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卻多情:神界篇 第19節(jié)
周圍的人全都圍過來,紛紛重讀尚煙的詩作。 尚煙對芷姍揚了揚雙眉,輕松地笑道:“jiejie是有點才氣的,對吧?” 芷姍整個人都快暈過去了。 為何,為何,為何尚煙會作詩,不可能,她在家從來不寫詩的!娘說過,尚煙除了知道死讀書,便只一張臉還能看??!才情這種東西,尚煙不應(yīng)該有的! 柳先生道:“難得可貴的是,這首詩雖是斗文之作,卻激情澎湃,天馬行空,沒一點應(yīng)制的痕跡,以山諢為主題,寫下一段故事,仿佛是真的一樣,因此……” “慢著!”芷姍在柔兒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柔兒站了出來,對尚煙橫眉怒目道,“我們比賽前說好了,要寫生靈、水、情,你這寫的算是什么?” 尚煙道:“沒有水?通篇都是水吧?!?/br> 柳先生道:“不錯。只是沒有‘水’這字罷了。” 柔兒道:“那生靈呢?” 尚煙道:“通篇都在講山諢啊?!?/br> 尚煙沒好意思講,她開始其實只想寫一首更工整、更高明的七律,以對應(yīng)芷姍的七律。但寫到“九天青云落露枝”一句,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兒時自己便不會飛,紫修帶她騎山諢遨游空中,便腦洞大開,提筆亂寫起來。 “情呢?連一個相思之人都沒有!你不會覺得寫下‘萬古情’,便算是寫情了吧?”柔兒拉了拉芷姍,“你看我們芷姍,可是有好好聽柳先生的話,情詩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這首詩里是有男主角的,只是寫得極為隱蔽。但那是尚煙心中的小秘密,是不能拿出來給人觀賞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男女之情是情,小女子我與在座的各位雖只有一面之緣,但海內(nèi)知己,天涯比鄰,有緣相會,也是情。怎么,你的小情小愛是情,我們之間的君子之交便無情,便低你一等了?” 老實講,尚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她只是伶牙俐齒慣了,純屬東拉西扯,一通胡言,想到什么說什么。但是,待她說完這一通話,全場再度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柔兒被氣得滿臉通紅,接不上話了,正想再開口說幾句,卻聽得芷姍道:“jiejie,我有些好奇,讓你寫詩,你何故寫辭作賦?” 尚煙眨眨眼:“這是詩呀。” “這里頭有辭和賦的寫法。” “是辭賦的寫法,可它還是詩呀?!?/br> 柔兒也來勁兒了:“詩便是詩,辭便是辭,賦便是賦,你亂入辭賦,便是犯規(guī)!” 尚煙試探道:“不至于如此吹毛求疵,學那黌門腐儒腔調(diào)吧?” 見尚煙揮筆作詩,氣勢十足,韶宇更覺得她有點蔑視自己的意思,心里不爽極了,道:“其實,詩中加入辭賦寫法,問題不大。但這首詩,太長了?!?/br> 火火道:“不都說了柳先生說了算嗎?怎的,山山水水哥哥meimei插那么多嘴,是想當裁判?你們有本事寫一首更好的呀!” 尚煙也甚無奈,面上還是笑著:“那你們說,該當如何?” 眾人都看向芷姍。芷姍面色仍未緩和,已心生退意,但懸著一口氣,怎么都下不來。她道:“jiejie,我們來比填詞罷,即興發(fā)揮,無法提前準備的那種?!