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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每天都想跑路 第47節(jié)

    眾臣起身行禮,元安披著雪白的大氅,氣色紅潤的站在趙戚身邊,一群人中唯陸在望昂著頭東張西望,元安偷偷朝她眨眨眼。

    此時大監(jiān)又是一聲,“陛下到?!?/br>
    趙戚和元安立刻退避一旁,玉川笑盈盈的挽著陛下出現(xiàn)在殿外,公主風儀萬千,直看呆了南元使臣。陸在望垂下眼,規(guī)規(guī)矩矩的混在人堆里。

    宮中她幼時來過,只是近年忙著游手好閑,不招人待見,也是許久不曾入宮。陸在望壓根沒有冒尖的打算,誰知陛下忽然在她跟前停下腳步,陸在望盯著黑底金龍紋朝服尾端,只聽陛下道:“今日陸侯世子也來了。”

    陸在望便上前一步行禮參拜。陛下叫她起來,和聲說道:“朕聽聞玉川時常往侯府去,她回宮常愛提起世子和侯府小姐,倒是給侯府添了不少麻煩?!?/br>
    陸在望被頭頂打量的目光壓的抬不起頭來,只覺周身跟針扎似的不自在,陛下雖和藹,話里卻有試探之意,便垂眸道:“陛下言重,公主和家姐性趣相投,肯來侯府是陸家的榮幸?!?/br>
    陸進明插嘴道:“公主和他們姐弟倆年紀相仿,年輕人愛湊在一起玩鬧罷了。”

    陸在望:她家老父親怎么還沒放棄給她拉皮條的事情!

    玉川笑道:“是呀。我時常在侯府叨擾,今日爹爹得好好賞賜陸侯和世子,不能叫旁人覺得我整日白吃白拿,討人嫌呢?!?/br>
    陛下和太子皆被她說的笑起來,君臣依次落座后南元使臣才說道,“原來這位小公子便是陸將軍之子,生的如此俊秀,我等還以為是哪家小姐,作了男子裝扮。”

    陸在望眼皮一挑,這使臣說話不陰不陽,分明故意編排陸家世代武將,卻出了個男生女相的世子。她偷偷看了眼老爹,陸進明卻好似沒聽見。這時殿外卻有人道:“大晉沃土千里,山明水秀。鐘靈毓秀之地養(yǎng)出的人,比那窮山惡水養(yǎng)出的人好看些,也是尋常事?!?/br>
    趙珩邁進殿內(nèi),氣態(tài)悠然的對南元使臣頷首道:“使臣少見多怪了?!?/br>
    南元使臣的臉色霎時就不太好看,“成王殿下。”

    趙珩先向陛下行禮,陛下問道:“今日宮宴,怎么來遲了?”

    “營中有事,故而來的遲了。”

    陛下點點頭,叫他入座,趙珩便在玉川身側(cè)落座,恰好跟陸在望面對面,她還沉浸在那句窮山惡水之中,覺得他損人損的很有水平,比直接說人家丑文雅的多。趙珩要是晚來一步,她可能就忍不住噴南元又矮又黑,那就有些不太體面。

    “世子?!?/br>
    陸在望冷不丁被點名,先條件反射的哎了聲,而后才發(fā)覺叫她的是趙珩,他端坐在她對面,微笑道:“世子盯著本王,可是本王身上有不妥之處?”

    她什么時候盯著他看了?

    陸在望叫他問的一愣,玉川也好奇的看著他們倆個,陸在望抿著嘴,這人八成又在無事撩閑,便坦然笑道:“并無不妥,我只是覺著殿下方才說的很對?!?/br>
    玉川以扇遮面,只露出一雙笑眼。南元使臣臉色更沉三分,宮女替趙珩斟了酒,他遙遙沖陸在望舉杯,陸在望回敬。

