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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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柔并未忙著上來查看,坐在圈椅里道:“嬤嬤辛苦了,替官人掌家到今日。老話說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嬤嬤總替我們分擔(dān)著,年輕人不得歷練,也不是好事?!闭f罷命雀藍(lán)把這些契約票據(jù)都搬到里間去,方又好性兒地笑了笑,“大中晌的,嬤嬤回去歇著吧,倘或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向嬤嬤請教。” 烏嬤嬤鐵青著臉,敷衍地一納福,帶著女使離開了。赫連頌看著她去遠(yuǎn),抬手揉了揉太陽xue,轉(zhuǎn)身邊走邊道,“我也乏了,進(jìn)去歇會兒?!?/br> 前廳人都散了,肅柔站著不挪步,付嬤嬤忙給她遞眼色,小聲催促:“娘子,快瞧瞧去吧,說兩句好話?!?/br> 她無可奈何,只得搓著不情不愿的步子,跟他進(jìn)了內(nèi)寢。 第79章 甫一轉(zhuǎn)過屏風(fēng),就被他熱情地抱住了,只管問她:“娘子,我剛才做得好不好?” 肅柔失笑,也覺得很神奇,彼此之間幾乎連一個溝通的眼神都沒有,他就順著她的思路演下去,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把烏嬤嬤抓在手里的產(chǎn)業(yè)都催逼了出來。 不過就是有些累人,以前總說那些在外裝得恩愛的夫妻,背人之時一定覺得身心俱疲吧,但沒想到,要裝不合、裝吵架,也不是件輕松的事。 兩個人雙雙躺在床上,望著帳頂發(fā)呆。肅柔說:“剛才咱們起爭執(zhí),嚇著我身邊的人了,她們一定覺得我今日很失態(tài)?!?/br> 赫連頌心存僥幸,“好在咱們事先商量好了,你不知道,我聽見你說要收拾東西回娘家的時候,也嚇了好大一跳?!币幻?zhèn)冗^身來,輕聲道,“咱們現(xiàn)在約法三章,不管怎么鬧,你都不能回娘家,你要是回去了,我就得獨(dú)守空房,我過不了那種日子了?!?/br> 難道是光棍打怕了嗎?肅柔笑得眉眼彎彎,“要想讓人知道夫妻不睦,最簡單的就是回娘家,缺了這一項(xiàng),滋味就不醇正了?!?/br> “那就不要醇正?!彼€是不贊同這種做法,“別忘了你可當(dāng)過上京貴女們的女師,你端莊、賢良、識大體,一個識大體的姑娘,怎么能動不動就回娘家?” 她嘖了一聲,“都吵起來了,還管識不識大體?端莊賢良的姑娘也是人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br> “那我怎么辦?可以當(dāng)日追過去嗎?我的七情六欲就是娘子?!彼洁?,“我怎么離得開你……到時候你給我留個門,我翻墻進(jìn)去找你?!?/br> 肅柔直皺眉,“說不能恩愛的是你,夜里要翻墻的也是你。總之不能翻,一翻就被人識破了,滿朝文武都盯著你呢,你拿別人當(dāng)傻子嗎?” 他不說話了,半晌才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回去,娘子先答應(yīng)我這件事。還有,先前吵了那一場,害得我到現(xiàn)在都心慌,怕不小心弄假成真……你不會吵著吵著,果然動怒吧?我看你剛才情真意切的樣子,不像是裝的。” 肅柔簡直有些鄙棄他,“先騙過自己,才能騙過別人,難道我和你斗嘴的時候還要嬉皮笑臉嗎?” 話雖不錯,但不妨礙他繼續(xù)憂心忡忡,于是思量了下道:“這樣吧,以后但凡起爭執(zhí)的時候,你就撫一撫鬢角,至少讓我知道你是裝的,不是真的和我置氣?!?