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梅又驚又喜，“沁jiejie，你看的好準(zhǔn)啊，我腰圍就是二尺三，我婆婆年前給了我一塊兩米多的料子，一直沒舍得做衣服，明天我就拿給你??？”

    她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嫁的更好，嫁到了距離河?xùn)|村只有二里地的關(guān)家村，她丈夫關(guān)建平在鎮(zhèn)上的儲蓄所上班，她公公也是吃公糧的，在鎮(zhèn)上收購站上班。

    平時家里就她和婆婆兩個人，婆婆也是個很好相處的，對兒媳婦很好。

    許沁又問道，“曉梅，你們村一共有多少戶人家??？”

    許曉梅說道，“五十來戶，咋啦？”

    許沁說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許曉梅想也不想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行啊，啥事兒？”

    許沁指著給她看得草圖說道，“你帶幾份這樣的圖回去，問問你們村里有沒有人要做衣服，特別是那種打算結(jié)婚的，如果有做的，讓他們來找我！”

    許曉梅說道，“好，好像村里是有兩個要結(jié)婚的，我?guī)湍銌枂?！?/br>
    許沁泡了一大壺干月季花沖成的花茶，擺了一盤林東拿回來的桃酥，這東西放了很多糖而且是油炸過的，一面還撒了芝麻，吃起來特別香特別甜，她本能的覺得這是垃圾食品，一塊都沒吃完，許曉梅也一塊沒吃，都被孩子們搶著吃了。

    倆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許沁很快就了解到了，許曉梅對于做衣服是十分感興趣的，早在沒結(jié)婚之前就想學(xué)了，這年月農(nóng)村婦女普遍會點(diǎn)兒縫紉活兒，做衣服不一定會，但做個背心褲衩什么的沒問題，也就是會有一定的縫紉基礎(chǔ)，只有點(diǎn)基礎(chǔ)，帶出來根本不難。

    有了幫手，許沁信心十足，跟許曉梅說了自己的計劃，“我準(zhǔn)備先把樣衣做出來，然后把附近的村子都跑一跑，這樣找我做衣服的人就多了。”

    許曉梅覺得堂姐這個主意很好，她很喜歡和人打交道，就說道，“沁jiejie，到時候你領(lǐng)我一起去吧，咱們騎著車子去，那樣還能快點(diǎn)！“

    許沁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但在這之前，要把樣衣做出來才行，曉梅，你會用縫紉機(jī)吧？”

    許曉梅大聲說道，“當(dāng)然會了，我里面穿的襯衫，就是我自己做的！”

    許沁盯著看了兩眼，領(lǐng)著她去了西屋，從箱子里翻出一件舊衣服，說道，“你換上這個，我看下你的襯衫做的怎么樣?！?/br>
    許曉梅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這格子襯衫是不是很洋氣，我小姑子說，今年鎮(zhèn)上可流行呢，他們單位好幾個穿的?！?/br>
    許曉梅的小姑子，在鎮(zhèn)上的防疫站工作。

    許沁把衣服拿在手上檢查了一遍，帶著點(diǎn)嫌棄的口氣說道，“你這衣服前襟裁偏了，袖子口也偏了，領(lǐng)子有點(diǎn)歪，這針腳也不咋樣，瞧著線縫的，七扭八歪的?！?/br>
    她心里有點(diǎn)失望，以許曉梅現(xiàn)在的水平，恐怕是沒法給她打下手了。

    許沁說道，“曉梅，你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沒有練好，恐怕不行，就從今天開始一樣一樣的練，今天先學(xué)如何用剪刀！”

    咋一聽，用剪刀誰不會啊，但裁縫的一把剪子，和普通人可不一樣，要根據(jù)布料上的劃線剪裁的絲毫不差，直圓彎都特別熟練，不是一個很簡單的事兒。

    許曉梅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說道，“沁jiejie，我是有點(diǎn)笨，但我會認(rèn)真學(xué)的！”

    許沁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cao作臺下面拿出一截白坯布，這是她跟村里人買的，布是自家織的粗布，除了能做床單別的都不太該合適，前幾天她本來想拿這布做衣樣子的，做了一件之后覺得太丑，即便染了色也還是難看，就沒再用了。

