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仙尊被當眾退婚后 第91節(jié)
宿問清抬起頭,看向那些神色畏懼的散修。 朗樾極少大開殺戒,但今日這座府邸鮮血遍地,宿問清甚至沒用術法稍微擋一擋,任由熱血潑在身上跟臉上,他將那些散修屠戮干凈,最后剩三個瑟瑟發(fā)抖的爐鼎。 宿問清確定他們身上沒系著白冷硯的因果,淡淡:“走。” 恒君望著宿問清略顯蕭瑟的背影,不是很懂。 他雖然不知剛才那個爐鼎跟宿問清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那爐鼎既然墮魔,就說明并非什么心性堅韌良善之人,死就死了,沒什么可惜的,至于師兄師弟,在恒君眼中更是謬論,不過是虛名束縛的枷鎖,連血緣都會背叛,不相干的人算個什么東西。 “結束了嗎?”恒君問道。 話音剛落,是朗樾驟然襲來的凜冽鋒芒。 恒君似是嘆息了一聲。 宿問清又被他那么結結實實用術法綁住,啟程去往威壓更重的一座山。 宿問清看著山頂上烏云密布,山體籠罩在一層雷電中,氣勢兇險,感覺稍有不慎就會有去無回。 但這些威壓對恒君來說能夠抵擋,他張開結界,將宿問清也籠罩進去。 山口往里,一條看不到的盡頭的小路,頭頂空曠,石階高低不勻,很不平穩(wěn),空氣中飄蕩著幽藍的鬼火,好奇地打量著這些闖入者。 奇珍異獸也多,偶有從黑暗中撲出來的猩紅大口,還未靠近就被恒君干脆斬殺。 不知道這么走了多久,宿問清終于跟著停下。 他們到了山體內,這里面幾乎被掏空,似乎是某個巨大陣法的遺址,墻壁上的符咒印刻殘存著痕跡,中間有一個下陷三尺的長坑,坑中有雜亂堆放的鐵鏈,又像一個禁錮之地。 恒君帶著宿問清進入長坑,一招手將他拉至鐵鏈跟前,然后他動作流暢,沒有絲毫的猶豫,拿起兩根鐵鏈,用上面的倒勾瞬間穿透了宿問清的琵琶骨! 宿問清悶哼一聲,直到這陣劇痛稍有緩解,他才看向神色漠然的恒君。 這不是簡單的鐵鏈,上面密密麻麻刻著復雜的符咒,會弱化一個修士的神魂力量,然后吸收他身上的靈力,果不其然,原本漆黑的鐵鏈有紅紋一點點閃爍蔓延,朗樾在宿問清識海中震顫,卻掙脫不得。 “你果然是最純正的先天靈根,重生往復,正統(tǒng)傳承,萬萬年了,我終于等來一個?!焙憔涞哪樕祥W過一絲絲波動,他掃視著整個鐵鏈,好像那一頭連接著什么期待已久的東西。 “你想復活一個人?”宿問清問道。 恒君沒有反駁,而是轉身離開了。 鐵索的禁錮比他的術法更甚,宿問清已經是俎上魚rou。 哪怕先天靈根重生往復,這鐵鏈一開始索要的血液也太多了,宿問清很快意識昏沉,他最后看了眼四周焦黑的石壁,垂首墜入黑暗。 這鐵鏈應當束過不少亡魂,上面殘留的氣息繁雜,先天靈根總要敏銳點兒,縈繞宿問清耳畔亂七糟的聲音終于消散,安靜下來后,眼前的云霧像被一只大手輕輕撥開,宿問清看到了一些陌生的畫面。 不是他,也沒有任何融入感,他完全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到一個黑衣青年被綁在這上面,但青年已經很虛弱了,他艱難喘息著,胸腔像是破了一個洞。 “阿恒……”他嗓音難聽,卻喚得十分溫柔。 宿問清蹙眉,阿恒? 腳步聲接近,宿問清轉身,看到一抹人影走來,面容模糊,但那襲湖藍色的罩袍卻很是個眼熟。 是他? 黑衣青年都沒抬頭就低低笑了:“你來了?來送我最后一程嗎?” “你知道自己要死了?” 如此冷淡的聲音,果真是他。 “阿恒,我沒做過。” “這話你已經說了不下三百遍了?!?/br> “你不信我?” “不重要。” 黑衣青年可能被這“不重要”三個字噎住了,好半晌才找回知覺,他艱難抬起頭,只露出一雙仍有神采的眼,“阿恒,你跟我經歷過那么多,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什么是喜歡?!焙憔酒鹕恚缤f古不化的霜雪,青年的話落在他耳中甚至十分可笑,“我不過體驗一場人情冷暖,是你入戲太深?!?/br> 兩人間最悲哀的地方,莫過于一人逢場作戲,一人入戲太深。 問清仙君都能感覺到從青年身上溢出來的悲傷跟絕望,但他的眸子仍舊明澈,跟水洗過的一樣,“阿恒?!