    元安坐在太子身側(cè),瞧著這邊的動靜,目光不由得落在陸在望身上,隱隱有些憂色,陸在望尚以為她怕自己喝酒誤事,便敲了敲杯盞,以示自己心里有數(shù)。

    元安便朝她笑笑,移開了目光。

    宮宴之上,無非是互相說說客套話,來來回回的敬一巡酒,陸在望聽著,席間無非說的是些兩國風貌,沒什么要緊事,直到使臣話鋒一轉(zhuǎn),對著公主笑道:“久聞貴國慶徽公主仙姿佚貌,我朝二皇子殿下傾慕已久。此次來朝特為公主備了禮物,令臣下奉上?!?/br>
    使臣說完,便有侍從捧著一個描金嵌玉的盒子到公主面前,“南邊氣候濕潤,多產(chǎn)珍貴藥材。此玉顏散是我朝宮中秘藥,由數(shù)十種稀世藥材制成,用之可令女子容光煥發(fā)。

    玉川身邊的宮女接過錦盒,打開后遞至玉川眼前,里面擺著四塊潤白的玉石盒子,使臣便道:“這是我朝特有的青山玉,制成玉盒,也可供公主賞玩。“

    她略看了一眼便笑道:“有心了,請使臣替本宮謝過殿下?!?/br>
    使臣見她這般說,便得寸進尺,“倘若此物合了公主的意,公主能回之以禮,容臣帶還朝,殿下定然欣喜?!庇值溃骸安痪休p重,只消是公主御賜之物,便是好的?!?/br>
    這話一說,席間便稍顯安靜,陛下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惡,太子隔岸觀火,玉川下意識的去看趙珩,只見他眼神有些發(fā)冷,心里也不大高興。

    還禮倒是小事,只是看對方是誰,

    若不給,顯得失了氣度。若給,難免惹人非議。

    南元使臣故意在席間奉禮,既試探圣意,又讓人難下臺。

    陸在望手中捏著酒杯,正不動聲色的看席間眾人的反應(yīng),正在這時,身側(cè)的人冷不丁拿胳膊肘拐了她一下,陸在望一抖,酒杯脫手,恰好碰上瓷盤,便是清脆一聲響。

    在一時寂靜的席間,分外響亮。

    她難以置信的去看陸進明,此罪魁禍首面無表情的端坐席上,待眾人目光紛紛聚集在陸在望身上,他才慢吞吞的跟著偏頭看來。

    陸在望對上他的眼神。

    陸進明裝作沒有看見,而陛下已然頗有興致的開口問道:“世子可有話說?”

    陸在望有苦難言,可已然被架至臺前,她也沒轍。腦子飛快的轉(zhuǎn)起來,穩(wěn)住心神,站起來對陛下說道:“臣沒有話,只是心中有所想,不敢妄言?!?/br>
    陛下便道:“你但說無妨。今日宮宴,閑聊罷了,本無規(guī)矩限制?!?/br>
    陸在望便拱手道:“是。臣只是覺得,這使臣拿了個我朝京城坊市隨處可見的藥膏,就想換公主殿下御物,是個做買賣不會吃虧的人?!?/br>
    “你!”使臣聞言立刻對她皺眉沉聲道:“此藥價值千金,向來只有宮中貴人可用,豈是你說的市井之物?”

    陸在望聳聳肩:“那是你國。這什么散在我們這著實不稀奇。九元橋夜市至少有三處脂粉鋪子有賣,一兩銀子一小盒,最貴的五兩。就是打南元來的方子。是這么叫賣的?!八裆瑢W的市井小販的口氣說道:“南元奇藥,神女玉顏散。一盒容光煥發(fā),兩盒重回十八,三盒永葆芳華?!?/br>
    陸在望吊兒郎當?shù)目粗钩迹笆遣皇且粋€名兒?“

    玉川忍不住笑起來,使臣厭惡的看著陸在望,“晉都誰人不知永寧世子乃是一介紈绔,文武不成,卻不曾想還如此不知禮數(shù)。我呈給慶徽公主的禮物,豈容你胡亂編排!”

    陸在望滿不在乎說道:“我怎么啦,我縱是紈绔,你還能不讓我說實話?使臣遠道而來,自然不像我天天在京中晃蕩,不知我朝百姓風貌也尋常。至于禮物,不如趕明兒我叫人帶使臣四處逛逛,你便將所見所聞回去告知你家二皇子,這不比金銀玉器更別致珍貴嗎?”

