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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玉珠碎在線閱讀 - 玉珠碎 第31節(jié)

玉珠碎 第31節(jié)

    聽見魏王說話有家鄉(xiāng)口音,玉珠倍感親切,接過良玉端過來的茶,親手給王爺奉上,守著禮立在一旁,笑道:“多謝王爺關(guān)懷,妾身若是住進(jìn)王莊,怕是會惹那起小人傳閑話,壞了您的名聲,再則……”

    玉珠扭頭看了眼福伯,“我家仆人福伯會點拳腳功夫,他就住在觀外頭的小屋里,能護(hù)住我?!?/br>
    魏王被拒絕了,面上訕訕的,下意識去摸鼻下的小胡子,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男人笑了笑,頭些日他心血來潮,為了看上去更年輕些,特意將胡子刮了,果然外頭人紛紛揣測,甚至有傳言說他受到行刺,傷了臉,為了方便上藥才刮掉胡子……

    傳便傳吧。

    魏王瞅了眼福伯,越發(fā)覺得這中年漢子礙眼,眉梢一挑:“哦?沒看出這位先生竟是個會武的,這么著吧,孤跟前有個一等護(hù)衛(wèi),叫駿彌……”

    說到這兒,魏王手指向立在門口的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笑道:“讓他倆過過招兒,孤瞧一瞧?!?/br>
    話音剛落,那個叫駿彌的男人大步走了進(jìn)來,沖福伯抱拳見禮,冷冷道:“請?!?/br>
    福伯不敢在王爺跟前動武,剛準(zhǔn)備說不敢的話,那駿彌的拳頭就如雨點般砸過來,福伯被架在了火上烤,只能去抵擋,可到底上了年紀(jì),力氣和反應(yīng)都不如年輕小伙子強,勉強對了十來招兒就落了下風(fēng),被那駿彌一拳打在了肩頭,連退了數(shù)步才停下。

    福伯忙笑著躬身見禮:“王府一等侍衛(wèi)果然名不虛傳,多謝小哥手下留情。”

    駿彌不屑地掃了眼福伯,退到門外守著。

    “哈哈哈。”魏王拊掌大笑:“能跟駿彌對這么多招兒,也算厲害了,賞!”

    這時,崔鎖兒踏著小碎步上前,躬身道:“主子,咱們的馬匹在山下拴著,賞人的金銀錠子都在底下哩。”

    魏王很自然地接了這話茬,下巴朝努了努,“駿彌,你帶福伯去山下領(lǐng)賞去,對嘍,那會在來的路上,孤王獵了只梅花鹿,今兒是太后的生辰,孤不殺生,你們順道將鹿?fàn)可蟻?,過后讓袁夫人幫著治治鹿的腿?!?/br>
    將礙眼的福伯打發(fā)走后,魏王心情舒暢多了。

    他端起茶抿了口,頓覺沁人心脾,扭頭笑著問一旁立著的玉珠:“好香的茶,跟孤平日喝的不一樣,拿什么泡的?”

    玉珠笑道:“是用梅花上收集的雪水泡的?!?/br>
    她忙屈膝給魏王見了個禮,不好意思道:“我家老仆方才在您跟前獻(xiàn)丑了,怎好拿您的賞賜呢?!?/br>
    “那有什么?!蔽和跏种更c了下旁邊的位子,笑道:“這兒也沒外人,你坐吧?!?/br>
    玉珠本不敢與王爺同坐一桌的,可見王爺如此寬厚大氣,心里的防備又去了幾分,大大方方地入座,低頭將栗子酥往男人跟前推去,輕聲道:“您嘗嘗?!?/br>
    魏王捻起一塊,笑吟吟地盯著美人,嚼著香酥的糕點,柔聲問:“你做的?”

    “是。”玉珠被男人看的有些不舒服,不自覺地往邊上挪了幾分。

    魏王笑笑,忽然,他發(fā)覺侍立在門口的婢女良玉時不時地往屋子里瞅,臉頓時拉了下來,重重地冷哼了聲,喝道:“陳家的仆人好不懂規(guī)矩,竟敢暗中窺伺孤王!”

