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生香 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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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燁苦笑。 他想要說很多的話,可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癱跪在地的胡媚娘踉蹌著爬起來。 向來以風(fēng)流妖嬈自居的胡媚娘, 這會兒狼狽不堪,面上的脂粉早都被眼淚沖掉,發(fā)髻松散開來,一臉的疲態(tài)與悔恨。 她行至臺階處就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低聲哀求: “三,三哥,讓我給她診脈吧?!?/br> 誰料,她的三哥只是呆呆抱著半死不活的庭煙,一句話也不說,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胡媚娘輕咬下唇,疾步走上王座。 她不敢看班燁,一眼都不敢。 垂眸看向庭煙,小公主臉色慘白,黑色碎發(fā)被額上的汗打濕,緊緊地粘在肌膚上,虛弱地靠在班燁身上,不哭不笑,不怒不喜,眼里只是絕望。 “沒事,沒事的?!?/br> 胡媚娘溫言安慰庭煙,跪到女孩身邊,不防頭,卻看見班燁正直勾勾盯著她。 他雙眸通紅,唇角勾著抹笑。 什么話也不說,就是死盯著她,仿佛質(zhì)問,又仿佛怨恨。 “三哥,你,我,我有苦衷?!?/br> 胡媚娘咽了口唾沫,頭越發(fā)低垂,淚珠子一顆顆掉下,掉到地毯上,消失不見。 “我先給姑娘瞧病,行不行。” 胡媚娘剛抬手,還沒碰到庭煙的袖子,忽然就被班燁揪住衣襟,一分分地往近拉。 “三哥,求你了,別這樣?!?/br> 胡媚娘凄然流淚,卻不敢推開班燁。 這么多年,她愛他,卻也恨他。 沒錯,她可以用藥壓制他體內(nèi)的邪毒,最后,他能保住命,卻可能會瘋,會癱……但至少,圓了她的夢。 這個秘密,她原以為只有義父知道,沒想到…… “姑娘她的身子拖不得,你,你讓我救她好不好?!?/br> 聽了這話,班燁丟開手。 胡媚娘登時松了口氣,剛要去給庭煙診脈,忽然聽到一陣破風(fēng)之聲,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左臉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這力道太大,把她打得差點昏過去,身子沒穩(wěn)住,給撲到正燃燒香炭的青銅鼎上。 左臉生生貼在了大鼎,那鼎上好似有鏤刻凸起的大篆,磕得她骨頭生疼,可頭又偏暈得緊,一時間竟暈乎得站不起來。她聞到了股怪味,像是頭發(fā)被燒的微臭味,又像rou被灼的焦香味。 等她有了精神,推開guntang的鼎,暈暈乎乎地盤腿而坐時,好似一切都晚了。 她的一只耳朵被打得嗡嗡直響,有點聽不清,聾了,左邊長發(fā)被燎燒掉大半,臉又疼又燙,生生掉了層皮,好啊,看樣子是烙上了個字…… 毀了,全都毀了。 胡媚娘笑著哭,扭頭看向班燁。 三哥面無表情地看她,可眼中,卻是恨和怒,還有傷。 他一生最恨人背叛。 他再也不會原諒她,再也不會。 “師父,您別這樣?!?/br> 唐林拖著鐵鏈,跪著往前行了幾步,他瞧見胡媚娘的下場,亦心有余悸。 “您,您能不能先叫太醫(yī)來給我meimei止血,她,她吃過十三寒,不能流太多血?!?/br> 聽見這話,庭煙笑了。 她拉了下班燁垂在胸前的頭發(fā),虛弱道:“大,大伴啊?!?/br> “嗯?!?/br> 班燁忙回應(yīng)。 “能不能幫我個忙?!?/br> 班燁輕抿了下唇:“你說?!?