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詭計 第72節(jié)
熊林喘著粗氣,手握成了拳頭。李如心生怕丈夫做出什么沖動的蠢事,她抱著丈夫的腰。 但熊林沒有動,他瞪著關(guān)陽。 關(guān)陽冷靜地道:“他很努力了,但他沒辦法完全做到。他很痛苦。也許他想更加努力一點,他有沒有去過醫(yī)院,或者向某些人求助過?他是你們的兒子,你們一個屋檐下,不可能一絲一毫沒有察覺。你們仔細想一想,他去過的地方,他見過的人,任何線索,任何靈光一現(xiàn),都可以。那些不是恥辱,是他很愛你們的證據(jù)。” 李如心泣不成聲,靠著丈夫也站不住,她蹲了下來,手捂著臉,放聲大哭。 “就像他沒辦法完全假裝自己一樣,你們也沒辦法假裝他不是你們兒子。他真實存在過,在這個家里住過,有人奪走了他,哪怕他很讓你們失望,他也不該這樣從這世界上消失。難道,一點都不想為他討回公道嗎?”關(guān)陽繼續(xù)游說。 熊林沉默許久,猛地大喝一聲:“滾!滾出去!你們警察沒點屁用,什么都查不到,只會來sao擾我們,在我們傷口上撒鹽。給我滾!” 他嘴里罵著,但卻沒推搡驅(qū)趕關(guān)陽,反而在自己落淚前,趕緊又退回了房間。房門再次撞到墻上,發(fā)出了巨響。 關(guān)陽安靜站著,等蹲在地上的李如心情緒穩(wěn)定了些,這才再問:“你有什么能告訴我的嗎?” 李如心站起身,擦了擦眼淚,搖搖頭。 關(guān)陽沉默了一會,拿出一張名片放在茶幾上,道:“如果你有想說的,就給我打電話。還有,我會再來的。” 李如心不說話。 關(guān)陽走到門口,忽然回頭:“是有什么風言風語嗎?” 李如心一愣。 關(guān)陽走回來,看著她道:“你們連警察都隱瞞,當然不會對外說。我們在做調(diào)查的時候?qū)︵徖镒鲞^一些問話,但也不會提到這些?!?/br> 李如心道:“就是,就是你們調(diào)查問東問西的,大家才會議論?!?/br> “怎么會議論到性取向上?” 李如心愣住了。“他們,他們也沒明著說什么,但就是看我們的目光怪怪的,我們一走近,他們就散了。我有一次聽到一句說我們英豪是那什么人?!?/br> 關(guān)陽明白了,一個失蹤案,原本鄰里關(guān)切是同情,但后來性取向的事情被傳出來,越傳越歪,大家關(guān)注的重點就不一樣了。 “所以你們對警察的態(tài)度變了?!标P(guān)陽道:“我居然疏忽漏掉了?!?/br> 關(guān)陽掏出小筆記本和筆,攤到李如心面前:“麻煩你,把那些你知道議論過這事的鄰居名字、樓號房號寫給我。” 李如心有些尷尬:“這個,找他們做什么?” “不止你們知道了熊英豪性取向的事沒對警察說真話,還有別的人?!标P(guān)陽道:“不是我們警方問話引出這個話題的。那個知情人,我們得找到?!?/br> 李如心想了想,低頭在小本子上寫下名字和房號。 關(guān)陽又道:“你們知道的,就告訴我吧。別讓那些碎嘴的人比你們先說出來?!?/br> 李如心手一抖,字寫歪了。她沒說話,默默寫完。把小本子交回給關(guān)陽。 關(guān)陽點頭道謝,把小本子放回口袋,轉(zhuǎn)身要走。 這次李如心送關(guān)陽到門口,她等關(guān)陽出門時,終于開口:“曾經(jīng)有一次,英豪失蹤之前挺久的時間,有一次他說下班有工作應(yīng)酬晚回來。然后回來的時候他身上有酒味,他似乎挺高興的,我問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了消息,他說沒有。他去洗澡的時候,我拿他換下的衣服去洗,發(fā)現(xiàn)他口袋里有一個保險套還有一個酒吧的券……” 李如心說到這里停了停,強忍情緒。 關(guān)陽耐心等著。 “那個酒吧叫彩虹的光,我記得很清楚?!