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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到他把我的腦袋按到冬天的水缸里,太冷了,我無法呼吸。我也夢到他對我拳打腳踢,即使過了這么多年,我還是很容易就記起那種疼痛,是足以把人撕裂的程度。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我不知道……” 是奶奶拼死相互,還是自己命賤如草芥般頑強? 顧暖聽著,不禁擁緊了他,輕輕地拍摸著他的背脊,他發(fā)現(xiàn)韓楊瘦了:“哥,別害怕,都過去了?!?/br> 韓楊點頭,他是冷靜的,他毫無情緒地訴說著過往,像是要把內(nèi)心深處的自己一同交給顧暖:“李儷她討厭我,可好像也沒有那么討厭我。她只是在討厭她自己吧……討厭她自己曾妥協(xié)過一切,生下了我?!?/br> 無盡的苦難中,他們母子曾在地獄徘徊。 所以李儷才會半夜獨自坐在窗臺,望著一輪空虛的月,幾次欲將自己投入地獄,至少不必再迷茫了。 “……韓永年死了,我居然連暢快的心情都沒有?!?/br> “哥?!?/br> “我明明那么憎恨他,可我在得知他的死訊時,我滿腦子想的都是……” ——滿腦子想的,都是不會再有人打我了。 不管是在現(xiàn)實中,還是在夢境中。哪怕韓楊已經(jīng)長大了,哪怕韓楊很少再做夢了。 他終于死了。 終于死了。 這一刻,韓楊猶如死灰的眼底,終于有了一絲人間的顏色。在顧暖的安撫中,韓楊身軀微顫:“再也不會有人打我了……他終于死了,終于死了?!?/br> 也終于,韓楊和個小孩般哭出了聲音,嘶啞的,壓抑的,直至放聲大哭。 “他終于死了……”他不斷地重復(fù)中,蜷縮在一起,任由顧暖安慰他,抱緊他。最后,韓楊淚流滿面,面對著顧暖,用手輕撫顧暖后頸的標記,落著淚,“也不會再有人可以傷害你?!?/br> 遲了三個月,韓楊心中的枷鎖,徹底脫落。 顧暖點頭,吻去了他的眼淚:“冬天過去了。哥,現(xiàn)在有我呢,我以后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發(fā)誓,我保證。”他真的在發(fā)誓,在保證,他抹了抹自己的眼淚,真誠地親吻了韓楊,“我會愛你一輩子。” 一顆心的春天,是從一陣風(fēng)開始的,吹化了寒冰后,發(fā)出第一片嫩芽,這個春天就算活了。 終于活了。 第96章 次日早晨,待顧暖醒來時,韓楊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 顧暖一個激靈,連忙起床,連拖鞋都沒穿,赤著腳就下樓找人,哪哪都沒人。 直到他走到餐廳,他才看到韓楊正系著圍裙,端著一盤糖番茄從廚房里走出來。再看餐桌上,已經(jīng)放著兩碗松子粥和一盤培根煎蛋,以及一盤煎帶魚。 “……哥?!鳖櫯睦镞€擔心著昨夜泣不成聲的韓楊,一張口就把話啞在了喉嚨里,忐忑地握起了手。 反倒是韓楊,一如常態(tài),好像昨夜只是一個悲傷的夢罷了。 夢醒了,生活便開始了。 聰明的顧暖見到這副模樣的韓楊,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轉(zhuǎn)口說:“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松子粥了!”他第一句就是捧場,下一句打算把韓楊的廚藝夸上天。 哪知道心里預(yù)備的馬屁話還沒出口,就被韓楊打斷了。 韓楊的語氣略微不佳:“你的鞋呢?” 顧暖一低頭,光溜溜的腳丫子格外招罵。 韓楊無奈地放下餐盤,上前將他一把抱起,嚇得顧暖摟住他的脖子就習(xí)慣性地往上湊。韓楊抱著他上樓,進臥室,讓他乖乖站好,穿拖鞋。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說了幾次了,不要赤腳?!表n楊微皺起眉頭,竟然在顧暖面前有些脾氣了。 顧暖卻很高興,他看到韓楊有了情緒,語氣變得特別乖,一只手故意扒拉著韓楊的衣角:“我錯了?!?/br> 韓楊望向他。 唯見顧暖抿起嘴角,狡辯地說:“但你不能說我,因為我的腳比我還想見你。它沒控制住,自己跑下來了,鞋它沒跟上。” 這理由牽強的不得了,使得假裝生氣的韓楊沒忍住,被他逗笑了,還想親他。 顧暖難為情地捂住了嘴:“我還沒刷牙!” “以前也不是沒親過?!?/br> “那是我早晨半夢半醒的時候……”顧暖耳朵一熱,推開韓楊,三步一回頭地進洗手間,“等我三分鐘!就在這等!” 實則顧暖刷牙洗臉只用了兩分鐘。 迫不及待地早安吻。 這一頓早飯吃得滿足,顧暖幾口干掉一盤糖番茄。眼前的粥被韓楊端過去,輕輕地拿著勺攪拌,等再回到顧暖手里時,已經(jīng)不燙了。 “你上次是不是給何云楚也做了松子粥?他還和我顯擺,其實我都不知道喝過多少回了。”顧暖小心眼地提一嘴。 他什么都挺大方,唯獨韓楊這兒,顧暖會變得格外小氣。 韓楊會意:“不會再有下次。” 顧暖心中竊喜,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又不是這個意思?!闭f完,他美滋滋地開始喝粥,腳丫子在桌下晃,隨后甩掉了拖鞋,一腳搭在韓楊的腳背上膩歪。 韓楊任由他的小動作,給他擦了擦嘴角:“好吃嗎?” “比徐阿姨煮的還好吃。”顧暖豎起一個大拇指。 而昨晚的事情,兩人都未再提起。就和季幕說的那般,噩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