/br> 肅柔說不要,“一面吵架一面撫鬢角,看上去像牙婆似的?!?/br> 他卻不肯放棄,纏著她說:“要不然摸摸耳朵也行,至少先安了我的心,我才敢放心大膽和你吵。” 肅柔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得妥協(xié),“出主意的是你,要定心丸吃的也是你,你可真麻煩。不過先前那套順?biāo)浦郏宓脼鯆邒甙训仄醴科醵寄贸鰜?,著?shí)是幫了我大忙。其實(shí)我也不是一心要當(dāng)家,只是覺得賬房有些靠不住,偏偏烏嬤嬤還十分信任他,這些年年尾總有好幾百兩的出入無法核準(zhǔn),我要是想徹查,恐怕烏嬤嬤又要作梗?!?/br> 赫連頌聽后輕嘆了口氣,“其實(shí)賬上有出入,我也知道,每年莊子和鋪面的盈利我都沒有過問,不過是因?yàn)樵谏暇┐舨婚L久,只要過好眼下的日子就夠了?!?/br> 所以這就是男人當(dāng)家的短處,不是不知道,是懶得過問,有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縱容的結(jié)果是導(dǎo)致那些人的胃口越來越大,起先還知道賬面上拉平,到后來干脆添加支出,這里一筆、那里一筆,初看是沒什么錯漏,但若是搬著算盤一筆筆累加,到了最后便會發(fā)現(xiàn)實(shí)際數(shù)目和賬上數(shù)目差了好大一截。就拿上年來說,出入竟達(dá)八百四十兩之巨,換算成當(dāng)初葉家準(zhǔn)備給素節(jié)下聘的聘金,粗算之下,價(jià)值十四個葉逢時。 不過他有他的考量,也許是為維持府里人員不流動,肅柔想了想道:“以前怎么樣,可以不再追究,以后卻不能再讓那些人蒙混了,只要還在上京一日,我就要當(dāng)好這個家。”說著瞥他一眼,見他的交領(lǐng)歪了,伸手替他整了整,一面又道,“我只是不明白,烏嬤嬤那樣仔細(xì)的人,怎么會有意縱著那些人做假賬……” 赫連頌咧嘴一笑,“烏嬤嬤是匈奴人,匈奴的文字和中原不一樣,上了年紀(jì)的人又一貫?zāi)爻梢?guī),所以這些年身邊一直帶著個點(diǎn)名、查書的女使。也許是那個女使和賬房串通了,到底都是雇來的人,要是深查一番,恐怕背地里還沾親帶故?!?/br> 肅柔聽得直搖頭,料理不了賬目,掌家的癮兒倒很大,烏嬤嬤八成覺得自己這些年把這嗣王府安排得很妥當(dāng),卻不知道實(shí)在是進(jìn)項(xiàng)太大,被人昧下許多錢財(cái)之后,盈余仍舊能維持王府正常運(yùn)轉(zhuǎn),并不是她當(dāng)家當(dāng)?shù)糜卸嗟嗡宦┌ ?/br> 兩個人唧唧噥噥又說了好些私房話,其實(shí)躺在床上商討那些賬目問題,是件很不合時宜的事。 果然,對面的人心思有些活動了,微微往前挪了挪道:“今日沒什么事,咱們睡到晚飯時候再起來,好不好?” 肅柔赧然,“先前還斗嘴呢,一進(jìn)內(nèi)寢就出不來了,叫人怎么說!” 他沒臉沒皮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正是因?yàn)橄惹安桓吲d了,才要花力氣重修舊好?!闭f著便探手在枕下摸索。 那藥先前備了十瓶,顯然是備少了……他開始盤算,看來過陣子去幽州,還得再派人去拜訪那位大夫一趟。 肅柔不愿意和他糾纏,扭身打算下床,可惜被他從后面摟住身腰,一把拖了回來。 他貼著她的耳朵問:“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嗎?這幾日勤加鉆研,我自認(rèn)為精進(jìn)了不少,昨日你還笑了呢?!?/br> 想起那個笑,肅柔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不知是不是那藥的緣故,總之感覺……很好。