    她滿口胡說八道,總之將話扯得越遠越好,陛下要的便是這效果,反正她紈绔之名在外,說出什么瘋瘋癲癲的胡話也不叫人奇怪。

    陸進明適時對她喝道:“胡說什么!這是宮宴,豈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

    陸在望趕忙起來沖陛下行禮,語氣惶恐:“陛下,是臣胡說,冒犯了南元使臣,臣有錯,臣愿領(lǐng)罰?!?/br>
    陛下笑道:“是朕叫你說的,豈非是朕叫你冒犯使臣的?”

    南元使臣見他看過來,便忙道:“臣下并無這個意思?!?/br>
    陛下道:“世子年少,依朕看他并無惡意,是年輕說話缺些圓滑,若有言語不當,使臣多擔待些。不如罰他三杯酒,以表歉意?!?/br>
    陸在望聞言,立刻端起酒杯,“臣以為然?!庇洲D(zhuǎn)向南元使臣,“我自罰三杯,使臣隨意。”

    她也沒管對方同沒同意,自顧自的喝了三杯,又笑嘻嘻道:“使臣沒生我的氣吧?”

    南元人氣個七竅生煙,可對著和稀泥的晉帝,和瞧著腦子不好使的紈绔世子,也不好再說什么,黑著臉一言不發(fā)的坐下,御前太監(jiān)很有眼力見的叫人奏起絲竹,殿外一群舞女翩然而入,此事才算是揭過。

    陸在望趁這間隙,緩緩轉(zhuǎn)頭,微笑著看向陸進明,“爹你……”

    陸進明:“滾。”

    陸在望非得說完:“咱能消停會嗎?”

    陸進明執(zhí)起酒杯,不動聲色,“你這不是長腦子了嗎?”

    陸在望無語至極,看樣子陸進明是真心實意想討公主回來做兒媳婦了,這宴席還早,陸在望生怕他再有什么別出心裁的想法,正想好好說道說道,陛下身邊的大監(jiān)笑瞇瞇的捧著一壺酒下來,躬身道:“世子。”

    陸在望起身,“魏公公?!?/br>
    “這是今秋宮中新釀的桂花酒,陛下說給世子嘗嘗?!?/br>
    她便接過,陸進明在旁邊一臉得意洋洋的神情,就跟幫了她大忙似的。陸在望嘗了一口,酒香濃郁,入口清甜,余味卻辣,比宴上的酒烈許多。

    她對自己的酒品不甚有信心,可御賜的酒又不敢不喝,幾輪推杯換盞,陸在望臉上已見微紅,還得時刻提防著時不時籌謀踹她出去現(xiàn)眼的父親,正讓她左支右絀。

    元安見狀,適時叫芷然送了碗解酒的甜羹來,芷然手一歪,就往她衣袍下擺灑了半碗湯羹。

    陸在望便理所應(yīng)當?shù)某啡ズ蟮罡拢钔饫滹L一吹,便覺得臉上灼燒感好了許多,芷然回頭笑道:“太子妃怕世子不勝酒力,是奴婢冒犯了?!?/br>
    陸在望揉揉臉,“我知道?!?/br>
    芷然將她引進離上林苑不遠的一處宮室中,陸在望脫下外袍給她,她笑道:“世子若乏了,便在此地安心歇息片刻,無礙的,奴婢會在外面守著?!?/br>
    陸在望點點頭,殿門一關(guān)她便躺到榻上,倒也不敢真的睡過去,可酒勁上頭也覺得困頓,迷糊間聽見推門聲,芷然進來輕聲喚了幾句世子,她一時懶得應(yīng)聲,芷然便以為她已睡著,給她蓋上被子便又輕手輕腳出去。

    外間有人聲傳來,“殿下,世子睡著了。”

    接著是元安的聲音,“那就讓她睡會,你好好守著。”

