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每天都想跑路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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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顏悅色說起欺君之罪時,陸在望恍然覺得她人已經(jīng)到了刑場,被趙珩按在了鍘刀底下,神魂卻還留在這里和他虛與委蛇,待他施施然轉(zhuǎn)身走了,陡然一陣山風(fēng)拂過,她才覺出背后一片冰涼,冷不丁打了個寒戰(zhàn)。 她簡直想掉頭就跑,離這人越遠越好,可又想起一事,不得不硬著頭皮追了過去,問道:“殿下……不會告訴我爹爹罷?” 趙珩道:“或許吧?!?/br> 陸在望又皺起了眉,他應(yīng)了好似沒應(yīng),反而更叫她心里不安。 第12章 趙延一聲招呼不打就推門進來,站在床前倨傲的問:“你何時跟我皇兄有了交情?他跟你說甚,說了這許久。” 比跟他說話的時候還長。 趙延有點酸溜溜的。 陸在望整個人都蒙在被子里,她琢磨不透趙珩的意思,又頂怕他看出些什么,心里忐忑又忐忑,自然也不想搭理趙延,于是她直挺挺的裝死,趙延很不客氣的掀了她的被子。 她便一骨碌翻起來。 趙延沒想到被子后頭還跟著個兇神惡煞的陸在望,疾風(fēng)似地撲面而來,他悻悻的松手,“本殿下問你話?!?/br> “問屁。”陸在望道:“誰跟他有交情了,誰稀罕!” 趙延道:“那他為何單獨把你留下?” 她沒好氣,可一轉(zhuǎn)念,坐起來問趙延:“成王殿下是個怎樣的人?” 趙延:“我皇兄自然是頂好的人。” 陸在望:“他怎么個好法?!?/br> 趙延認真的想了想,母親死時他才三四歲,他幾乎是大哥一手養(yǎng)大的,宮中子憑母貴,倘若不是大哥有能耐,他能不能好好長大都難說。如今也不可能安享尊榮。 在他心里趙珩自然是最好的,可要他說具體哪里好來,又覺著是些婆婆mama的事不好為外人道,故而他想了半天,只有義正言辭的一句:“就是好!” 陸在望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理都沒理他的一腔熱忱,趙延很不滿,又掀了她的被子,陸在望心里煩的很,“有完沒完了!沒看見小爺煩著呢!” “你竟敢這么和本殿下說話!” “我不敢?待會小爺一拳上去你就知道小爺有多敢!” “你下來,本殿下看看你雞爪子似地拳頭能有多硬?!?/br> “你上來?!?/br> “你下來!” 趙延剛踩上了床,陸在望就順邊繞的跳了下去,他倆便掉個個繼續(xù)這般扯著極無聊的話,吵的險些掀翻了屋頂,前排廬舍的鐘睿劉承軒慌里慌張的趕過來,一人拉了一個,“別吵啦!再吵待會又要挨罰!” 陸在望:“他沒事找事!” 趙延:“他以下犯上!” 鐘睿夾在中間一會點頭一會搖頭,使勁的和稀泥:“好好好,都對都對,別說了別說了。夫子真的要來了!” 四五個人在屋里又拽又扯,誰也沒注意門口站了個人,還是陸在望眼尖,一見那人便嗖的跳上了床,麻溜的扯著被子從腳嚴嚴實實的蓋住了頭,活像要出殯了似地,一動不動了。 屋里一下安靜下來。李成站在門口,探頭探腦:“殿下叫我來,看看為何吵鬧。” 鐘睿忙道:“沒吵,沒吵,這都要安歇了。都是誤會。” 不止安歇,床上那位已經(jīng)有要安息的苗頭了。 李成點點頭,臨走前把禍害頭子之二的趙延拎了出去,鐘睿頓時松了口氣,見陸在望依舊不動,便道:“陸兄,我們走了。” 