/br> “他……” 庭煙斜眼看向淚流滿面的唐林,冷笑道:“我討厭他,這個人若是再說我是他meimei,就殺了他?!?/br> “好?!?/br> 夜涼如水。 燕國王城處北地,一年到頭都能聽見風(fēng)聲。 春夏的風(fēng)卷著塵土和花粉,嗆人口鼻; 秋冬的如同刀劍,傷人至深。 殿外狂風(fēng)肆虐,卷動檐下的青銅風(fēng)鈴。 鈴聲如同鬼哭,哭這良辰美景奈何天。 殿里在前半夜搬進來好些個暖爐,門窗縫兒被塞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風(fēng)都鉆不進來。 庭煙躺在柔軟的褥子上,半死不活。 她又小產(chǎn)了,又。 班燁沒有讓胡媚娘碰她,也沒有把她挪到旁邊的偏殿,只是讓宮人們抬進來毛氈、褥子和被子等物,平鋪在王座跟前。又宣進來曾為王上瞧病的太醫(yī)來,忙亂了好久,總算把她這條小命從閻王殿里勾了回來。 這會兒,大殿里又空空蕩蕩的,說話都有回聲。 瞧瞧吧,胡媚娘死皮賴臉地環(huán)抱著雙膝,蜷縮在大殿的陰暗角落里,呆呆地掉淚,不過才幾個時辰,這女人怎就老了這么多,往日勝雪的肌膚此時又干又黃,左臉被燙的紅腫,哎,即便好了后,臉上也留下黑乎乎的疤。 她一生最珍視容貌,呵,毀了。 而唐林呢? 失神地跪著,癡癡地看著自己手掌心的一條銀鈴,不知在想什么。 庭煙冷笑不已。 這場棋局里,沒有贏家,全都輸了。 班燁,會救她嗎? 大概不會吧,這個男人太自私。 瞧瞧吧,班燁這會兒坐在王座上,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喝吐后就接著喝。 他看著好平靜啊,還像往常那樣,將燭臺拉近,用朱筆批閱奏疏。隨后,他輕撫著案桌上擺放的金印和虎符,忽然笑了,很開心地笑了。 笑著笑著,他拿起面銅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陰沉下臉,嘴里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什么。 庭煙白了眼男人。 多熟悉的畫面,當(dāng)初的她,就這樣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到后來,紅豆就出來了…… “煙煙,還疼么?” 班燁放下鏡子,冷不丁地問了句。 “疼?!?/br> 庭煙實話實說。 “我想和你說說話。” 班燁將鏡子放下,踉蹌著從王座起來,慢慢地挪到庭煙跟前,坐到褥子邊上。 他替女孩將被子掖好,輕撫著她的柔發(fā),笑問道:“唐林說的話,你還記不記得?!?/br> 庭煙默然,她這輩子最不想聽的,就是唐林二字。 有時候她覺得,班燁都強過唐林。 那個人,就像陰溝里的臭蟲,陰損又惡心。 班燁輕輕拍著被子,像哄孩子那樣:“他說咱們練了心經(jīng),最后的結(jié)局不是瘋,就是死。他還說,我能幫你化解掉心經(jīng)。到時候,我就立馬……” 班燁凄然一笑,俯身,湊近女孩,輕聲問道:“你想不想我救你?” “你會么?”庭煙反問。 班燁嘿然一笑,沒說話。 “所以,何必問呢?!?/br> 庭煙閉眼,不想看見這男人。 練了心經(jīng),那就是個毒,一輩子都甩不掉了,除非同樣練過心經(jīng)的人化解,否則,那就等著瘋,等著死。 “大伴問你個問題?!?/br> 班燁輕吻了下女孩的額頭,柔聲問:“如果我先你一步瘋掉,你愿不愿意照顧我?” “愿意。” 庭煙獰笑:“我會每天打你出氣,直到我也瘋了?!?/br> “哈哈哈?!?/br> 班燁大笑,輕擰了下庭煙的鼻梁。 “商量下,能不能下手輕點,別打臉?!?/br> 庭煙哽咽不已。 明白了,他果然不愿救她。 哪怕留給自己的清明時間不多了,他也不愿浪費,還要貪戀權(quán)勢。 “下輩子,別讓我再見到你。” 庭煙剛說完話,就聽外面忽然響起激烈的砍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