毖韵轮?,尚煙沒那么大本事,方才寫的詩是提前準備的。 她不相信。尚煙只有皮囊而已。她才是才女。 尚煙的才藝,不可能比得過她??! --------------------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入v,感激大家耐心讀到這里。 五月我想挑戰(zhàn)日更,給日常蹲坑的小仙女們福利福利~ . 其實煙的詩我開始真是想寫七律與芷姍對應(yīng)的,結(jié)果一個激動寫了500多字,感覺比七律效果好多了。 這首詩朗誦出聲很有氣勢,你們可以讀出來試試看看,厚厚。我煙霸氣側(cè)漏。 下一章還有斗文的劇情,小紫也要露一手。 . 考慮到有的小朋友需要,我寫一下這詩的大致意思:(前面寫景不譯了)上界之北有玄武天,在獄法山里有一種猛獸叫山諢(山諢就是煙杏林里小紫修帶著小尚煙騎的那個黑狼一樣的獸)。這種獸飄忽疾馳,能騰云駕霧,沖出霄漢,打破神界的寧靜,穿過九蓮和大江,也不過一瞬間的事。神龜仰望它縱橫在天,行走八極萬丈,開合變幻,迅猛風發(fā)。這樣的猛獸,還需要扮什么優(yōu)雅呢?如果將山諢跟星漢比,它就像北斗一樣,燦爛明亮;如果將它比作花草,它就像杏花一樣,風流多情(杏花的別稱叫風流花)。山呼海嘯困不住它,它的驚浪狂濤連太陽都要震下來,它一天能喝三萬斛血,這樣的兇獸,留在江邊居然只是為了春天的花,有令人意外的深情浪漫。啊,它輕車熟路,像飛鳥游魚一樣自由穿行,又因它速度太快,太過神秘,人們只能聽到它的聲音,看不到它的蹤影,凄風急雨,青龍火鳳也不怕,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因此,它的形貌只出現(xiàn)在歌謠中。這么凄婉的歌謠,我思念的人卻聽不見,只有孤單的小溪,我也和它說不上話。我在四海八荒攢夠了雪,我的三音六律彈亂了江煙,終于在水波蕩漾的飛花岸邊看見了白狐面具的少年。匆匆碧水灣旁,他的眼睛像紫苑花一樣美麗。我們在湖山相遇,他讓我想起當年帶我騎山諢的少年,可是這樣的感情,我卻不能說出來,只能告訴群山。花之君主,樹的國度,俏皮的仙女下凡來,游歷靈界。我拂衣歸山,見滿山姹紫嫣紅,提筆寫詩,氣沖天宇。銀河落下光華萬丈后,天亮了,孟子山升起一輪朝陽。明天,我們卸下武器,冰釋前嫌,一起登上孟子山的古道,我愿和大家一起清掃凋零的蘭花。今日,神界留有羲和神女寫下的詩文,卻不見羲和的墳?zāi)埂N羧?,我的母親,昭華神女羲和,是風華絕代的佳人??上医兴俾牪灰姡袩熝绢^只能輕輕放下筆。萬物蒼生百年,便有數(shù)代子孫更迭,世事變幻太快,情誼卻深重可留綿長。所以,諸君何不與我共飲一杯,紀念這份萬古情誼。 第17章 明月卻多情 尚煙道:“怎么個比法?” 芷姍望向戲臺,見兔兒爺們正在表演刀舞,道:“我便以‘刀舞’為主題,《神鳳語》為詞牌,起一首詞,請尚煙jiejie來接龍,可好?” “一切謹聽姍兒吩咐?!鄙袩熜Φ?。 芷姍提筆,在紙上寫下第一句: “今兒郎舞刀光?!?/br> 尚煙想了想,便在后面也接了三個字:“撼四方?!碧ь^望了芷姍一眼,道:“不夠?不夠我繼續(xù)了?!?/br> 而后又寫下: “入陣群龍?zhí)斓厍邠P?!?/br> 芷姍讀了讀尚煙填的詞,那一股退意再次涌現(xiàn),硬著頭皮寫下又一句: “散如雪?!?/br> 她故意寫了消沉的句子,本有意將尚煙詞里的氣勢拽下去,哪知,尚煙接著寫的是: “聚時烈,更滄桑?!?