就像夠不著的地方有人狠狠替她殺了癢,她仰在枕上,舒心的笑意從嘴角傾瀉出來,正好被他逮個正著。他驚嘆、欣慰、越戰(zhàn)越勇,她才知道可能錯怪了那個大夫。頭一次她還唾罵人家來著,眼淚汪汪責(zé)問枕邊人,“不是說好得趣的嗎”……現(xiàn)在想起來真可笑。 他愈發(fā)收緊手臂,因?yàn)檫€沉浸在先前斗嘴的恐慌里,現(xiàn)在必須尋求安慰,最好的辦法就是膩上一膩。她害臊,扭捏作態(tài),欲拒還迎,他沒有退卻,一意孤行地探索,隔著兩層衣料,熱烈guntang。 她轉(zhuǎn)回身來,終于伸出臂膀擁抱他,耳鬢廝磨地呢喃:“真沒想到,我們會有今日……還記得當(dāng)初在太廟看見你,我恨不得提刀過去理論,原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和你再打交道了……” “誰知后來交道打得那么深……”他氣喘吁吁,扶著她的腰徐擺輕搖,貼面問她,“娘子,好不好?” 她臉頰酡紅,閉著眼睛嗯了聲,“甚好。” 她不是那等矯揉造作的女孩,感受好與壞,都愿意無所保留地告訴他。漸漸到了歡喜處,還會靦腆地夸獎一句,“官人你真好?!?/br> 然后那人便愈發(fā)得意起來,生龍活虎地調(diào)笑,“這就好了么?還有更好的……” 更好的果然在后頭,最終導(dǎo)致一下午沒有再過問外面那些瑣事。身邊伺候的人當(dāng)然很愿意看見他們和好如初,只要不因一個烏嬤嬤鬧得小夫妻生嫌隙就好。伺候他們吃了晚飯,席間兩個人又是那樣深情款款眉目傳情,邊上人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第二日他要去軍中巡視,肅柔晨間送他出了門,日頭漸高的時候帶上些補(bǔ)品點(diǎn)心等,往侯府去了一趟。 剛到侯府大門前,就遇見了伯母元氏和寄柔,寄柔攙著母親上前來,叫了聲“二jiejie”,“你也得著消息了?” 肅柔點(diǎn)了點(diǎn)頭,“昨日就聽說了,因怕侯府上忙亂,所以今日才來探望?!币娫峡薜醚劬Χ寄[了,忙和聲安撫:“伯母定定神,長姐要是見您這樣,愈發(fā)要難過了。” 寄柔也不喜歡她母親的過于軟弱,蹙眉道:“我昨日不是已經(jīng)和阿娘細(xì)說了里頭利害嗎,您做什么還要哭啊!” 元氏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沒什么決斷,遇事還愛思前想后,因掖著眼淚道:“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阿姐嗎,她還帶著個孩子……” 寄柔道:“安哥兒是陳家長孫,陳侯和夫人都在,阿娘就別cao這份閑心了。” 那頭婆子去門房上通稟,門內(nèi)很快有人出來迎接,直送到內(nèi)院月洞門上。往前看,老遠(yuǎn)就見葉嬤嬤快步過來接引,到了跟前行了禮,比手請夫人和娘子們進(jìn)園子,一面道:“人已經(jīng)搬回自己院里了,侯夫人和大娘子都在,眼下還沒什么起色,夫人進(jìn)去瞧了就知道了?!?/br> 大家都做好了準(zhǔn)備,聽說傷得很嚴(yán)重,左不過挺尸一般直撅撅躺著吧,結(jié)果到床前探望,打眼一看竟是唬了人一跳,元氏連哭都忘了,回頭茫然問尚柔和陳夫人:“那伙賊人,光照著頭面招呼嗎?” 尚柔嘆了口氣,沒有說話,陳夫人訕訕道:“身上也有傷,不過蓋著被子,親家夫人看不見罷了。”說著抬了抬手,“咱們別吵著他,大家外間坐下說話吧?!?/br> 一行人挪到前廳,女使端了茶盞上來,陳侯的兩位妾侍接手,送到客人面前,陳夫人一味嘆息:“家下出了這樣不幸的事,驚動了親家和王妃,真過意不去。這回咱們是走窄了,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案子報(bào)到官府,府尹只管搪塞,我們縱是有滿心的不甘,也沒有法子,只好等著?!