山中日子倒也簡單充實,一晃便將近中秋,陸在望無本生利,大半月下來兜里進賬二百五十余兩,這時,永寧侯府的外院管事林友貴慌里慌張的上了山,說是沈氏染了時疾,病中燒的糊涂,依舊叫著要望哥兒,側(cè)妃娘娘回來直抹眼淚,陸進明念妻心切,又不忍家中女眷哭成一片,忙打發(fā)人上山接她回府。 陸在望彼時正在后廚掌勺,林友貴看到自家小侯爺一身粗布衣燒灶臺燒的熱火朝天,在門口愣了半晌。 陸在望聽完緣故,勺子一扔,回院子揣起包袱就走,緊趕慢趕,回府也已到了用晚飯的時辰。 一進屋,滿屋的人齊喝喝的轉(zhuǎn)眸看她,陸在望一愣,她來的急,那一身粗衣和一身油膩子味還未卸下,又接連趕路,活似外邊逃荒回來的。沈氏齊眉勒著云紋抹額,看見她又是眼圈一紅,就要起身。 床邊侍奉的一位宮裝麗人趕忙起身連連安慰,又回身柔聲對她道:“還不快來?” 陸在望見屋里尚有東宮隨侍的老嬤嬤,便先行了一禮,“側(cè)妃娘娘大jiejie?!?/br> 陸元安沒耐住一笑,眉目柔柔的,一派端麗。一旁的老嬤嬤聽了這稱呼也不免抽了抽嘴角,陸老夫人道:“快給你娘看看,打哪弄得這一身灰,跟猴兒似的。” 因屋中多女眷,陸進明未在此處,她便松泛了些,湊到床前:“娘生了什么???” 沈氏道:“不過是風(fēng)寒?!?/br> 陸老夫人道:“這幾日雖還有些熱氣,可畢竟入了秋,不好再貪涼。側(cè)妃娘娘也不必心憂,如今你弟弟回來,你母親也就寬了心,不出幾日便也好了?!?/br> 陸元安笑道:“合該我們?nèi)齻€都是陪襯的,唯四弟弟才真叫娘親掛念?!彼f著又回身對嬤嬤道:“你們出去候著,好叫我們一家說些體己話?!?/br> 那嬤嬤面露難色:“娘娘,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府怕殿下回來找不見娘娘……” 陸元安便冷了臉:“如今我回家說兩句話也不成了,殿下要打要罰我盡擔著,左右不會拖累你們。” 老嬤嬤一見她動了氣,便忙不迭的告罪躬身退去。 等屋中只留下她們幾個,陸在望見她神色郁郁,便問:“大jiejie近來不好嗎?” 陸元安笑:“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痹采舷麓蛄苛怂环骸安贿^兩月不見,怎么形容這樣憔悴?” 沈氏也道:“人也瘦了?!?/br> 陸在望直嘆氣:“啃了大半月的菜葉子,能不黃嗎?”她又看向沈氏此刻紅潤的面色,狐疑道:“娘,您別是裝病呢吧?” 她一進來時,沈氏哭哭啼啼面色凄惶,倒有幾分病色,此刻抹了眼淚坐直起來,目光炯炯。哪有林友貴說的那燒糊涂的樣子。 沈氏得意笑笑,只見一直躲在角落的陸元嘉湊過來小聲道:“娘前日是染了風(fēng)寒,左右不過小病??墒悄锲敢凰悖愕脑滦艑⒅?,索性裝的嚴重些,好叫父親接你回來?!?/br> 陸在望一聽恍然,心下一驚,她倒把這事給忘了! 陸元安見她垂著臉坐著,一副乖覺的模樣,忍不住道:“我來時也聽母親和祖母說了你這些日子的行徑,我倒不知你怎得養(yǎng)的這樣性子,無法無天??v然明面上你是永寧侯府世子,可畢竟……成日里走街串巷,惹是生非。你倒是和我說說,你一個姑娘家,整日流連秦樓楚館作什么?你能得著什么趣兒?” 陸在望兩眼望地:“見見世面罷了?!?/br> 沈氏嘆道:“我是沒本事,約束不了她。縱是不許她出門,可她總能溜出去,多少次爬墻鉆洞,假充府里的下人,連后廚拉出去的臟水桶她也能做手腳,我總也不能將她的青山院層層圍起來,傳出去像什么話?!?