/br> 此刻,旁邊已有學生感慨道:“九天上的神女下筆就是非比尋常,可婉約,可豪放?!?/br> 韶宇得意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什么血統(tǒng)的神女?!?/br> 芷姍知道,不論是這位學生,還是韶宇,其實都是在夸贊尚煙,氣不過,咬了咬牙,賭氣寫了與前文完全不相干的一句: “美色終將白首?!?/br> 尚煙看見這句,抿唇而笑,提筆,只寫了三個字: “又何妨?” 竟把整首詞接上了,還多了一股大氣慷慨的調(diào)調(diào): 今兒郎舞刀光,撼四方。入陣群龍?zhí)斓厍邠P。散如雪,聚時烈,更滄桑。美色終將白首,又何妨? “好詞,甚好。”柳先生豎起大拇指。 方才讀尚煙山諢詩作時,柳先生便留意到,她在詩作中自稱“仙女”。若尋常樹靈這樣寫,難免矯情自戀,但尚煙是上神之后,自稱“仙”,可謂相當謙虛了。但是,尚煙對自己的文思又很是胸有成竹,顯然是不把自己的出身當回事,卻渴望獨立成才,一展抱負。也不知九蓮刺史的女兒,為何骨頭會如此硬,如此不嬌氣。但不論原因如何,即便考慮到為人層面,他也更喜歡尚煙。現(xiàn)下見她作詞接龍,同樣是透露出大氣寬容、自強不息之意,更看好這小姑娘。反觀芷姍,文思才華皆有,卻始終有點斤斤計較,不太可取。 芷姍徹底尷尬了。這下,連柔兒看她的眼色,都不禁帶了幾分同情。 “好了,到目前為止,都是姍兒在出題?!鄙袩煱衙P放下,全然是怡然放松的模樣,“現(xiàn)在,可該輪到我出題了?” “你想出什么題?”芷姍氣得發(fā)昏,險些跌腳。 尚煙在紙上寫下:“夜來云散,漫山月明。”便道:“方才我們已經(jīng)切磋了詩和詞,現(xiàn)在來試試填曲吧?!?/br> 其實,作詩之時,芷姍佯裝是即時創(chuàng)作,但那首詩實際上是她在家里早寫好的。詩作初成時,她跟母親、弟弟都念過,他們均對她大肆贊賞,夸她是天賦卓然的小才女。她早就預(yù)謀著要拿出來賣弄一番了。可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頗為沾沾自喜的詩,居然被尚煙按在地上摩擦。 芷姍自然不知,常羲雖是月神,卻還兼顧女詩人的身份,著有七冊詩集,在上界流傳甚廣。羲和雖不及母親,卻也頗有文采。移居九蓮后,羲和過著餐松飲澗的生活,經(jīng)常在家中作詩。尚煙自小耳濡目染,不用怎么認真讀書,在詩詞方面,也有幾把刷子。加上母親去世后,與外祖母常出去溜達,佛陀耶叫得出名號的戲園子也好,老字號的民間戲舍也好,她們倆一個不落地聽了個遍。因此,對諸多神族戲曲,她都了如指掌?;氐礁赣H身邊后,她沒心思再去玩賞文字,但就兒時學上常羲的那一丁點兒皮毛,也足以甩芷姍一萬條街。 連準備好的詩都比不過尚煙,臨時創(chuàng)作,芷姍自知更不是對手。眾目睽睽之下,她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在笑話自己,只覺得蒙受奇恥大辱,分外失態(tài),再看看韶宇對尚煙一臉欣賞,眼眶紅了一圈,幾乎垂下淚來。 火火無疑是個毫無同情心的姑娘,指著芷姍道:“噗哈哈,這么輸不起,氣哭了?” “不,并不是輸不起。我娘說過,jiejie自小沒了娘,身世可憐,讓我凡事都要讓著jiejie,不要和jiejie爭。”芷姍抹去眼角的淚,帶著恨意看向尚煙,“可是,jiejie用的法子,未免也太過惡毒了?!?/br> “惡毒?”尚煙茫然道。 “你讓我來作曲,那不是把我比作戲子了嗎?