    話音剛落,崔鎖兒便會意,疾步走了出去,一把揪住良玉的衣襟,揚起手就打了幾個耳刮子,像揪小雞兒似的,將良玉扯到院中。

    玉珠見狀,嚇得趕忙站起來,都說伴君如伴虎,果然這樣,這些王侯的脾氣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方才還和和氣氣,這會子就開始打打殺殺了。

    “你莫要慌。”魏王笑望向玉珠,柔聲道:“孤王今兒多嘴問了蔭棠一嘴,難道不怕妻子外頭危險?哎,他誤解了孤王的話,說如今你倆還未和離,為防止你不守婦道,特讓陳府的家生婢女盯住你,一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去報給他。哎,好好的一對兒,怎么弄得一個防著一個呢,你說他那么伶俐的人兒,怎就做出這樣不體面的事呢?”

    玉珠鼻頭發(fā)酸,心里堵得慌,慢慢地坐下,含淚冷笑:“他要強,大概不愿和離,想休妻吧?!?/br>
    魏王連連搖頭,喃喃說了聲造孽。

    他抬手將身上的披風(fēng)解下,隨手扔到靠墻的桌上。

    玉珠不禁抬眼望去,發(fā)現(xiàn)男人身上的天青色長袍上遍布血漬,看上去駭人得很,不禁嚇得又往后躲了下。

    “你別怕?!?/br>
    魏王忙道:“孤王今兒打獵,不當(dāng)心沾上了那些牲畜的血。”

    說到這兒,魏王將長袍解下,揉成團(tuán)扔到外頭,皺眉吩咐門口立著的侍衛(wèi):“去,給孤王洗一洗?!?/br>
    魏王這番行為,將玉珠弄得局促不安。

    他看起來不拘小節(jié),可怎地在一個婦人跟前寬衣解帶?

    玉珠連頭都不好意思抬,余光瞅見,魏王這會兒只穿著單薄的中衣,越發(fā)顯得身材魁梧,甚至都能看到胸口似紋著頭獠牙惡虎,此時福伯下山領(lǐng)賞去了,璃心在廚房做飯,良玉跪在院子中,這屋里,只有她和魏王兩個人了。

    “王爺,妾、妾……”玉珠緊張得都口吃了,忙要站起來:“妾去廚房幫把手?!?/br>
    “夫人別走。”

    魏王一把抓住玉珠的手。

    “你做什么?”

    玉珠嚇得苦干舌燥,忙要開掙扎,誰知發(fā)現(xiàn)他的氣力特別大,她壓根逃不掉。

    “你別怕、別怕?!?/br>
    魏王并未放開玉珠的手,忽然,男人一臉的哀傷,眸中竟泛起淚花,摩挲著女人的小手,重重地哀嘆了口氣:“你和我五年前歿了的小女兒眉眼間甚是相似,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了她,她母親徐氏知書達(dá)理,是我最喜愛的女人,因孩兒歿了,郁結(jié)于心,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玉珠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暗道原來如此,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您節(jié)哀,人死不能復(fù)生,若是娘娘和小姐知道您如此悲痛,想必泉下也不好受。”

    說話間,玉珠往邊上又挪了幾分。

    魏王自然曉得女人對他警惕防備,他接著進(jìn)攻,深情款款地望著玉珠,暗示:“哎,五年過去了,我依舊十分想念愛慕徐氏,所以一直想找個同她一樣溫柔貌美的女子,封為側(cè)妃,隨侍在孤王身側(cè),孤發(fā)誓,定會好好寵愛她,不叫她受半點委屈?!?/br>
    玉珠慌極了。

    依照女人的直覺,她覺著魏王似乎對她有所圖,可這人又只是念叨小女兒和徐妃。

    為保險起見,玉珠也說了句含糊不清的話:“昔年漢武帝寵愛李夫人,樂師李延年曾獻(xiàn)詩一首夸贊李夫人的美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瘬磹酆图讶硕际仟氁粺o二的,怎能有替代呢?!?/br>
    魏王訕訕一笑,他竟然被拒絕了。