    她把其中一件上衣的尺寸縮小了一半，拿出藍(lán)色的畫粉刷刷的劃線，沒一會兒功夫就畫完了，然后丟給許曉梅一把剪刀，說道，“曉梅，你給裁一下！”

    學(xué)裁縫，首先必須剪子要用的好，其次縫紉機(jī)要用的好，兩樣功夫都練好了，再練如何量尺劃線，如何熨燙，這幾項功夫練好了，就是一個合格的裁縫了，若是還能學(xué)好畫圖和打版，那就是特別出色的裁縫了。

    東屋不算大，但兩個人一起干活還是很寬敞的，許曉梅不知為啥，大概是堂姐當(dāng)了她的師傅了，而且看起來要求挺嚴(yán)格的，所以有些怵頭，“沁jiejie，我去外面剪吧，順便看著孩子！”

    許沁說道，“大門關(guān)著，孩子們能有啥事兒，哭了能聽到的，就在這兒剪，你把布放到案子上剪，不要怕剪不好！”

    許曉梅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沒有人可以打下手，許沁只能任命的拿著尺子左量右量左畫右畫，畫完之后又裁，裁到上衣只剩下一個袖子，許曉梅終于也剪完了。

    許沁拿過來看了看，意外的發(fā)現(xiàn)她竟然剪得還不錯，不能說絲毫不差，但最起碼挑不出大毛病。

    “還可以啊，曉梅，你那衣服怎么都弄偏了？”

    許曉梅自己做的格子襯衫，人人看了都說好看洋氣，她自己也得意的很，沒想到許沁剛才一下子就挑了那么多毛病，弄得她都不敢說話了，這會兒想起來了，說道，“這衣服是我小姑子給裁的，說是最新式的衣樣子！”

    許沁嗤笑道，“那算什么新式的，你還想做襯衫嗎，我給你做一件更漂亮的！”

    年輕女人沒有不愛俏的，許曉梅很想做，但她沒有合適的衣料了，就很遺憾的說道，“沁jiejie，家里布票都用完了，等過一兩個月再說吧！”

    許沁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那塊青色的滌卡，左畫右畫，正好把布料上的小洞都避開了，將畫好的布料遞給堂妹，簡單交代了兩句，“不要緊張，你平常怎么剪，現(xiàn)在也怎么剪?！?/br>
    許曉梅別的不行，用剪刀的功夫其實還是可以的，她會剪窗花，剪得特別好，當(dāng)然剪紙和剪布感覺是不太一樣的，尤其她面前的還是厚實的滌卡布料。

    這料子特別好，耐磨又耐穿，做上一套衣服，只要不刮不破，穿的仔細(xì)些，穿上四五年洗一洗熨一熨還像是新的。

    她要是給剪壞了，可真賠不起。

    許曉梅猶豫著不敢下剪子，許沁在旁邊看得著急，說道，“算了，你拿過來吧，你去院里看孩子吧，我自己來裁！”

    許曉梅不舍得放過這個機(jī)會，趕緊大著膽子下剪子了，真正開了頭也覺沒啥，這滌卡比老粗布順滑得多，剪起來還更省力氣呢。

    在許沁看來，她的動作慢的不能更慢了，簡直像特意放慢的鏡頭，但不管是誰，第一次動手是不能催的。

    許沁耐著性子看著她把所有的衣片子都裁好了，說道，“這不挺好的嗎，就這樣剪就行，注意剪袖子的時候，那個彎度你要是把握不好，可以稍微超出曲線一點(diǎn)，不過我建議你還是一步到位?！?/br>
    許曉梅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沁站起來，把縫紉機(jī)讓給許曉梅，找了兩個布頭讓她縫直線。

    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水平的確不行，許曉梅縫線的技術(shù)

    許沁又問道，“你家里也有縫紉機(jī)吧，有的話回去沒事兒先多練練走直線?！?/br>
    許曉梅慚愧的說道，“好，我回去一定多練，多練?！?/br>
    許沁把所有裁好的衣片子依次放好，并沒著急縫合，而是又比照另外一個尺寸，拿出另一塊料子，量完畫完之后，說道，“曉梅，你把這個也裁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許曉梅裁第二套衣服的時候就從容多了，許沁這回沒盯著，而是開始縫制第一套衣服了。