闭f罷偏過身子望了那位新晉的嗣王妃一眼,不忘催促,“王妃和你長姐是至親的姐妹,昨日我們讓你長姐過府托付,雖說唐突,但終歸是一家子,想來王爺一定愿意幫這個忙的。瞿大尹那個人,因掌管的是京畿衙門,向來眼高于頂,表面讓我們侯爺三分面子,但背后怕也不耐煩應(yīng)付。我們這回真是找不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只好來麻煩王爺,王爺一句頂咱們十句,好歹督促衙門早些拿住真兇,還你姐夫一個公道?!?/br> 肅柔耐心聽她說完,雖然這陳夫人不怎么知禮數(shù),一口一個“你長姐、你姐夫”,自己卻不會和她計(jì)較。畢竟沒打算過問這件事,不過嘴上敷衍幾句:“侯夫人也說是一家子,既是一家子,沒有不相幫的。只不過王爺昨日出城檢閱上四軍,恐怕要在軍中耽擱兩日,等他回來,我一定將這件事告訴他。眼下夫人暫且別急,先等一等大尹的消息吧,說不定案子很快就告破了。” 陳夫人聽說嗣王出城了,不免有些失望,嘴上不說,心下暗道真是求人求到了廟里,菩薩不顯靈,全是白搭。平時jiejiemeimei熱鬧得很,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明明舉手之勞都在推諉,可不是靠山山要倒,靠海海要干! 經(jīng)此一事,心里愈發(fā)看不上尚柔了,原還說她能仗著嗣王妃的排頭,誰知最后人家壓根不想插手。至于她娘家情況,父親是遙領(lǐng)的官職,大權(quán)在慶州,不在上京,論實(shí)權(quán)肯定不如嗣王。母親呢,遇見點(diǎn)事不能出頭拿主意,兄弟官職不高,胞妹還沒出閣……算來算去,竟是身后空空,沒有倚仗。 “唉……”陳夫人垂首嘆了口氣,“這可怎么辦,男人好歹能撐一片天,我們老來要依靠他,妻兒要指望他,如今傷成這樣,害他的賊人不能正法,叫人怎么甘心!其實(shí)我也知道,澄川早前荒唐,大家多少對他有些微詞,但男人么,幾個沒有年少輕狂過,等再過兩年,年紀(jì)上去了,自然就知道收斂了。說到這里,不瞞親家夫人,我對尚柔是有些不滿的,到底給他安排再多的侍妾,都不如結(jié)發(fā)妻子柔情蜜意,留住他的心強(qiáng)。男人像孩子,得靠哄,你對他撒個嬌,說幾句窩心話,他心里有了牽掛,還能一門心思想著外頭嗎?倘或留在家里,就沒有這回的禍?zhǔn)铝耍f來說去還是尚柔不知體諒,才鬧得今天這般田地啊?!?/br> 如此一番強(qiáng)詞奪理,簡直驚呆了在場眾人,張家人愕然對望,終于懂得了什么叫慈母多敗兒。 寄柔看看白著臉的尚柔,又看看自己的母親,很希望她能站出來大力維護(hù)長姐一回,畢竟人家都把手指頭戳到嘴里來了,你也不能不知道咬人。 好在元氏還有三分氣性,生平第一次駁斥了陳夫人,蹙眉道:“親家夫人這話就不公道了,尚柔嫁到貴府上,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上京城中誰不知道她凡事都忍讓三分?澄川這回遇見磨難,是他命里有劫數(shù),和我們尚柔什么相干?” 寄柔也適時插了句嘴,對陳夫人道:“侯爵夫人先前也說了,姐夫是您老來的依靠,是我長姐和安哥兒日后的指望,如今姐夫成了這樣,我長姐的痛恐怕不比侯爵夫人少,這個時候再來責(zé)怪我長姐,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br> 結(jié)果陳夫人干笑了聲,“親家小娘子還沒出閣,不知道里頭的緣故,總是做妻子的體貼溫存些,男人的心自然就向著家里了。像你長姐,賢惠用錯了地方,只管買人進(jìn)來伺候有什么用。到底自己真心待男人,男人也不是鐵石心腸,還會戀著外頭嗎?” 寄柔是閨閣里的女孩子,實(shí)在不好和這婦人理論,元氏又是一著急就說不出話來的,到最后還是尚柔自己回了話,“我娘家人難得來,母親何必當(dāng)著她們揭我的短,若是要談前情,官人這尋花問柳的毛病,是打我進(jìn)門前就有的,難道這也是我的過錯嗎?” 