崩钊缧慕又f,“因為他沒女朋友,去酒吧又有套,我怕他找小姐,找那些不正經(jīng)的女人。我就問他了。他很驚慌,他說他沒亂來,套子是同事開玩笑塞給他的。我順嘴把這事告訴他爸。后來有一天,他爸經(jīng)過了那家酒吧,就去問了,那家酒吧,很亂的,男的女的,很多同性戀。他爸回來就跟他大吵了一架。” 關(guān)陽道:“其實熊英豪很早就顯出跡象了是吧?” 李如心落淚:“他很喜歡洋娃娃,喜歡幫她們換漂亮裙子。他爸不讓。他爸全扔了。他爸覺得這是變態(tài),是病。” 關(guān)陽再問:“熊英豪去看過醫(yī)生嗎?” 李如心道:“他說他想去看一看,他也覺得這是病。但不知道去沒去??伤絹碓胶昧?,我們覺得他挺正常的。然后他突然失蹤了,我們不知道他藏著指甲油,還拍那些照片,我們真以為他好了?!?/br> “還有別的嗎?” 李如心搖搖頭:“沒了。真的沒了?!?/br> ———————— 鳳凰街派出所。 顧寒山已經(jīng)做完了筆錄,辦好手續(xù)簽好字。 黎蕘把顧寒山帶到樓上會議室,宣傳辦公室的同事聽說顧寒山來了,要跟顧寒山聊聊周日反詐宣傳活動的安排。顧寒山非常配合,對他們就活動的一些想法都沒拒絕,甚至還主動說愿意拍一些前期的宣傳小片段,吸引更多人到青桔小區(qū)參加活動。 黎蕘頓時警惕,呵呵開玩笑,顧寒山同學你利用警察的宣傳資源勾搭媒體,再用媒體刺激簡教授,簡教授和媒體都推動警方,然后警方也只好同時與簡教授和媒體交手,對他們監(jiān)督和調(diào)查。三方人馬互相制約,誰不賣力都不行,對吧?現(xiàn)在你打算把這個策略再造一個加強版嗎? “我覺得還是低調(diào)一點好。”黎蕘假裝就事論事,完全沒有別的想法?!拔覀儺吘共皇菭I銷號,警察的形象還是要保持住的。所長那個老古板,萬一不同意呢?” 宣傳辦公室的同事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黎蕘,之前他們自己商量活動方式的時候,黎蕘提的建議那才真是夸張沒有形象,現(xiàn)在他們拍個小宣傳,做些小營銷,跟她之前的無厘頭建議比起來已經(jīng)相當?shù)驼{(diào)了。 黎蕘給了那同事一個眼神,那同事會意,沒再堅持。“那我先跟所長報告一聲,先聽聽他的意見?!?/br> “行?!崩枋佢s緊應(yīng)了?!澳憔拖劝褎偛哦ㄏ碌母L說說,還有時間,要補充或者改動什么還來得及。” “好的?!蹦峭碌?,“那我先走了?!彼鹕恚袄枋伳銇硪幌拢蛱炷俏募氵€沒簽字?!?/br> “好,山山你等等我?!崩枋佈b模作樣地跟著同事出去了。兩人走到樓道里講悄悄話。 “怎么回事?”同事問。 “顧寒山是來報案的嘛,我擔心她后頭太忙或者有什么情況不好參加活動,你宣傳發(fā)出去萬一出差錯,豈不是沒臉?咱們靈活機動,顧寒山來就給活動添彩,不來活動也別受影響。”黎蕘解釋道。 那同事盯黎蕘幾眼:“你這么一說我怎么覺得會有情況?” 黎蕘道:“顧寒山上次來就是突發(fā)情況,記得嗎?就是突發(fā)才驚喜。你別一開始太張揚嗨過頭整出什么事來。總之她的互動游戲道具那些你都準備好,現(xiàn)場如果效果好,你后期多宣傳也穩(wěn)妥,對吧?” 理確實是這個理。那同事也沒什么好說的,就這么定了。 黎蕘回到會議室,見著顧寒山安靜地坐在那里,她什么也沒干,就靜靜坐著發(fā)呆,那眼神干凈清澈,實在是沒什么壞心眼的樣子。 黎蕘不由得為自己對顧寒山的警惕防備愧疚少許,感覺對她的不信任有點對不起她。 黎蕘堆起笑臉:“好了,事情都辦好了。關(guān)于你爸的案子,你還有什么想跟我補充的嗎?” 顧寒山搖搖頭,她問:“向衡什么時候回來?” “他在分局開會,估計還得有段時間。我也不好打電話打擾他們。你就在我們所里等等,我給你找些東西玩吧?” “行?!鳖櫤胶芎谜f話。 