彼f道:“我不怪你。” 宿問清盯著那襲湖藍色的身影,沒忍住開口:“不是個東西?!?/br> 他不止在幻境中說了,現實中也說了。 正好回來的恒君:“……”他在罵誰? 另一邊,忘淵帝正把霧林的臉按在地上擦。 已經徹底清醒的太骨:“擦!擦不死就往死里擦,擦死拉倒。”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后悔了 “本尊再問一遍。”忘淵帝將霧林已經血rou模糊的臉提到跟前,聲音尚且溫和,但全是風雨欲來的味道:“你們把我的道侶弄到哪兒去了?” 岐麓山有護山大陣,他從前經常三天兩頭出去采藥或者找材料,從來沒出過任何問題,這次跟往常并無區(qū)別,但柳妄淵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恒君這么一號人物。 恒君是一萬年前誕生出的半步飛升,在霧林這些廢物用一堆天靈骨鍛造出的法器強行拔高自身修為的時候,恒君憑借“斷絕情欲”的先天優(yōu)勢,加上上界靈力充沛,在寂雪峰一帶潛心修煉,終于道法大成。 恒君為何會找上宿問清?自然是因為先天靈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柳妄淵也不廢話,直接提著焚骸殺進所謂的“神殿”。 這里早沒了充沛的本源氣息,從前令神族覆滅的那一戰(zhàn),霧林祖上圍殺先天靈根者,將他們“物”以致用,一點兒都沒浪費,用全部天靈骨鍛造出一個巨大的鼎,就放在正殿中央,加了咒法,化神期步入其中就成為合道,合道步入其中可以半步飛升,甚至于有時候化神期也可以半步飛升,聽起來簡直人生一大美事,但天道怎么會允許? 這口鼎能拔高修為,但同時反噬極重,一次提升需修養(yǎng)許久,維持的時間也不長。 柳妄淵殺來時霧林都沒來得及跳進鼎中,誠然跳進去他也是遜色于忘淵帝很多的半步飛升,照樣被按在地上擦。 此時兩人就在寂雪原中,恒君的小竹屋已經被轟得稀爛,房頂不知去向,四周生靈被暴躁的焚骸屠戮干凈。 霧林費力睜開眼睛,“君上他……是住在這里的,帝尊息怒……” “現在知道叫帝尊了,命快沒了你知道喊爹了。”太骨叭叭著一張嘴。 “砰——” 柳妄淵將霧林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再撿起來,“那本尊換個問法,恒君要先天靈根做什么?他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霧林眼神閃爍了一下,被忘淵帝跟太骨同時捕捉到。 “你知道的。”太骨“桀桀桀”笑著:“快說,不然我要吐真火了。” 不等他吐,立在一旁的焚骸猛地從霧林后心插入,死不了,但是很痛苦,焚骸身上殺伐氣息極重,入體的那一刻會讓人產生身處遠古戰(zhàn)場,身首異處,痛不欲生的錯覺,好似那數不清的亡靈因果全部系在自己身上,耳邊是無休止的哭嚎、慘叫,撕心裂肺,好像自己也快死了,而霧林最怕死了,一股求生欲沖上天靈蓋,他猛地吼道:“武都幽山!他們應該在武都幽山!” 忘淵帝伸出一只手:“地圖。” 霧林顫巍巍從納戒中取出一個上界拓展最全面的地圖,他已經被那些數不清的因果恐懼折磨得痛不欲生,所以理智來的很慢,柳妄淵抽走的那一刻,霧林心中“咯噔”一下,他不覺得這人會放過自己。 帝尊十分配合。 他撕裂開空間,帶霧林回到了曾經的神殿,神殿四周守衛(wèi)不少,包括跟之前三金尊長相一樣的另外三人,然而一堆人眼睜睜看著柳妄淵信步進入大殿,后面太骨張開大嘴,跟拖麻袋似的拖著霧林,沒有一個人上前。 實實在在半步飛升的威壓他們根本招架不住。 按理來說神族落寞,這片大陸會陷入長期的慘淡,先天靈根的重生往復包括滋養(yǎng)天地,他們呼出的氣都帶著與眾不同的奇效,但萬萬年下來上界卻靈力充沛,為何?因為曾經逼死神族的那些人被先天靈根者從皮到骨皆為上乘靈物的表象迷了眼,像是長途跋涉的旅人,面前出現了一片綠洲,他們歡呼,尖叫,脫光了衣服跳進湖水中放飛自我,全然忘了這一切都是海市蜃樓。 “福禍相依,因果循環(huán)?!