可陳夫人自有她的道理,甚至帶著點(diǎn)鄙夷的味道說:“既然成親前就有這毛病,你怎么不好好打探一番,倒情愿投進(jìn)這火坑里來?” 這就是一步錯,滿盤皆落索,自己沒搶到理,反被人將了一軍。 肅柔見這位侯爵夫人實(shí)在不講理,尚柔又被她說得回不了嘴,便也沒有什么可客氣的了,笑道:“今日我們是來探望姐夫的,侯爵夫人怎么數(shù)落起我長姐的不是來?當(dāng)初我長姐愿意嫁進(jìn)貴府上,是看準(zhǔn)了兩家門第相當(dāng),婆母溫和體下,因此就算姐夫有些不足,瞧著婆母的面子也包涵了。夫人先前說,為人妻子者溫柔體貼,自然收得住郎子的心,這話我不認(rèn)同,如果溫柔體貼當(dāng)真有用,就沒有今日堂上兩位側(cè)夫人什么事了,難道侯爺納妾,是因夫人不夠溫柔體貼嗎?” 這倒好,話鋒一轉(zhuǎn),又轉(zhuǎn)到自己頭上來了,先不論旁人怎么想,陳侯的兩位妾室就忍不住嗤地笑出了聲。誰不知道侯爵夫人一向只會舉著照妖鏡照別人,這回踢到鐵板,終于也知道痛了。 陳侯夫人噎了口,狠狠瞪了那兩個混賬妾室一眼,發(fā)現(xiàn)張家的女兒嗆起人來,真是一個賽過一個。若是張二娘子還在閨中,她倒不怵和她掰扯掰扯,但如今人家已經(jīng)是一品的誥命了,自己終究不好和她針尖對麥芒。 臉紅氣短,咽下了心頭的不爽利,陳侯夫人堆出一個假笑來,“王妃何苦拿我來比較,侯府是有爵之家,開枝散葉要緊,侯爺房里的人,都是正經(jīng)納進(jìn)門的。王妃新婚不久,還未看得那么長遠(yuǎn),等時候久了,嗣王跟前難免也會添上個把人,屆時王妃就明白我的處境了?!?/br> 寄柔一聽頓時光火,暗道這老虔婆欺壓長姐不算,還來惡意詛咒二jiejie,實(shí)在叫人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肅柔并不動怒,只是淡淡一哂道:“他日我家王爺要納妾,我沒有二話,畢竟赫連家是真有王爵要承襲,多個人替我分擔(dān),也是好事。夫人剛才說開枝散葉要緊,我長姐買人伺候姐夫,自然也是為著侯府的香火,本沒有錯,如何夫人做得的事,我長姐就做不得?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侯爵府不是這樣家風(fēng)吧!再者夫人大概還不知道,滎陽侯府已經(jīng)成了市井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哪個路過貴府門前的,不要議論上兩句?眼下家里遭了難,正是闔家同心的時候,有這么一位患難之中不離不棄的媳婦,夫人原該知足了,做什么還要挑剔!難道是府上開銷大,養(yǎng)不得外人了?若果真艱難,今日把話說明白,咱們車轎的地方大著呢,帶上長姐和安哥兒,不是難事。” 第80章 一般嫁出門的姑娘,比在閨中時候更有話語權(quán),肅柔這么一說,連元氏都覺得有理,終于硬氣了一回,寒著臉道:“親家夫人,我們二娘子說得有道理,若是府上覺得兒子臥了床,兒媳婦留著多余了,也用不著扣大帽子,我們張家雖不像貴府上有爵位,但女兒和外孫還是養(yǎng)得活的。只要侯夫人一句話,我們即刻就帶人回去,絕不再叨擾府上?!?/br> 眼見著雙方要一拍兩散,陳侯那兩房妾室忙來打圓場,賠笑道:“王妃和親家夫人千萬不要動怒,我們女君是因著公子遭遇意外,心情煩悶,難免發(fā)兩句牢sao,還請王妃與親家夫人擔(dān)待。眼下這時候,家里正一團(tuán)亂,若是少夫人再帶著哥兒回了娘家,外頭愈發(fā)要議論了。到底少夫人與公子多年夫妻,雖平時有些小口角,夫妻情分還是有的。如今要是果真走了,正應(yīng)了那句大難臨頭各自飛,于少夫人的名聲也沒有益處?!?/br> 那廂妾室從中調(diào)停,鬧得陳夫人十分沒臉。