黎蕘便帶顧寒山去辦公室:“我那兒有好多零嘴吃的,你隨便挑。你看看你要玩什么,看書行嗎?” 帶著顧寒山到她座位那兒剛坐下,檔案室的同事跑了進來:“黎蕘,你要的監(jiān)控錄像備份我弄好了,給你?!?/br> 黎蕘道謝,接過移動u盤,她跟顧寒山道:“這有兩本書,短篇小說,還有母嬰雜志,你要看哪個?” “還是挑零食吧?!?/br> “行?!崩枋伬_抽屜,拿出一堆零食,顧寒山拆了一顆棒棒糖放進嘴里:“孕婦可以吃這個嗎?” “萬一低血糖呢,有備無患。” 顧寒山點點頭,專心吃糖。 黎蕘見她沒什么事,就先處理自己的公務(wù)。她把u盤插電腦上,想確認一下文件有沒有漏的,文件名稱有沒有標注好,需要重點看的那些有沒有文檔記錄好視頻編號和時間段。 黎蕘檢查文件的時候,顧寒山就坐在一旁。黎蕘點開視頻看。第一個視頻就是向衡拘捕許塘的那段,顧寒山看到畫面里有向衡,就湊了過來。 “這是什么?”顧寒山問。 “就是你目睹的那個兇殺案,受害人死者,原來被向衡拘捕過,我們在查他生前的蹤跡情況,想找一找他被害的線索?!?/br> 視頻里向衡一人打三個,他動作干凈利落,身形敏捷瀟灑,他控制阻止為主,拷上對方就停,并沒有下狠勁。顧寒山很認真看著。 黎蕘原想確認一下就好,但見顧寒山看得津津有味,便沒關(guān)上。 “你們想在視頻里找什么嗎?”顧寒山問。 “就是看看有沒有可疑的地方?!崩枋伈]有跟顧寒山細說。 顧寒山把幾段視頻都點開,四個小窗口一起播,1.5倍速。 黎蕘想阻止,還沒開口,聽到顧寒山問:“吉祥路?這里有什么嗎?” 黎蕘心里一動,看了看屏幕,反問顧寒山:“你看到什么了?” “沒有,我只是認得這是吉祥路,我曾經(jīng)去過?!?/br> 黎蕘抱著一絲希望,問:“你知道哪家店賣炒飯和烤串嗎?” 顧寒山目不轉(zhuǎn)睛繼續(xù)盯屏幕,答道:“不知道,沒在那里吃過東西?!彼謫枺骸笆钦{(diào)查人還是吃的?” “因為那個死者許塘,在吉祥路買過這兩樣吃的?!崩枋佅肓讼?,不解釋了,“沒事。我就是問問?!?/br> “因為他買了吃的拿到小吃一條街去所以可疑嗎?”視頻上面顯示了時間,顧寒山看出來這些內(nèi)容的前后順序了。 黎蕘愣了愣,再看顧寒山一眼,夸她:“你腦子還真挺靈的?!?/br> 顧寒山點頭:“我很聰明的,智商很高?!?/br> 這口氣,讓黎蕘硬生生把后面夸獎的話咽回去了。 顧寒山又看了一會,樓下接待處的一個同事進來,看了一圈,叫黎蕘:“向衡沒在嗎?有他的快遞?!?/br> 黎蕘轉(zhuǎn)身去接:“是什么,我?guī)退冒?。他出外勤了。?/br> 那同事把一個鞋盒大小的快遞包遞給黎蕘:“給。好像是拖鞋?!?/br> 黎蕘看了看快遞單子,還真是拖鞋,她把盒子放在向衡的桌上。 黎蕘轉(zhuǎn)回座位,卻見顧寒山盯著她,那表情有些微妙:“向衡買了拖鞋?” “???”黎蕘又警覺了,這是什么大事嗎? ———————— 武興分局,會議室。 向衡問葛飛馳:“昨晚新陽的監(jiān)控拍到顧寒山破壞電源、監(jiān)控,闖進重癥樓了嗎?” “沒有?!备痫w馳沒好氣,“連胡磊這種對新陽不太熟的人都能辦到,顧寒山更沒問題了。” 聶昊道:“胡磊干這些的時候,新陽里頭沒警察?!?/br> 向衡一眼橫過去:“別提醒我,謝謝?!边@一提他就想起來顧寒山約他一起跟警察玩躲貓貓的事。他比葛飛馳還氣。敢跟警察小哥哥叫板,太過分了。 葛飛馳道:“而且沒留下指紋。重癥樓密碼鎖、病房門把,那個制造噪音的mp3,都沒刷出她的指紋。” “嗯?!毕蚝恻c頭。這就是那種明明知道肯定是這個人干的,但就是沒有找到實證支持的典型案例。 “我得先聲明哈。”葛飛馳道:“顧寒山這姑娘我是很有好感的,簡直就是破案福星,她一出現(xiàn),案情就出現(xiàn)一道曙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