茶把手機收起來，去洗了手，然后扯紙巾擦水，扯了一張后要扯第二張時，被莫隨阻止：“就用一張，我們科不富裕，別浪費?！?/br>
    姜茶一愣，“……一張紙擦不太干?！?/br>
    莫隨沉默一瞬，堅持道：“那你舉著手晾一晾?！?/br>
    姜茶震驚地看著他，“至于嗎，就一張紙……”

    “很至于，順口溜聽說過嗎？”莫隨挑了挑眉，慢吞吞地念道，“金眼科，銀外科，累死累活婦產科，膩膩歪歪大內科，一錢不值小兒科，死都不去急診科?！?/br>
    姜茶都聽懵了，大家都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怎么還有鄙視鏈呢？

    她沉默半晌，露出個有些心疼的表情，安慰他：“隨哥你別妄自菲薄，兒科醫(yī)生怎么會一錢不值，沒有你們，小朋友怎么辦?！?/br>
    莫隨愣了一下，忍不住嘴角一翹，抬手想揉揉她頭，半路又及時回過神來放下。

    只又笑了笑，“走吧，回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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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姜茶跟在莫隨后面出了診室, 很積極地幫他關了燈，“好啊, 你來鎖門吧?！?/br>
    莫隨失笑, 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把門鎖了，還說她：“洗了手又碰這里, 再摸一手細菌?！?/br>
    “你也是啊?！苯璨辉谝膺@個，隨口應了句。

    轉頭走了幾步，被一個阿姨叫住, 她想讓莫隨幫忙看一下檢查結果，莫隨都沒接她的化驗單，只讓她去找開單的醫(yī)生。

    對方卻攔住他，央求道：“醫(yī)生給我看看吧，我趕時間，我家很遠的，晚了就沒有車回去了，孩子也耽誤不得，真的等很久了, 他也難受好幾天了，求求你啊醫(yī)生?！?/br>
    這種事莫隨見得多了，更無奈的表情見過，更賣慘的話聽過，他低頭看一眼除了有點精神萎靡之外沒什么異常的孩子，搖了搖頭。

    “開單醫(yī)生更清楚孩子的情況，我什么都不清楚, 單看一張檢查單也說不出什么來, 再等等吧。”

    他說完抱歉地點點頭, 毫不猶豫地跟對方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姜茶連忙跟上，走了幾步，聽見背后那人看著莫隨的背影氣憤地說了句：“真是沒有醫(yī)德，一點同情心都沒有?！?/br>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沖對方呲了呲牙，見人家嚇了一跳，她就得意地哼一聲。

    莫隨這時已經將鑰匙還到了門診的倉庫，出來后見她走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就嘖了聲招呼道：“姜茶，快點，奶奶還在家等?！?/br>
    姜茶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然后忍不住問他：“你怎么不幫她看?。克鷦e人說你壞話呢?！?/br>
    說完撇撇嘴，似乎不太高興。

    莫隨再次失笑，“你這兩句話放在一起聽，好像是在抱怨我？你覺得我給她看了她就不會說我壞話了嗎？”

    “不是不是，我就是覺得她過分。”姜茶連忙解釋了一句，又說，“不過你要是給她看了，她確實應該不會說你沒有同情心沒有醫(yī)德了吧？”

    莫隨點點頭，“應該吧，說不定還對我千多萬謝，說我是好人好醫(yī)生。”

    姜茶覺得也是，剛要開口附和，就聽他的語氣倏地變得冷淡下來，“可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她掛的不是我的號，她有自己的首診和開單醫(yī)生，要為她的病情負責的不是我，不是嗎？”

    “如果我看了，跟她說了什么，到時候跟她的開單醫(yī)生說的不一樣，她就會跟醫(yī)生說，不對啊，剛才我在外面遇到的某醫(yī)生不是這么說的，那她的責任醫(yī)生該怎么看我？那可是我的同事?！?/br>
    他頓了頓，聳聳肩，“況且，我確實不知道她孩子的全部情況，憑借某一項檢查結果貿然下定論，或者給出治療意見，是很危險的做法?！?/br>
    他扭過頭，望著姜茶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我們這一行，學會明哲保身、保護自己，很重要?！?/br>
    姜茶聽了他的解釋，想了許久，這才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涉及人命和健康，很多事都不好說，他可能跟你說你就給我看看，就算錯了我也絕對不怪你，但你要是真錯了，他有了損失，他一定找你麻煩。”

    其實不光是看病，生活里很多事都會這樣，因為人的本性就是利己的。

    莫隨點頭笑笑，“你不覺得我無情無義就好。”

    姜茶連連搖頭，“不是我自己的案子我也不會沾手，怎么會覺得你無情無義，但我知道如果那個孩子現在是急癥，你一定會幫忙的，對不對？”

    “你又知道了?！蹦S聞言斜睨她一眼，哼笑一聲。

    姜茶追上去，到了停車場，她又問道：“對了，你之前說你表妹跟你姑姑不是親母女，是怎么回事?。俊?/br>
    “我有一個親叔叔，老莫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問了一句，從口袋掏出鑰匙摁了一下，車子發(fā)出嘀嗚一聲。

    姜茶想到中午時在莫家，壁龕里夏晴的神主牌一邊是莫懷安，一邊是莫懷平，就點點頭。

    莫隨先替她拉開車門，然后繞過車頭，從駕駛座那邊上來。

    系好安全帶后，他一邊將車緩緩駛離車位，一邊解釋道：“我小叔叔以前是消防兵，98抗洪的時候跟大部隊去搶險，因為救人被洪水沖走了，找到的時候只剩一具尸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