边@個字在上界展現的淋漓盡致,他們靠著先天靈根者的骨血皮rou的確過上了一段不用悟道,不用修煉的舒心日子,但天道無情,走捷徑的后果就是在天劫時候償還所有的欠缺。 霧林的祖上,也就是那群圍殺先天靈根者,他們接二連三死在滾滾天雷下,包括霧林的師父,以后還有霧林,因為他們舍不得這口天靈骨煉化出來的神鼎,哪怕維持不了多久,他們也沉溺其中。 柳妄淵一只手摸上神鼎,他輕輕閉上眼睛,隨著靈力運轉,感覺到了很多東西。 廢物!忘淵帝十分厭棄,這口神鼎至少用了六百多個天靈骨,但發(fā)揮功效連一半都沒有,許是天道阻攔,但當時煉鼎的人稍微懂得一點兒煉器之道,都不至于浪費成這樣,當然也好,畢竟一個漏洞百出的法器,最容易被侵占更改。 嗡—— 波動以神鼎為中心散開,上面的繁雜符咒開始倒行,已經暗淡的鼎身重新帶上光澤,霧林愣愣看著:“你在做什么……” “煉器啊?!碧恰芭蕖绷藘上拢X得霧林這個人從頭到腳都臭死了,給他獻祭神魂他都懶得碰一下:“這神鼎能有另一番威力?!?/br> 什么威力?簡單來說,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忘淵帝改了神鼎的基本運作,讓它從一個提升修為的半吊子,變成一個償還因果的審判地獄。 “你可能想象不到本尊有多想活刮了你。”忘淵帝提起霧林,將他半截身子按進鼎內,霧林雖然不知道這里面究竟成了何種乾坤,但本能告訴他危險至極! “但本尊想了想,怎么讓你死都算便宜了你,你既然繼承了這座神殿,那么業(yè)債由你來還,也算公平?!蓖鼫Y帝說完手一松,霧林就掉了進去。 入神鼎者,非身上因果解除不得出,而這鼎里面凝聚著六百多位先天靈根者難以估量的怨恨。 鼎身忽然劇烈晃動,柳妄淵朝里面看了一眼,霧林的身軀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免不了的痛苦,亡靈嗅到仇人的氣息,他們從地獄沖出,帶著遏制不住的興奮,跟抽筋一般想要解開那些因果。 “好可憐哦?!碧强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么多副天靈骨,霧林出來肯定是個傻子了。 柳妄淵打開地圖看了眼,然后化作流光沖出,太骨跟焚骸緊隨其后,一器一劍都很欠,仗著速度快,將守衛(wèi)們掀翻上天,然后呼嘯離開,就兩個字:猖狂。 武都幽山—— 宿問清醒來了一遭,眼前霧蒙蒙的,他適應了許久,才看到長坑上方,一人坐在邊緣,姿勢閑散,正擺弄著一塊斷玉,斷口處烏黑一片,其間的術法已經徹底被毀了。 不是恒君還能是誰? 恒君此人,他若心狠焚骸都要往后排排,他生來就感覺不到人情冷暖,沒有七情六欲,是以修道一途格外順暢,因為心無雜念,心緒一直十分平穩(wěn),不受外物侵擾,他的世界就跟寂雪原一樣,除了呼嘯的風聲,什么都不剩。 柳妄淵行事尚且遵循因果,為了人族利益可在人妖大戰(zhàn)中出力迎戰(zhàn),宿問清曾經的六界戒尺,他們肩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責任,但恒君沒有,他整個人都空的,宿問清感覺一旦捅穿他的皮rou,都流不出什么鮮活的東西來。 “醒了?”恒君開口,仍是盯著手中的斷玉:“換做一般人根本撐不過昨晚?!?/br> 宿問清淡淡:“這鐵鏈鎖住過多少人?” “記不清了?!?/br> 宿問清:“我方才看到了一個黑衣青年?!?/br> 恒君撫摸斷玉的手一頓,抬頭看來,他的眼很冷,好像宿問清敢說錯一個字,他就要動手。 宿問清絲毫不怕:“你殺了他?!?/br> 肯定的語氣,宿問清既然通過跟鐵鏈的牽扯夢到了那個黑衣青年,自然也能體會到上面的些許氣息,絕望,卻不失溫和。 恒君收好斷玉,盯著漆黑的墻壁沒說話。 宿問清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鐵鏈有禁錮神魂的作用,亡者都會在其中或多或少留下些痕跡,但這點痕跡太淡了,淡到沒有術法跟神器可以將它們聚攏起來,除了先天靈根,恒君的目的很明顯,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