若爹爹知道了,會如何作想?這曲,我是萬萬作不得的?!闭f著說著,芷姍又哭了出來,端起酒杯,委屈巴巴地說道,“這酒,我喝了。jiejie,以后若想贏,直接告訴我便是,我一開始便會讓你贏,大可不必如此笑里藏刀?!?/br> 她仰頭,正準備對自己灌酒,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卻擋在了杯口?;仡^一看,竟是韶宇。 “姍姍,勝負未定,不用認輸。”韶宇把杯子壓了回去,直直地看著尚煙,“尚煙姑娘固然文采斐然,但我也不能讓姍姍受了委屈。我們倆再來比過?!?/br> 尚煙接收到了韶宇莫名其妙的敵意,原有些想不通,但很快明了——芷姍的眼淚起了作用。 “你想比什么?”尚煙無奈道。心中暗罵愚蠢的男人。 “戲子玩的曲兒我也不會,咱們來對對子?!?/br> 這下輪到尚煙心虛了。她文筆不賴,但對對子肯定斗不過韶宇。因為,在萬宗法城的對聯(lián)比賽中,共工韶宇曾拿過第三。這下,是把看家功夫都拿出來折騰她了。 尚煙道:“所以,是一打倆?” “我不欺負你,讓你再與人組個隊,和我一個人比?!鄙赜钚赜谐芍竦溃笆俏襾硪淮騻z。” “請什么人都可以?” “什么人都可以?!?/br> 尚煙看了一圈四周,目光在小紫公子身上停了一下,見他目光似乎暗示著什么,但很快打消了邀請他的念頭。再是花魁,也是兔兒爺,兔兒爺怎能跟水神的公子比?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于是,觀察了半天,她也沒挑出個人來,只道:“你出對吧?!?/br> 韶宇挑了挑眉:“你要單挑?” “嗯?!?/br> “確定?” “你煩不煩,開始?!?/br> 韶宇本還想留點風度,但察覺到尚煙對自己,并不像對芷姍那般耐心,不由有些意氣用事,起身抿了一口酒,踱了幾步,看了一眼窗外零落的李子樹,道:“李何如煙落。” 這上聯(lián)帶了個“煙”字,自是在暗諷尚煙。若不考慮雙關(guān),這一句很好對。但這句若是不能在隱含層面上反擊韶宇,那便不算佳對了。尚煙生□□自由,在吟詩作賦領(lǐng)域同樣如此,自由發(fā)揮常出其不意,應(yīng)制水平卻差強人意。而接對講究快狠準,便像比武接招拆招,“反擊”遠高于“意境”,又不似寫詩,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再一氣呵成。共工韶宇這一出,完全擊中了她的弱項。想到此處,她難免感到有些緊張??墒?,越是緊張,她腦子里便越是一團漿糊。 眼見尚煙開始為難,芷姍也不哭了,睜大淚汪汪的眼睛,坐等好戲連臺。 火火小聲道:“煙煙,你何故又發(fā)呆了?快對呀。李何如煙落。快對呀。” 尚煙本在整理思緒,被火火這么一鬧,壓力更大,更亂了。 煙落、煙落……想想對方名字有個“韶”,有個“宇”,可是要將此二字放入下聯(lián)中呢?可這倆字都不似“煙”那般好對啊。 啊,救命,根本來不及! “對不出來了?”柔兒哂笑,“適才寫的詩,當真都是提前背好的吧?!?/br> 火火道:“提前你個頭,你沒看到她們玩填詞接龍,我們煙煙接得多快?!” “那為何對個如此簡單的對子都不成?” 韶宇對尚煙拱了拱手,道:“李何如煙落——我這上聯(lián)已經(jīng)出了。尚煙姑娘,請。” 尚煙還處在一團漿糊中,暴躁萬分,只想大喊一聲,讓他們別催了,卻聽見一個清明疏冷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