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我就要回京城了，你慢慢想，下次見面時再告訴我，好不好？”

    一吻終了，江慎抵著他額頭，眼底閃爍著溫柔的笑意。

    黎阮注視著他，半晌，很緩慢地點了點頭：“好?！?/br>
    .

    在江慎回京之前，他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黎阮先前答應(yīng)過會幫他從記憶中找回那封燒毀的密信。

    這不是個簡單的術(shù)法，哪怕黎阮現(xiàn)在法力已經(jīng)恢復(f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施術(shù)前，他特意在洞府外設(shè)下結(jié)界，以防止有人來打擾。就連給江慎的注意事項，都交代了兩三遍。

    “不用這么緊張?！苯髂罅四罄枞畹氖?，溫聲道，“仔細(xì)回憶拿到那封密函的所有細(xì)節(jié)，不要排斥你，全然接受你進(jìn)入我的記憶，我都記住了?！?/br>
    黎阮盤膝坐在江慎面前，抿了抿唇：“那……那我開始了？”

    江慎點點頭，率先閉上眼。

    姿態(tài)完全放松下來。

    江慎潛意識里警惕心很強，小狐貍當(dāng)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不斷提醒他。

    若是換做幾個月前，江慎不會這么輕易接受記憶被人窺視。

    可對方是他的小狐貍。

    他愿意對他毫無保留。

    他從來都對他毫無保留。

    黎阮也閉上眼，他口中默念咒訣，慢慢抬起手，指尖按在對方眉心。

    以黎阮全盛時期的法力來說，想進(jìn)入凡人的記憶深處，其實沒多大難度。如此小心謹(jǐn)慎，是為了保護(hù)江慎的安危。因為如果被進(jìn)入的那方十分排斥，甚至想將他逼出來，黎阮可能會不小心傷了他。

    但江慎顯然對他并無任何排斥，黎阮再睜眼時，已經(jīng)身處一間屋中。

    他被江慎帶回到了當(dāng)初的場景中去。

    這應(yīng)當(dāng)是間臥房，外頭夜色已深，江慎獨自坐在書案前，正在閱讀著什么。桌上燭光跳動，在他側(cè)臉映下明暗的光影。

    黎阮悄然走到江慎身邊。

    江慎的模樣是很好看的，黎阮從遇見他的第一天就這么覺得。

    可這記憶中的江慎，卻和黎阮平時認(rèn)識的不太一樣。他穿著一身湛藍(lán)的錦衣，頭戴發(fā)冠，從頭到腳一絲不茍，明明什么話也沒說，卻有一股生人勿進(jìn)的感覺。

    黎阮不太確定，如果當(dāng)初遇到的是這樣的江慎，他還敢不敢直接把人拖回洞府。

    黎阮認(rèn)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但還沒等他想出答案，有人敲響了門。

    “進(jìn)來?！苯鞯?。

    那聲音也是冰冷而低沉的，江慎從來不會那樣和他說話。

    黎阮在心里想。

    許是記憶的緣故，來人的面目有些模糊，不過這本來也不重要。黎阮看到江慎與這個人說了會兒話，這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了他。

    他們要找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東西了。

    來人很快退出了屋子，江慎拆開信封，黎阮連忙湊上去看。

    一邊看，一邊在掌心施法。

    一封一模一樣的信函緩緩出現(xiàn)在他手里。

    黎阮站在江慎身邊專心致志地施法，后者卻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起頭。黎阮猝不及防撞入對方冰冷的眸光中，怔愣一下。

    記憶中的江慎自然什么都看不見，因此他很快重新低下頭，認(rèn)真閱讀起信函。

    黎阮卻僵在原地，好一陣沒有回過神來。

    片刻后，他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膛。

    咚，咚，咚。

    心臟正劇烈地跳動著。

    黎阮愣神的功夫，江慎已經(jīng)讀完了信，起身要將其投入燭火中點燃。他連忙施法將手中的信函復(fù)制完整，再不敢看那屋里人，轉(zhuǎn)身跑出了屋子。

    離開那間屋子之后，黎阮躁動的心跳還是沒能平復(fù)下來。

    他舒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臉，也有點燙。

    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好奇怪。

    黎阮在心里困惑地想。

    .

    黎阮沒有立刻離開江慎的記憶。

    他站在那庭院中又施了個法，周遭環(huán)境驟然變幻，化作了一片望不見盡頭的白茫。

    這是江慎記憶深處的空間。

    每個人的記憶空間，其實就是一條漫長的回廊，有長有短，那里記載著這個人生平所有的記憶。

    有些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磨損，甚至消失。

    但有一些，則歷久彌新，會一直存在著。

    黎阮也用這個方法窺探過自己的記憶深處，但很可惜，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條空空蕩蕩的長廊。

    他的記憶被天雷完全擊碎了。

    但江慎卻完全不同。

    一條光帶從黎阮腳下延伸出去，光帶兩側(cè)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江慎過往的記憶。這條光帶在一片白茫中延伸得很長很長，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盡頭。

    黎阮只知道，妖的記憶回廊大多會很長，因為妖族壽數(shù)長久，經(jīng)歷的東西比普通凡人多很多。

    普通凡人的記憶空間……也會有這么多東西嗎？

    黎阮沿著光帶往前走去，看著看著，卻發(fā)現(xiàn)不對勁。

    那記憶中的臉雖然也是江慎，但他的打扮、舉止、所處環(huán)境，都與黎阮認(rèn)識的江慎全然不同。

    這是江慎的……前世記憶。

    這世間的一切生靈，過輪回井時都會飲下一碗孟婆湯，以此洗清過往記憶。可不知為何，江慎的記憶并沒有被洗去，而只是簡簡單單封存在他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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