她本來心里就不舒服,想找尚柔撒撒氣,給她娘家人一點(diǎn)臉色看,甚至逼著張二娘子讓嗣王去找瞿大尹,卻沒曾想張家忽然強(qiáng)硬起來,倒是一點(diǎn)委屈都受不得了。 想來想去,無外乎應(yīng)了一句墻倒眾人推,越想心里越憋屈,抽出帕子掖了掖淚,偏過身子道:“罷了、罷了,怪我們澄川自己不修德行,如今重傷在床上,外人欺凌嘲笑不算,連自己人也有意凌逼起來?!?/br> 尚柔大皺其眉,涼聲道:“今日我阿娘和兩位meimei原是來瞧官人的,母親以禮待客,哪里來這么多的閑話?現(xiàn)在反過來又怪別人凌逼……哪個凌逼母親了,母親說話可要公道些。” 結(jié)果陳夫人對著元氏道:“親家夫人可聽見了?我先前對這媳婦是半點(diǎn)沒有怨怪的,知道澄川不長進(jìn),讓她受了委屈,我總是格外護(hù)著她,從來不說她一句不好?,F(xiàn)如今呢,是我說一句,她要頂撞上三句,哪里還有半點(diǎn)做兒媳的忍讓。我今日就是要親家夫人和王妃瞧一瞧,咱們家眼下到底亂成了什么樣,親家夫人也不要一徑袒護(hù)女兒,孩子有不足之處,訓(xùn)誡上兩句,也是你治家有方的道理?!?/br> 元氏已經(jīng)很不滿意女兒的半生都?xì)г诹诉@個家,還要聽她婆母的歪理,當(dāng)即氣得七竅生煙。怪只怪自己嘴笨,不懂得回敬,只好拉長著臉,憤懣地調(diào)開了視線。 肅柔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尚柔的水深火熱,遇見這樣的婆母,哪里還有什么公道可言。今日話趕話的說到這里了,索性掰扯個痛快,便道:“侯府上事,原不該我這外人插嘴,但見我長姐實(shí)在委屈,我少不得要得罪夫人了。我有幾句話,說出來不大好聽,先請夫人擔(dān)待,夫人不曾管教好兒子,讓我長姐來填了這個窟窿,人說亡羊補(bǔ)牢未為晚矣,夫人應(yīng)當(dāng)和我長姐齊心拉姐夫走正途才對,可惜夫人沒有。我也瞧得出來,姐夫?qū)ξ议L姐沒有結(jié)發(fā)的情義,否則上回盼兒一死,不會叫囂著要拿我長姐報(bào)官??芍鴿M上京去問,沒有哪家小婦凌駕于正室夫人之上的,偏貴府上就是,既然如此,你家何不將通房明媒正娶,也免得連累一位正派的貴女。姐夫有今日,不是我長姐的錯,是他品行不端,侯爺和夫人溺愛過甚所致,他這一出事,不光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我長姐一輩子。我還是那句話,夫人若是想維持這個家,就請善待我長姐,保留侯府的體面。若是存心想毀了這門婚,那更簡單了,代姐夫?qū)懴路牌迺屛议L姐回娘家。反正自有那些羨慕侯府尊榮,急著給令公子做填房的,不在乎令公子是躺著還是站著,只等侯爵夫人給她們下聘?!?/br> 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陳夫人這種人,若不去直指面門點(diǎn)醒她,她往后且要陰陽怪氣給尚柔氣受呢?,F(xiàn)在丑話放敞亮了說,張家不吃她顛倒黑白的這一套,往后也不必逮著機(jī)會就告狀,是非曲直,張家人心里有數(shù)。換句話說,尚柔往后想在陳家橫著走,她侯爵夫人也得忍著,忍不了就替兒子休妻,大可看看將來是尚柔過得更好,還是她那個廢人兒子過得更好。 尚柔向肅柔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自己有時候嘴笨,又指望不上母親給她出頭,好些時候話語上落了下風(fēng),光是心里著急,嘴上說不出來。這會兒好了,有了肅柔,她脾氣剛毅,也有對付陳夫人的好口才,把她心里那點(diǎn)憋屈全說了出來?,F(xiàn)在只等陳夫人答復(fù),但凡她流露出一點(diǎn)不挽留的姿態(tài),自己二話不說就去收拾細(xì)軟帶著安哥兒離開陳家。