    “咳咳。”魏王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幾口茶,笑著問:“夫人為何同蔭棠走到如今這般地步?孤王說了,今兒是來當(dāng)和事佬的,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

    玉珠低下頭,苦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我和他之間,已經(jīng)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能過下去的了,若王爺非要妾說出個緣故,妾只能說,性子不合,與其日日爭吵怨懟,倒不如放對方一條生路?!?/br>
    魏王并未勸和,湊過去,笑問了句:“那就不是因為孤王賞賜侍妾的緣故吧?!?/br>
    玉珠只覺得這人的壓迫感弄得她難以呼吸,搖了搖頭,慌得心咚咚直跳:“應(yīng)、應(yīng)該不是。”

    魏王大笑,越發(fā)喜歡她小羊羔般的瑟瑟發(fā)抖,手指點著桌面:“為何叫應(yīng)該。”

    “這……”玉珠尷尬得臉通紅。

    魏王緊著又問:“當(dāng)真要和離?”

    “對?!庇裰閳远ǖ鼗卮?。

    “那好吧,孤就不強迫你們兩個和好了?!?/br>
    魏王這會子有些燥得慌了,跟前就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兒,他是個正常男人,肯定是有些想法,抬眼一瞧,天漸漸暗沉了下來,夜路難行,且他的長袍也洗了,一時半會兒干不了,莫不如,今晚就留宿在蘭因觀吧。

    魏王沉吟了片刻,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女人嫁漢子,首要考慮的便是夫家家境、人品、權(quán)勢財富,譬如那戚銀環(huán),出生入死地替他做事,換取她父親的封爵蔭子,那么袁玉珠呢?

    他可是權(quán)勢滔天的一方諸侯,素來都是女人使勁渾身解數(shù)往他身邊爬。

    “不論如何,你們和離總歸和孤王脫不了干系。”

    魏王呼吸略有些粗重了,笑道:“孤王心里著實過意不去,這么著吧,過后孤派人將你們袁家的戶籍遷到洛陽來,聽聞你兄長文采斐然,孤提拔他做個官?!?/br>
    “多謝王爺厚愛?!?/br>
    玉珠忙起身,往后退了數(shù)步,義正言辭地拒絕:“妾身方才便說了,我和夫君和離是性格不合所致,和王爺真沒有半點關(guān)系,而且袁家無功無祿就授官富貴,叫外人如何議論您?又如何議論妾身呢?我兄長是個最要強剛正的人,靠自己能力考功名,不受嗟來之食?!?/br>
    魏王亦站了起來,朝女人走去:“你瞧你,怎么好端端說著話就惱了呢,孤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彌補當(dāng)日的過錯,你應(yīng)當(dāng)跪下謝恩?!?/br>
    玉珠的不安越來越濃,驚嚇得聲音都顫抖了:“王爺,請您止步,妾、妾身,”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那個叫駿彌的侍衛(wèi)神色驚慌地跑了進(jìn)來,躬身朝魏王行了一禮,隨之湊到魏王跟前去,低聲耳語:“主子,吳十三來了,殺了咱們的馬,重傷了山下守著的侍衛(wèi),十分囂張,他讓、讓您趕緊滾下山受死。”

    魏王臉色微變,別有深意地看了眼玉珠,隨后抓起桌上的披風(fēng),大步朝外走去,在路過玉珠的時候停下腳步,男人目視前方,笑了笑:“孤王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了,既然夫人心意已決,孤也就不當(dāng)這和事佬了,夫人請記著,孤欠了你一份人情,以后若是碰到什么難纏的人或事,盡可派人去王府知會一聲,孤定會替你解決,告辭了?!?/br>
    第38章

