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仙尊被當(dāng)眾退婚后 第92節(jié)
許久之后,宿問清忽然開口:“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殺了他?!?/br> “我沒殺……”恒君嗓音淡淡的,他說著微微蹙眉,像是陷入了某種極深的困頓中,思索許久也沒思索出一個答案,他只是重復(fù)道:“我沒殺他。” 宿問清頓了頓,了然:“他自我了斷了?!?/br> 這話讓恒君放在膝上的手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他的世界除了細(xì)雪北風(fēng),不剩什么,可不知從何時起,那些寂寥的北風(fēng)漸漸地成了哭嚎嗚咽,響徹天地,雖不劇烈,但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等恒君反應(yīng)過來,心口被鈍刀切割這么久,已經(jīng)有了條深深的溝壑。 他想不通,所以打算復(fù)活那個人,問問為什么。 宿問清得到了答案,重新闔上眼睛。 “你道心很穩(wěn)?!焙憔_口:“可你有了道侶。” 宿問清:“這并不沖突?!?/br> “沖突的。” 宿問清有點兒煩他,不吭聲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戰(zhàn) 柳妄淵跟著地圖搜尋很久,徘徊第三圈的時候,他忽然停下,沒什么情緒地看著腳下的層層霧氣。 “有結(jié)界阻擋?!碧锹湓诹郎Y肩上,“設(shè)靈布局的本事不比你差?!?/br> 柳妄淵淡淡:“是嗎?” 太骨不說話了,焚骸在后面用劍柄戳了戳他,太骨抖抖肩,他知道說錯了。 柳妄淵盤腿坐下,神魂從上至下轟然籠罩,看不見的屏障將這一帶全部包裹住,他右手抬起,細(xì)細(xì)推演生門在哪兒。 這邊宿問清被鐵鏈上的符咒一直吸血,神志稍有潰散,他索性睡著,省得浪費神魂靈力。 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喊,“仙尊……仙尊?” 宿問清一直被人稱呼“仙君”,誠然這句仙尊他也擔(dān)得起,但沒那么適應(yīng),有人進來了?不可能,宿問清緊接著否定,恒君在外,除了帝尊沒人能找到這里,于是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是幻境。 宿問清睜眼,發(fā)現(xiàn)他是站著的,而鐵鏈上綁著的正是那個黑衣青年。 “仙尊!”青年很是興奮:“您來了?!?/br> 宿問清微微蹙眉,對方這話過于熟稔,而青年的面容也從開始的一團霧氣變得清晰起來,很有少年氣,哪怕面色蒼白唇上染血,瞧著也跟個血氣方剛的小少爺似的,俊眉星目,還透著幾分憨態(tài)。 宿問清正要說你認(rèn)錯人了,就聽青年說:“問清仙尊,我終于等到您了。” “等……我?”宿問清觸及到青年的眼神,沒由來一陣頭疼,陌生的畫面涌入腦海,斷斷續(xù)續(xù)的,他看到自己一襲白袍,拿著沾了靈泉的綠葉在青年腦袋上輕輕一點;神殿中,青年很長一段時間跟隨在側(cè),再然后……神殿覆滅,跟之前的幻境又續(xù)上了。 一股更為陌生的情愫涌上心頭,不等宿問清仔細(xì)回想,他張口便喚了句:“栗方……” 似乎是青年的名字。 “是栗小方?!鼻嗄晷χm正,他有種如釋重負(fù)般的喜悅,“仙尊,過去很久了?!?/br> 久到栗方被鐵鏈禁錮的神魂就剩下飄忽不定的最后一絲。 宿問清心跳加快,他雖然沒有記起全部,但知道這個青年,名叫栗方,曾經(jīng)是自己的追隨者,非先天靈根。 “你……”宿問清心中情緒復(fù)雜,如鯁在喉地說不出其它什么,自從升來上界他的一些記憶跟認(rèn)知開始恢復(fù),對此宿問清看得極淡,于他而言轉(zhuǎn)世過后的就是另一個人,擁有著跟從前截然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哪怕他徹底恢復(fù)記憶,也是這一世的宿問清,可他忘了,萬萬年前他就那么離開了,到底留下多少人在時光中遭受折磨,栗方似乎真的等了很久。 “有些東西想還給仙尊?!崩醴娇聪蛩迒柷宓难凵窀蓛舳\,“小方?jīng)]用,窮盡一生也沒有讓仙尊醒來?!?/br> 宿問清下意識搖頭。 “仙尊過來。”栗方似是即將神魂散去,說話聲音低低的,“您的東西,我一直保存著?!?/br> 宿問清俯下身,嗓子發(fā)緊,“什么?” 有光點從栗方心口溢出,飄飛著融入宿問清的身體。 宿問清覺得某處忽然歸位,識海翻涌不止,朗樾立于空中光茫大盛。 “仙尊……”栗方低喃。 宿問清盯著他看了片刻,緩慢抬起手,一掌按在栗方胸口。 “仙尊。”栗方輕笑:“我已經(jīng)死了?!?/br> “我知道?!彼迒柷宓骸澳闵窕晁槌蛇@樣,即便我是先天靈根也幫不了你,你還想再見見恒君嗎?” 栗方身體輕顫,始終低垂著頭,有什么洶涌襲來的情緒讓他本就脆弱的神魂更加飄忽,宿問清幾乎要保不住,很快,栗方搖頭:“不見了?!?/br> “不見?” “不見?!?/br> “因為他負(fù)你,所以才用那種方式離開嗎?”宿問清又問,眼底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悲憫。 “我是仙尊教出來的,不會那么脆弱。”栗方笑了,“仙尊,如今這樣的結(jié)局對我來說就很好。” 青年的身體徹底散開,漆黑的山洞都被照亮了一些,宿問清快速思索一番,帝尊曾教過他全部“固魂”的法子,但沒一樣適合栗方,與此同時,四周開始劇烈晃動,這種晃動從幻境連接到外面,宿問清被猛力震出,飛出前他用力一抓,像是要握住什么。 裂縫從山頂開始,跟細(xì)密的蛛網(wǎng)一般攀爬下來,宿問清睜眼就看到恒君手執(zhí)長戟立在滾落的危石中,他抬起頭,見一縷月色透進來,風(fēng)送來熟悉的氣息,宿問清勾唇笑了:“帝尊。” 恒君微微側(cè)目,果然是柳妄淵! “最后關(guān)頭,我不會放棄?!焙憔f完這句話,將長戟往地上一立,抬起手于胸口結(jié)印,受其影響,洞內(nèi)鐵索、符文都開始搖晃顯露,一切陣法連接的中心就是宿問清,等到一切大成,宿問清將神魂消散,而恒君想要的人則通過他的rou體重生。 啟動完陣法,恒君抓起長戟飛身迎戰(zhàn),他下意識低頭,卻看到宿問清沉靜的眸子。 他竟然一點兒都不怕,因為誰?柳妄淵嗎? 恒君一現(xiàn)身就被太骨迎面一腳,這貨雖然是個小人形態(tài),但畢竟神器,這一腳又快又狠,說是重山壓頂都不為過,恒君沒有防備,雖然反應(yīng)快,但還是后退數(shù)步。 恒君以長戟撐地穩(wěn)住身形,一抬頭,對上柳妄淵森冷倨傲的一張臉。 好看,但是莫名欠扁。 換做從前,沒人會把一個下界升上來的修士放在眼中,但此人不同,他是曾經(jīng)的“淵帝”,萬萬年前差點兒飛升離開,如今回來,又是個半步飛升,不僅如此,他肩上坐著的那個小人是神器,手中長身覆紅火的是神劍,天道究竟有多偏愛他。 “我道侶呢?”柳妄淵問。 “你來遲了?!焙憔梢詭装倌瓴徽f話,也不覺得寂寞,所以他在語言造詣上實在差勁,張口就是一句:“他是我的?!?/br> 恒君的意思,等栗方醒來,那具身體就是栗方的,而栗方是他的。 但忘淵帝不懂,太骨目瞪口呆:“我的天……” 果不其然,柳妄淵眼眸一沉,頭上烏云翻滾,驚雷炸響,他一字一句:“你剛才說了句什么?” 焚骸猛地斬向長戟,大戰(zhàn)開始。 之前說過,恒君生來就沒什么七情六欲,所以修道一途格外順暢,包括對栗方,那份情緒也復(fù)雜到難以形容,是不是喜歡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天生的修道者;但忘淵帝也不差,他雖然碰了情動了心,但就是一身血污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畢生所學(xué)皆是自己一步步領(lǐng)悟,所費心血絕非常人能及。 