    許曉梅彎著腰低著頭專心裁衣服，用了好一會兒功夫總算把所有的衣片子裁好了，抬頭一看，不得了啊，許沁竟然已經(jīng)把中山裝的上衣做好了。

    這中山裝一點(diǎn)都不好做，她婆婆在家閑著沒事兒曾經(jīng)做過，怕衣片子裁不好糟蹋東西，特意請一個也是裁縫的親戚給裁的，按說起來衣片子都是現(xiàn)成的，應(yīng)該沒啥難度了吧，她婆婆縫紉機(jī)用的比她好多了，但做出來的衣服，領(lǐng)子是歪的，上面的兩個衣兜子不細(xì)看看不出來，其實也有點(diǎn)歪。

    好好的一塊滌卡料子算是毀了，公公是個講究人不肯穿，她丈夫有好幾套中山裝也不會穿，婆婆又不舍的送人，只能壓箱底白白擱著了。

    許曉梅好奇地盯著那件做好的衣服看，許沁抬頭說道，“想看拿過去看！”

    這件做好還沒鎖邊的衣服，許曉梅拿著來回看了兩遍，第一遍看了覺得哪哪都好，第二遍卻是想找出哪怕一點(diǎn)兒毛病的，所以比第一遍看得還仔細(xì)，但最后也不過是白費(fèi)功夫，根本找不到。

    衣服袖子領(lǐng)子都上的特別正，四個衣兜子上走的明線形狀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整個衣服幾乎沒有線頭。

    許曉梅從小就和許沁的關(guān)系好，許沁學(xué)了裁縫之后，沒少給她做衣服，現(xiàn)在還有兩件經(jīng)常穿呢，但好像做的并沒有這么好，而且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她這堂姐的手速也太快了吧。

    簡直和玩兒似的就把幾件布料給量好尺寸劃好線了，她和婆婆找別的裁縫做衣服，劃線都要好半天了，速度特別慢，她堂姐卻是刷刷刷毫不遲疑，雖說表面上她似乎是幫忙了，但其實幫的是倒忙，要不是教她如何裁衣服，只怕堂姐還要更快些呢。

    她婆婆的那個親戚說了，這裁縫就是手熟的活兒，不管是誰，只要長時間不動手肯定會手生的，但她堂姐這都多少年沒接裁縫活兒了，咋還比以前做的更好了？

    難道是私下里練了？

    想想剛才堂姐那么熟悉的用白布裁出樣子，應(yīng)該是沒少練。

    許曉梅偷偷瞅了許沁兩眼，那眼神里全是佩服，佩服得簡直不行了。

    許沁見她傻愣著不干活兒，說道，“你去那屋看看孩子吧，這會兒差不多該睡醒了吧！”

    孩子們瘋跑了一上午，中午吃過飯本來不肯睡，撐到到下午一點(diǎn)多都困得睜不開眼了，不用人哄，一個個都自己爬上床自己睡著了。

    此時已經(jīng)三點(diǎn)多了。

    許曉梅來到西邊里屋一看，果然看到孩子們都醒了，只是一個個都還躺在被窩里不肯起來。

    大亮看到她很高興，咧開嘴笑了。

    四麗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十分乖巧的問道，“小姨，我mama呢？”

    許曉梅笑著說道，“你媽在東屋呢，都快起來吧，一人一個蘋果，誰起來的快，誰吃最大的蘋果！”

    幾個孩子們都趕緊起來了，四麗現(xiàn)在很會自己穿衣服了，系扣子也系得很熟練了，把許曉梅看得眼饞的很，她幫著大亮穿好衣服，帶著孩子們?nèi)チ藥戳耸?，然后就開始分她帶來的蘋果了。

    現(xiàn)在才五月份，一般的蘋果才一點(diǎn)點(diǎn)大，但他們本地產(chǎn)一種叫做五月鮮的果子，雖然吃起來不是很甜，汁水也不多，但這個時候沒啥水果，還是很稀罕的。

    孩子們吭哧吭哧啃完蘋果又去院子里玩了，許曉梅又去了東屋，問道，“沁jiejie，還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嗎？”