/br> 陸老夫人、沈氏和陸元安三個一齊頭疼的看她,陸在望坐立難安,求饒道:“母親,大jiejie,祖母,你們瞧,我都被爹送去書院折磨這許久,好容易回來一趟,就讓我松快松快。” 沈氏忍不住垂淚:“這一月我總是想著,書院里都是男子,你吃了虧又如何是好,可礙著成王殿下下令,你父親又狠了心……” 陸在望正待安慰她,卻聽陸老夫人沉聲道:“當初為了襲爵,把你當作男孩養(yǎng),祖母心里總是懸心。你去書院這一月我是日夜難安,總想著當初這一步錯,害了你一生。女孩兒家總歸還是得嫁人,你這般性子……” 陸在望:“祖母你要這么說我可跑了啊?!?/br> 陸元安瞪了她一眼,“祖母是為你打算,這說的什么話!” 陸在望目光轉(zhuǎn)了一圈,除卻陸思齊被她帶的整日傻吃傻樂,其余三位都是十年閨閣細養(yǎng)出的世家女子,她的存在于她們而言已是驚世駭俗,她也不指望她們能對她的想法相互理解,腦中細想了一番只道:“祖母,說句良心話。我來到這最開心的事便是你自小將我充作男孩養(yǎng),至少我十來年自由自在。我曾和您還有母親說過,我心里從沒將嫁人這事放在心上,你們也千萬不必為此憂心。日后我倘能遇到心宜之人,自有一段緣分。倘若遇不到,我也無所謂。日后襲了爵,便過繼一個陸氏子孫養(yǎng)著,大jiejie我是不敢想,最好能從二jiejie三jiejie膝下過繼一個……您和母親當初既然決定讓我襲爵,那便請您二位面里心里都把我當作男子,再別提嫁不嫁人名聲不名聲的話,也別再為此懸心愧疚,好不好?” 她又補了一句:“世間女子從來諸多束縛,我既有機會過的痛快些,又于家族有益,何必再憂心其他?若能這樣,我此生便再無遺憾了?!?/br> 沈氏等人面面相覷,皺著眉深思,陸在望見狀便又故作輕松起來,得瑟的晃了晃叮里咣啷的錢袋,得意洋洋道:“母親、祖母大可放心。就書院那幫二傻子,若非我手下留情,他們錢袋子早叫我掏空了。一個個求著順著我還來不及,豈能有我吃虧的地方?” 沈氏等人忍不住笑起來,陸元安默然坐著,看著陸在望快活的像鳥兒,眼角眉梢都是朝氣,她只略垂下眼,而后笑道:“我們家小四,說出去也是難得,天底下竟還有她這樣的人,祖母陰差陽錯,我看反倒成全了她一番自在?!?/br> 陸在望忙不迭點頭。 屋里氣氛一時緩和下來,沈氏瞧見元嘉躲在角落里,不肯出來,便道:“元嘉,你大jiejie和四弟弟好容易回來,你躲著作什么?” 陸元嘉一步步挪了過來。陸元安便笑:“娘提起要給元嘉議婚,她自然要害羞了?!?/br> 陸在望見元嘉鼓著腮幫子,便湊過去,賤兮兮的問:“真的嘛?” 元嘉把她推開,“一身油膩子,你管好你自己!” “過幾日,慶徽公主要在宮里辦賞花會呢,屆時我和元清帶著元嘉一起去,公主是最和善的人,見了元嘉一定喜歡。” 元嘉不大高興,她頂不喜歡賞花作詩游園這些,她只喜歡跟著陸在望出去玩。可是陸元安的意思,是叫她多露露臉,雖然公主的花會只邀了世家之中適齡的女孩,可京中豪門數(shù)來數(shù)去就這么些,家中有小輩到了議親的年紀,長輩們眼睛都瞪的極圓,這樣的花會詩會,正好能打聽女孩品性。 陸在望鬧不清慶徽公主是哪位,這一輩公主眾多,封號都差不多的喜慶,她慣常也打不上交道。 見槍口已然轉(zhuǎn)移,她便只顧著去摸房中擺著的點心,滿口細膩軟香的糕點一入口,她便沒去聽陸元安在說些什么。 第13章 東宮的嬤嬤在外輕叩門,緩聲道:“娘娘,該回去了?!?/br> 東宮不比外面,陸元安自從嫁進去之后,很少能回永寧侯府,她也從不跟家里說東宮里的日子過的如何,可在座皆是她骨rou血親,又怎看不出她過的不如意? 