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菜吧先點菜?！币粋€脖子側面有紋身的男人最先開口說道，拿過桌上的菜單瞅著。

    “不是還有人沒來嗎？”紋身邊上一個女的說。

    紋身頭也不抬，粗著嗓子說：“等他干嘛，餓都餓死了還等。”

    他沖祈照抬了抬頭：“這個水煮田雞先來一份?！?/br>
    “好?！逼碚赵诒咀由舷葘懴虏嗣?。

    男人陸陸續(xù)續(xù)又點了幾樣燒烤，街對面才出現(xiàn)一個姍姍來遲的人，還背著書包，哼哧哼哧地跑到這邊來，目光匆匆掃了圓桌一圈子的人，最后沖紋身男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龍哥?！?/br>
    “太慢了吧，掉屎坑里去了??？”被喊作龍哥的紋身男皺著眉說了一聲，然后微微點頭，“坐！”

    如蒙大赦，最后來的那人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祈照發(fā)現(xiàn)最后這人身上的校服格外眼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林棲他學校的校服。前面林棲來的時候，也穿的這一身。

    不過這樣一對比，還真是看出了差距。

    明明都是一樣藍白相間的校服，怎么套林棲身上就恁好看，穿這人身上就盡顯猥瑣。

    那人坐下就說：“哎，別提了龍哥，晦氣死了?！?/br>
    龍哥立馬目光從菜單上挪了出來，直勾勾瞪著他。

    那人半天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不是，不是龍哥，我不是說你晦氣啊，我是說我們班上那個林棲。”

    龍哥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慢慢問：“咋回事??？”

    那人指著自己的臉說：“我就考試的時候朝他借只筆，他奶奶的嫌煩就打了我一巴掌！你說有病不有?。　?/br>
    “啊，挺拽啊他?！?/br>
    “確實，抱著我們班那個蘇聯(lián)宇的大腿，好像就了不起似的?！狈角迦A熱得扯了扯領口，湊近了，低聲說了一句，“搞不了蘇聯(lián)宇，我還搞不了他林棲嗎？”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來，顯然大部分的人是沒聽懂他在說什么，只是覺得這人說話挺招笑。

    祈照看著方清華，后者抬頭的時候正好撞上祈照一雙黑沉的視線，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覺得莫名其妙。

    “你，你看什么？”

    不知道在方清華眼里祈照是不是長的比龍哥還嚇人，方清華說話還帶著結巴。

    桌上的人玩手機的玩手機，聊天的聊天，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暗潮洶涌，祈照面無表情看著方清華，半晌露出一個職業(yè)性假笑。

    “你這里沾上灰了?！逼碚照f，伸手替方清華拍了拍肩膀上的灰。

    *

    林何棋打電話來，就說了兩個字：“回家?！?/br>
    多難得，他還覺得那個房子是家。

    無論怎么樣，該解決的事遲早要解決。林棲甚至沒跟祈照告別，掛了電話就打車回家，事后在路上才想起來自己的不辭而別，掏出手機點進7的聊天頁面，然而在輸入框中又猶豫住了。

    最后什么也沒發(fā)，捏著手機望向窗外。

    家里氣氛難得凝重，平時都是冰一樣的冷。王姨站在不遠處的柱子后小心翼翼地望著客廳，文萱坐在她那花了兩萬多買回來的沙發(fā)上，林何棋就站在沒有打開的電視機前。

    林棲進門的時候，最先看見他的背影，聽見聲音，三人的頭同時轉過來。

    “回來了？”林何棋揉著眉頭說，聽上去很疲憊。

    文萱沖林棲微微揚了揚下巴，嘴里蹦出簡短的一個字：“坐?！?/br>
    看上去好像要宣告什么大事，林棲趿拉著拖鞋慢慢坐在了文萱邊上的單人沙發(fā)上。

    他們家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種情況，一家三口會聚一室試圖商量著什么。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林棲的參與。

    小時候文萱對他說，你必須要去參加這個興趣班，五歲的林棲甚至不知道那些所謂的繪畫，散打與鋼琴等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并且能帶給他什么。

    但文萱說去，他就必須去。否則就不讓他出門，也不讓他和別人說話。

    林何棋目睹一切，卻一言不發(fā)。

    他們真挺配的。林棲會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般配的一對夫妻了。

    看王姨一臉擔憂的表情，這倆夫妻到底要說什么事，林棲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

    林何棋斟酌了一下，朝著面前的母子倆開口：“那我就直接說了，離婚后，財產平分。至于林棲……”

    林何棋目光望過來的時候，林棲覺得他像在看一個包袱：“他反正也快成年了，就看他自己想跟誰吧?！?/br>
    文萱平淡地點點頭，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波瀾不驚，她也轉頭看向了林棲，他們都在等他做出選擇。

    這還是林棲自出生近十八年來第一次可以自己做出選擇，而不是接受安排。

    那可得好好挑選挑選了。

    他自嘲地牽了牽嘴角，直接問：“這房子歸誰？”他眼里沒有光，黑沉沉的視線從文萱身上轉了一圈落到林何棋皺起的五官上。

    兩人都沒說話，文萱看著林何棋，林何棋也看著她。這棟小別墅當年是林何棋出錢買的，裝修卻是花的文萱的錢，雖算是一人一半，但寫的還是林何棋的名字。

    看他們半天都不說話，林棲干脆說的更直白些：“房子歸誰，我跟誰?！?/br>
    rou眼可見的，林何棋猶豫了。

    那一瞬間好像有一只手伸進了林棲的心里，殘忍而堅決地掏走了他最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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