就算將來不嫁人,守著兒子過一輩子,也比在陳家受那沒完沒了的腌臜氣強(qiáng)。 果真陳夫人給說愣了,話也堵住了喉嚨,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憋得一張臉五顏六色。 泄憤的抱怨,畢竟只圖一時暢快,張家不吃素,再也不愿意委曲求全了,就因?yàn)槌未ǔ闪四菢?,她們也動了一拍兩散的心思,自己要是再不依不饒,可果真要家敗人癱了。 服軟的話說不出口,陳夫人起身進(jìn)內(nèi)寢,又哭她兒子去了,剩下兩個妾侍訕訕,對張家人道:“還是一家子,牙齒磕著舌頭難免的,別往心里去……” 元氏和肅柔、寄柔站起身來,不過寥寥一笑,“該說的都說透了,大家心里好有數(shù)?!?/br> 尚柔也沒跟娘家人回去,把她們送到門上,肅柔邁出門檻后又叮囑了一句:“長姐只管安心,要是有什么變故,就派人來嗣王府傳口信?!?/br> 尚柔頷首,深深隱藏在眼睛里的愁悶不見了,反倒煥發(fā)出一種破繭重生的活力來,握了握肅柔的手道:“你放心,我不再是任人揉搓的軟柿子了,剛才你那幾句話,讓我婆母明白了張家的立場,往后再也不敢給我小鞋穿了?!?/br> 肅柔笑了笑,說那就好,復(fù)又回身托付伯母和寄柔,讓她們回去代為問候長輩們。自己近日有些忙,抽不出空來,等過幾日綿綿備嫁,一定回去給她添妝奩。 兩下里道了別,方各自登車返回府邸,到了西雞兒巷,見溫國公府正大肆籌備嫁妝,鄂王府迎娶近在眼前了,不由感慨,日子過起來真是好快。 待車輦停穩(wěn),門上候著的婆子上來接引,進(jìn)了園子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候。今日赫連頌當(dāng)真出城辦事去了,肅柔一個人簡單應(yīng)付了一頓,下半晌就在廊亭里查閱賬目,重新劃分府中那些女使婆子的分內(nèi)。 其實(shí)要說細(xì)微處,確實(shí)有很多不足,本想大刀闊斧整治,又覺得弄得人心惶惶不太好。先前處置過幾個婆子,那些當(dāng)著虛職的有了前車之鑒,自然也警醒起來,知道攬活兒忙碌了。既然如此就接著觀察兩日,實(shí)在不成就,再開發(fā)不遲。 當(dāng)然當(dāng)家做主,瑣事很多,那些顯貴高門的婚喪嫁娶事宜,一應(yīng)不能慢待,轉(zhuǎn)眼就有兩宗,宰相孫延年家生了孫子、太常寺卿家后日娶媳婦,肅柔一樁一樁安排,并不需要假他人之手。 這讓袖手旁觀的烏嬤嬤有些不舒坦了,后來幾日讓人盯著上房的一舉一動,本以為年輕姑娘總有顧全不上的地方,屆時還有自己張羅周全的余地,誰知等了半晌,樣樣都在考量之中,越是如此,越讓烏嬤嬤生出一點(diǎn)無力的彷徨來。 忙慣了的人,一時閑下來,就愛胡思亂想。她聽說王妃找賬房訓(xùn)話了,賬房先生出來的時候冷汗淋漓,三魂被抽了兩魂半,過門檻的時候險(xiǎn)些摔一跤,也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錯漏。 既然有錯漏,想必王妃會命人來傳自己問話的,她準(zhǔn)備了好些應(yīng)對的說辭,可是奇怪,又等了兩日,上房也沒有打發(fā)人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像被排除在了王府之外,真正成了多余的人,以后再也沒有什么需要她來料理的了,她在這府里,還能做些什么? 果然,以前在她手底下任職的婆子仆婦們,自此也不怎么敬畏她了,一旦她巡視后院,吩咐她們辦事的時候,她們就笑著搪塞:“郎主和王妃孝敬嬤嬤,讓嬤嬤好生歇歇,嬤嬤怎么又自己忙起來!我們拿著府里給的俸祿,自會好好辦事的,再說都伺候這么久了,又不是頭一天進(jìn)府,難道還要勞煩嬤嬤處處指點(diǎ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