    陸在望聽見jiejie的聲音,剛想爬起來,芷然卻又說道:“成王殿下身邊的侍從方才來過,叫我給打發(fā)走了。說是公主叫他來瞧瞧世子?!?/br>
    元安淡淡說道:“再過一炷香你就叫醒洹兒,別叫旁人進來?!?/br>
    芷然應(yīng)下,又猶疑道,“小姐,我還是覺得成王殿下……”

    元安立刻打斷她,語氣有些冷淡,“別說了?!?/br>
    輕緩的腳步響起,元安往外走去,臨走前吩咐道:“照顧好世子?!?/br>
    第61章

    宮宴直到亥時才散,明華門宮燈高懸,外邊停滿了各府的馬車,陸在望把滿身酒氣的陸進明扶進馬車,自己翻身騎上陸進明的馬。

    她換了外袍回席時,元安已叫人叮囑了陸進明,專注于坑兒子的陸侯爺還算聽閨女的話,后半程陸在望得以歇了口氣,到宴歇時酒氣已散了不少,神思清明。

    東宮的車馬在他們面前停下,侍女掀開車簾,元安笑盈盈的看著她,叮囑道:“回府路上慢些?!?/br>
    陸在望說好,趙戚就坐在元安身側(cè),不咸不淡的瞥了眼陸在望,握著元安的手道:“手這樣冷,夜深露重,不可在外久留,走吧。”

    元安順從的點點頭,侍女放下車簾,陸在望率眾避讓,心緒繁雜的看著東宮車架走遠,才吩咐身后人道:“走吧。”

    自從陸元安失子,趙戚請立正妃后,東宮內(nèi)外皆說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了許多,在外時元安也對趙戚多有順從,為此沈氏在家沒少長吁短嘆,一方面她希望女兒在東宮過的順心,一方面她又憂心元安的轉(zhuǎn)變。

    可陸元安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和從前如出一轍。

    世人皆道太子殿下情深意重,側(cè)妃難再有孕,可殿下還是向陛下請封太子正妃,為此沒少受陛下和朝臣奚落。如此不離不棄,一時傳為佳話。

    可真是這樣嗎?

    陸在望刻意放緩步子,落在后頭,待車馬一到府上,見侍從將陸進明扶進侯府,這才掉轉(zhuǎn)馬頭,往成王府去。

    但成王府的戍衛(wèi)顯然比侯府那幫玩忽職守的兄弟強的多,巡防的府兵幾乎十步一哨,把王府圍的水泄不通。陸在望在王府外鬼鬼祟祟繞了許久,愣是沒找到一條能鉆的縫。

    她蹲在樹叢里百思不得其解,武將府邸戍衛(wèi)多半是為了保護府中手無縛雞之力的親眷,成王殿下作為一個打光棍的武將,竟也能把自己保護的如此嚴密。

    陸在望正準備放棄,老老實實走正門時,耳邊忽而響起一陣腳步,接著眼前火光一閃,來了一隊人將她團團圍住,為首的護衛(wèi)直把火把往她面前戳,喝道:“什么人!”

    冷冽的刀光一閃,陸在望趕忙舉手道:“別動手別動手,我這就出來?!?/br>
    待她站起來,為首的人看清她面容便皺眉道:“陸小侯爺?”

    此人還認識她,倒省去許多口舌,陸在望笑著一拱手:“正是。漏夜前來……”

    “帶走?!?/br>
    “……可否勞煩大人向殿下通傳,就說陸之洹求見。”

    顯然她這蹲草叢的行徑并不像是正經(jīng)求見的,戍衛(wèi)首領(lǐng)沒搭理她,冷冰冰的道一聲冒犯,便命人將她直直押進了王府中,倒也省得她去前頭敲門,陸在望這般想著,也就沒有反抗。

    可一進府中,發(fā)覺布防竟比外面更嚴,陸在望忍不住問道:“這位大人,殿下今夜可是有要緊事?還是王府平日就有這么多守衛(wèi)?”

    那人乜她一眼,冷聲道:“這并非小侯爺該打聽的事?!闭f完回過頭,對著前面一隊人喊道:“李大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