    太陽終于墮入西山, 天空星子璀璨,蘭因山很快就陷入一片黑寂當(dāng)中。

    山下的小樹林中火光嶙峋, 離得老遠(yuǎn)就能聞見股血腥味, 倦鳥壓根不敢經(jīng)過這里,撲棱著翅膀,繞遠(yuǎn)路飛走。

    吳十三這會兒席地而坐, 穿著墨色武夫勁裝,他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面容依舊俊美, 只是眼神冷漠, 唇角勾著抹陰惻惻的笑, 就差在腦門上刻“窮兇極惡”四個字。

    他的長劍深深插進(jìn)泥土里,腿面上橫放著把沾了血的匕首。

    這些天, 吳十三一直住在附近,曉得玉珠因和離的事心里不高興, 他不敢攪擾, 只能默默窺伺。

    今兒傍晚蘭因山來了不速之客,是那個魏王, 一個正當(dāng)壯年的權(quán)貴,卻在天色將晚的時候只帶了幾個侍衛(wèi)來道觀,絕不正常, 怕是只有三歲小孩兒才會相信,那老狗日的是單純探望。

    他躲在暗處觀察,果然發(fā)現(xiàn)這狗日的魏王將玉珠的仆人們攆走,后頭居然開始動手動腳。

    吳十三抬眼掃了圈周圍, 此時, 福伯被他背對著綁在一棵樹上, 嘴里塞了東西,正不住地掙扎,不遠(yuǎn)處的地上倒著匹被砍了腦袋的死馬,血還冒著熱氣兒。

    吳十三獰笑了聲,抓起瓷瓶,喝了口酒,往前看去,在他跟上躺著兩個王府侍衛(wèi),高個子那個被他打了個半死,暈死過去,矮一點兒的侍衛(wèi)則被他挑斷了手筋腳筋,疼得哼哼唧唧。

    “你究竟是什么人?”矮侍衛(wèi)眸子里盡是恐懼:“你曉得我主子是誰么?你居然敢……”

    “我管他是誰。”

    吳十三足尖踢了下矮侍衛(wèi)的臉,“急啥呢,待會兒等他下來,老子還要弄他呢?!?/br>
    侍衛(wèi)此時滿頭冷汗,咬牙道:“你究竟是哪方勢力!”

    “我?”吳十三嗤笑了聲:“外公我是這山頭的土地爺,誰讓你們這群狗不長眼,闖入老子的地盤,壞了老子的心情?!?/br>
    說話間,吳十三從懷里掏出三顆骰子,俯下身子,湊近侍衛(wèi),挑眉壞笑:“別怪外公心狠手辣,老子生平最好賭,今兒給你個活命的機會,咱們猜大小,輸家要給贏家賠寶貴的東西,怎樣?”

    矮侍衛(wèi)不可置信地瞪著吳十三,這人明明是個外表斯文的美男子,可做出的事簡直堪比修羅,那會兒此人突然出現(xiàn),不由分說就殺馬傷人,手段殘忍狠辣,令人發(fā)指。

    “不說話,就當(dāng)你同意嘍。”

    吳十三將骰子捂在雙手掌心,搖了幾搖,興奮地笑:“好,下注吧,買大還是買小。”

    侍衛(wèi)狠狠心:“??!”

    吳十三將骰子撒在地上,三顆骰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動,沒一會兒停下,是五六六。

    吳十三嘿然:“看來你運氣不太好,輸了呀,你該賠我什么呢?”

    侍衛(wèi)此時緊張驚懼的口干舌燥:“我荷包里有銀子……”

    “不不不?!?/br>
    吳十三在侍衛(wèi)面前搖晃著食指:“外公不喜歡銀子,外公喜歡……”

    吳十三笑得越發(fā)邪性,他忽然扯開侍衛(wèi)的衣襟,抓起匕首,手起刀落,快速削掉男人肩膀上和胸口各一塊rou,血頓時冒了出來,侍衛(wèi)疼得面目猙獰,滿地打滾兒,想咒罵報復(fù),可又不敢罵出聲,只能緊抿住口,眼淚鼻涕齊流。

    “哈哈哈哈哈!”吳十三看見男人痛苦的樣子,頓時樂的大笑,血腥味重新喚起他體內(nèi)的殘忍狠辣,他不禁閉眼,深呼吸了口這美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