這邊打得昏天黑地,各種斗法硬拼,山體像是紙糊的一般,不知誰的一掌打上去,終于“轟隆”一聲,不堪重負(fù)碎裂了,滾石化作江水,滔滔而下,忘淵帝開始一驚,但很快想到恒君這般想要先天靈根,定然會保障問清的安全。 果不其然,灰塵散去,宿問清跪在一個已經(jīng)啟動的陣法中,看著安然無恙,但柳妄淵一眼就看到了他被穿破的琵琶骨。 “我的天……”太骨呆了,看看宿問清再看看恒君,他怎么敢的啊?! 焚骸震顫,在空中猛力翻滾,化作一個火球,跟恒君擲來的長戟狠狠相碰,強大的靈力波動以摧枯拉朽的氣勢滌蕩開來,所觸活物無一幸免! 長戟落地,恒君瞳孔一縮。 戟身從頭部開始,“咔嚓”出現(xiàn)裂縫,它動了動,似乎還想掙扎,但到底沒敵過這一擊,碎開了。 “本尊一定要親手捏碎你的琵琶骨!”忘淵帝寒聲。 恒君卻輕輕笑了,他閉了閉眼,感慨道:“幸好我也是半步飛升,否則今日當(dāng)真攔不住你,太遲了忘淵帝,陣法大成,此乃上古遺留,即便聯(lián)合你我二人之力都沒辦法令其停下來,再跟你的道侶說說話吧?!?/br> 忘淵帝神色微變,將恒君揮退,然后撲向陣法,但正如恒君所言,這包裹在外的結(jié)界渾然天成,竟是找不到一絲絲裂縫。 “太骨!”忘淵帝怒喝。 太骨會意,以幾乎可以撼動山河的力量撞上去,但周遭千里都被摧毀干凈,草木枯竭,唯獨此地紋絲不動。 “帝尊!”太骨的嗓音難得染上慌亂:“不行!” 柳妄淵雙目猩紅,召回焚骸,正欲做什么,宿問清看來,他們二人的目光對上,宿問清搖了搖頭,柳妄淵一怔,明知這個陣法過于駭人,但道侶示意沒事,他一顆心奇異地安定下來。 問清不會騙他。 終于,陣法進行到最后一刻,鐵鏈上所有的紅光急速涌向宿問清心口,帶著驅(qū)逐意味,周邊漂浮的符文失去作用,化作飛灰消散,狂風(fēng)暴雨驟然一止,恒君覺得渾身一輕,可他卻邁不開步子,就那么愣愣盯著,眼中跳躍著莫名的興奮。 來了…… 他想問問,當(dāng)年為什么,栗方你為何要自爆金丹神魂,以那么決然的方式離開,一個字都沒留下。 宿問清睜開眼睛,仍舊清冷如月,沉寂萬古,沒有那種熟悉的少年氣。 恒君倏然瞪大眼睛,胸口被一記猛錘!他含著血釘在原地,怎么可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想你了 栗方?jīng)]回來。 天地間風(fēng)聲不知何時停歇,柳妄淵松了口氣,陣法完成,結(jié)界逐漸碎裂,這次不再是嚴(yán)絲合縫,他一只手探上,微微用力,空氣都在微微震顫。 “出問題了?!”恒君猛地抬手捏訣,推演計算,卻聽到宿問清淡淡開口:“陣法是對的,但你忘了前提?!?/br> 前提?恒君腦子亂糟糟的,什么前提?他布置千年,該是萬無一失! 這個功夫忘淵帝單手震碎了鐵鏈,穿過宿問清琵琶骨的尖鉤被他輕輕煉化,宿問清脫力向后倒去,被忘淵帝一把抱住。 靈丹入口,后背至純的神魂力量涌入,宿問清那似乎輕飄飄的靈魂這才著了地,他輕咳兩聲,枕在柳妄淵肩上,低聲詢問:“找了多久了?” “不久。”忘淵帝抬手拂去他身上的血污,看著實在礙眼,這鐵鏈由玄金打造,造成的不是尋常傷害,忘淵帝的靈力撫慰順著宿問清的筋脈一路往下。 “不對?!鳖^頂是恒君空洞的嗓音:“你騙我?!?/br> “沒騙你?!彼迒柷灞犻_眼睛,“先天靈根可以讓亡者殘魂新生,繼而借助天靈體活過來,但栗方……不想見你。” 宿問清沒有委婉,他問過栗方,栗方雖然不忍,但拒絕得很果斷,他附著在鐵鏈上的剩余神魂全都散盡了,在這里等候許久,不是為了恒君,而是為了將一些東西還給舊主。 宿問清只依稀想起些片段,但隨著屬于他的東西回歸體內(nèi),一些的熟悉的感情涌上心頭,他這一世跟栗方不過幾面之緣,還是在幻境中,但對青年的疼惜卻無比真實,所以害得他自爆金丹的恒君,宿問清并不想給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