陸老夫人嘆氣,沈氏又忍不住抹眼淚,姐妹四個,論相貌大姐兒是最像她的,一身宮裙裊裊,姿態(tài)天成,如今通身的天家富貴,可誰又稀罕這個?她只希望女兒們一生順遂高興,偏那天殺的東宮把她的大姐兒娶了去,又不善待,沈氏每每想起,又恨又悲,可永寧侯府上下仰賴天子之恩,她又能如何? 陸元安拜別母親和祖母,面上猶有笑意,只道老太太生辰她再回來,屋內(nèi)人無不滿口應(yīng)下,陸在望想了想,亦起身追了出去。 陸在望一見東宮的老嬤嬤就頭疼,整日板著臉滿臉晦氣,仿佛是要把陸元安押進大牢似的,但凡這些不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非得全綁起來打出個笑模樣不可。她一出去便道:“我送大jiejie出去,你等后面跟著?!?/br> 她不等嬤嬤反應(yīng),扯著陸元安的衣袖風(fēng)一陣的跑了,陸元安險些叫繁復(fù)的裙擺絆了腳,卻任由她拉著,東宮嬤嬤見她此時提著裙擺跑的模樣,哪里還是往日端莊的側(cè)妃,忙不迭的跟上去,陸在望一揮手,永寧侯府的奴才便有意無意的擋在路上,幾下甩開了身后的人。 陸在望見狀便停下,嘟囔了一句:“晦氣?!?/br> 陸元安面上染了薄紅,眉眼比來時更添生動,笑意盈盈的,“你做什么呀?” 陸在望道:“離她們遠點,板著個臉,小爺還以為欠她十吊錢呢?!?/br> 陸元安敲她的腦袋,“怎么說話的?” 姐妹兩個并肩往侯府正門去,陸在望道:“姐,在東宮是不是遇到不順心的事兒了?” 陸元安不知從何說起,“事情倒沒有,只是覺得憋悶,不想回去罷了……跟你也說不明白?!?/br> 陸在望滿不在意:“有什么說不明白的,不就是你不喜歡那太子,不想跟他過日子唄?!标懺不诺蒙锨拔孀∷淖欤s緊四處瞧了瞧,見四下無人才略微心安,道:“你心里明白便是,怎么還往外說呢,外人聽到了對咱們家能有什么好?” 陸在望頗為無辜的眨眨眼睛,又聽陸元安道:“世家聯(lián)姻,向來如此。女兒家又不能像爹爹那樣上戰(zhàn)場立功,倘若我過去能對侯府有益,自然得嫁的。” 陸在望道:“得了吧。那缺德太子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無非是為了把咱們家和他捆在一起,爹娘是千百個不愿意,如今看你也是不愿意的,那這便不是一樁好姻緣。那能過就過,不能過離唄。” 陸元安頗為無奈,只覺捂嘴沒甚大用,遲早得拿針縫起來才不至于壞事。陸在望壓低了聲音:“前路漫漫,沒有一條路走到死的道理。宮里朝堂那些勾心斗角我不懂,我也不必懂。只是你若日后遇到困境,別把路走窄了。東宮那地兒你要是覺得能待,就待下去。不能待也不必苦苦忍耐,知會我一聲,我想辦法帶你出去?!?/br> 她松散的笑著:“姐,你高興點。萬事有我,還有爹娘在。” 沈氏掐的時候正好,陸在望回府第二日便來了月信,她心內(nèi)一陣戰(zhàn)戰(zhàn),暗道好在沈氏來得及時,否則在山上可真是兩眼一抹黑。故而每日假稱在沈氏屋中侍疾,實是賴在床上養(yǎng)著,四五日后身上漸漸干凈,她便再躺不住,沈氏也跟著一道活泛起來。 陸老夫人的生辰在中秋后頭,因著今年難得團圓,陸進明和沈氏便想著好生熱鬧一番,陸元嘉已準備議婚,沈氏便拘著她一道學(xué)著主中饋,又要準備中秋家宴和生辰宴,忙的白天黑夜不得閑,陸進明亦在外頭應(yīng)酬,全府上下,便只有陸在望一人游手好閑,百無聊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