    這腳踩式縫紉機(jī)不如自動縫紉機(jī)靈敏，許沁頭也沒抬的問道，“你會鎖邊嗎？”

    村里能有縫紉機(jī)的人家很少，就是城里人，不做衣服也不會買鎖邊機(jī)的。

    許曉梅見過鎖邊機(jī)但從來沒用過，自然不會。

    “不會。”

    許沁心里嘆了口氣，非常好脾氣的說道，“鎖邊很簡單的，我教你?！?/br>
    事實證明，很多事情對有些人是簡單，對有些人卻是很不簡單。

    堂姐的裁縫手藝一下子變得如此厲害，許曉梅不免有些緊張，再加上她縫紉機(jī)本來用的就不好，而且她剛才撒謊了，她身上穿的格子襯衫，衣片子是小姑子幫著裁好的，縫合其實她只參與了兩個袖子，其余都是她婆婆搶著干的。

    許曉梅一緊張，那手更沒準(zhǔn)頭了，鎖邊機(jī)和縫紉機(jī)是一個道理的，機(jī)器針頭是很快的，必須牢牢壓住布邊才能鎖得直，她手壓不住，鎖出來的針腳自然歪歪扭扭。

    許沁又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曉梅，今天練得時間不短了，你累壞了吧，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第二天許曉梅仍帶著大亮來了，許曉梅仍是幫著裁衣片子，一回生二回熟，她比第一天好多了，倆人這么忙活了四天，總算把所有的衣服都做好了，熨燙好的中山裝，襯衫，半裙，連衣裙整整齊齊的掛在衣架子上，許曉梅眼睛都移不開了。

    在農(nóng)村，她算是很講究和洋氣的婦女了，但無論是在鎮(zhèn)上的百貨商店，還是在縣上的百貨商場，她都沒見過如此洋氣的衣服。

    她覺得自家堂姐真是有點(diǎn)神奇，那一卷原本灰撲撲的料子，那樣的青灰色，她是沒看上的，覺得只有上了年紀(jì)的人才會穿，然而這樣的料子被堂姐做成衣服之后，一下子變得特別好看，特別洋氣了。

    特別是一件泡泡袖，娃娃領(lǐng)的，許沁穿上身讓她看了看，天哪，她堂姐穿上簡直太好看了，倒顯得一張俏臉越發(fā)白嫩了，好像，她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但有一種感覺，那一刻表姐就像大城市的人一樣高級洋氣！

    許曉梅的感覺倒不錯，灰色本身就是一個很高級的顏色。

    她躍躍欲試，然而試穿效果卻沒有那么好，許沁抿著嘴解釋道，“這灰色吸色，適合皮膚白的人?！?/br>
    言外之意，是說她太黑了。

    許曉梅有些訕訕的，許沁卻又拿起一件紫色碎花的連衣裙，說道，“你試試這件！”

    這個紫色碎花的布料底色是白色，很干凈卻又不鮮艷的花色，不挑皮膚，適合大多數(shù)人。

    四月底的天氣還有點(diǎn)涼，許曉梅換上短袖的連衣裙覺得渾身上下都涼颼颼的，但看到堂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找回來一些自信，問道，“我穿這件好看嗎？”

    許沁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很好看！”

    許曉梅家是有一個大穿衣鏡的，她也覺得自己穿這連衣裙好看，想照鏡子看看，可惜堂姐家是沒有的，恰好這時大亮從外面走進(jìn)來了，看到穿花裙子的mama似乎不認(rèn)識了一般，圍著許曉梅轉(zhuǎn)了一圈。

    許沁問道，“大亮，你mama穿這裙子好看嗎？”

    大亮點(diǎn)點(diǎn)頭，“好看！好看！好看！”

    兒子的肯定讓許曉梅很高興，說道，“沁jiejie，這衣服你打算賣多少錢，我想買了，你不許賣給別人！”

    許沁笑了笑，說道，“這是樣衣，供別人做樣子的，暫時不賣，咋也得等一兩個月以后吧？”

    許曉梅一聽，高興的說道，“好的呀，那個時候正好天熱了，不許賣給別人??！”

    許沁笑了笑，說道，“好了，快練你的縫紉機(jī)吧，再跑不好直線，我就不教你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