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手蹭了一點口脂在信紙的側(cè)面，此物顏色像火漆, 日后被發(fā)現(xiàn)了，大殿下和國師恐怕也只是認(rèn)為被火漆弄紅。

    侍妾做好這一切后又急切地將它們放回原地。

    她起身不小心踉蹌了一步, 身子撞到了書案, 發(fā)出了輕微的吱嘎聲響。

    侍妾手腳忙亂之間扶住了桌子，瞧著只是弄出一點細(xì)微聲音, 想著不會驚醒了酒醉的大殿下，正拍著胸脯長吁一口氣時……

    突然一股寒意從侍妾脊背竄到頭頂，渾身上下的肌膚都起雞皮, 一只手緩緩地伸到她的背后，用力地扣緊了她的肩頭。

    酒氣襲人，刺鼻熏人的酒氣令人暈眩，背后男人聲音如寒冬冰塊：“你, 在做什么？”

    侍妾嚇得渾身顫抖, 嘴唇囁嚅, 不敢側(cè)頭，只能一點點地轉(zhuǎn)到自己發(fā)青的眼珠。

    大殿下……

    凌賀之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在做什么？”

    他的手指緩緩移到侍妾的脖頸上，仿佛她的話只要有了差池，便會血腥兇殘地扭斷她的脖頸。

    侍妾頓覺得雙腿沒了力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腿軟發(fā)麻地跪在地上，磕頭求情：“大殿下饒命?！?/br>
    她不敢抬頭，怯怯地盯著凌賀之的靴子。

    凌賀之一字一句地問：“你看到了什么？”

    侍妾嚇得頭按在地上，連忙自圓其說：“大殿下，奴才什么也沒瞧見，真的什么都沒瞧見……奴才只是瞧著這里有灰?！?/br>
    凌賀之聞言，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拙劣的謊話！”

    酒氣增長了殺氣，凌賀之冷笑著說：“把她拉出去，膽敢查看大理寺公務(wù)書信，其心必異！”

    侍妾聽到大殿下這般說，跪爬在地上去求情：“大殿下，我當(dāng)真沒瞧見什么！”

    再說了那些書信分明是私通的信封，不可能是大殿下所說的大理寺書信。

    他分明是在顛倒黑白，胡說八道！

    侍妾被拖了出去。

    凌賀之不急不躁地房間里邁步走出來，他緩緩抽出了自己腰間佩掛著長劍，提著劍一步步地走來……

    她兔子般猛踹雙腳，裙擺在地上磨蹭變得污穢，頭發(fā)也凌亂起來。

    她瞪大了眼睛，聲音尖銳，宛如受驚的馬在嘶鳴：“大殿下！大殿下你不能殺我！”

    “我是陛下親自賜予你的侍妾！”

    “你不能平白無故地殺我！”

    凌賀之厲聲道：“偷看大理寺公務(wù)密信，該當(dāng)何罪？！”

    侍妾知道他在血口噴人，掙脫背后拖行自己的侍衛(wèi)，雙手按在地上瘋狂地磕頭：“奴婢看的不是大理寺的公務(wù)！”

    凌賀之不與她爭辯，抬手一揮手中的長劍……

    *

    深夜，明藍(lán)蘊換了一身單薄的貼身衣服，長發(fā)披散在腦后，用一支玉簪子別了半束。

    明藍(lán)蘊喝過解酒湯洗漱后，便正依靠著貴妃榻拿著一卷民間書籍細(xì)細(xì)閱讀，衣衫垂墜在兩側(cè)，窗外的冷月寒芒從窗柩涌入房間。

    屋子中的博山爐鏤空花紋里頭，紅點若隱若現(xiàn)，而香便在筆直的煙身中消散。

    ?？祷鸺被鹆堑嘏艿剿淖√帲苓M門檻時還踉蹌拐了幾步，差點摔一個五腳朝天。

    “師父，大事不好了！”

    明藍(lán)蘊頭也不抬，淡然地說：“什么事情？”

    ?？狄拷谡f話。只見左腳拌右腳直接給摔得趴在地上，他窘迫地說：“師父，你就別打趣我了。”

    明藍(lán)蘊嗤笑：“說罷?！?/br>
    ?？翟捇貧w正卷，磕磕巴巴地說：“大殿下要私自處置一名侍妾，不知是誰走漏了風(fēng)聲，宮里頭居然也派人來問了?！?/br>
    明藍(lán)蘊重復(fù)一句：“你說“，宮里頭派人來問了？”

    “嗯嗯，”福康的腦袋和小雞啄米似的，“弟子瞧得真真切切的，是宮里的公公！”

    明藍(lán)蘊目光冷冽，而后一身的酒意徹底消散不見，腦海中無比清明。

    明藍(lán)蘊一揮衣袖，旋身坐起。

    福康被她晃了一下眼睛，定睛再一看，師父已經(jīng)站起來走到自己身邊了。

    ?？敌÷暤貑枺骸皫煾?，我們要去摻和嗎？”

    ?？涤辛宋冯y心理，一想到大殿下、皇后的人、大理寺卿……當(dāng)真是剪不斷理還亂，若是再多一個師父……

    明藍(lán)蘊斜眸，看穿了福康臉上的情緒 ：“本君此事必然要親自前去?！?/br>
    明藍(lán)蘊大步流星，邁過門“檻，動作急促地往憬王府趕去。

    福康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一件斗篷，在后頭上氣不接下氣地追著明藍(lán)蘊：“師父，您等等我！”。

    明藍(lán)蘊看起來是在走，實則動作輕盈，?？敌∨苤贾荒苊銖娡?。

    在前往憬王府的路上，福康將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他手舞足蹈地表示：“大殿下醉酒回去后，侍妾借機送醒酒湯進入大殿下的書房，聽說是看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所以大殿下才生氣的……”

    明藍(lán)蘊抿緊了唇，冷哼一聲。

    福康不解：“師父，您為什么急切？大殿下此舉沒錯啊……”

    明藍(lán)蘊眉頭蹙起。

    此舉沒錯？

    明藍(lán)蘊冷笑：“事情不過兩個小時，宮里頭怎會出現(xiàn)？”

    從事發(fā)到大理寺的人來，最多不少過一個小時，可就是這般急促的時間，宮里便還能派人過來？

    是皇帝身邊的人還是皇后暗地派遣的人？

    不管是誰……

    明藍(lán)蘊對?？嫡f：“大殿下的身邊有jian細(xì)！”

    一旦出事，此人可以精準(zhǔn)地傳達消息。

    ?？禎M臉詫異，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明藍(lán)蘊出了家宅，順著大道疾馳，繞到憬王府的正門。

    看守的侍衛(wèi)連忙上前迎接：“見過國師?！?/br>
    在侍衛(wèi)的帶領(lǐng)下，往審批的院中走去。

    隔著月門，明藍(lán)蘊老遠(yuǎn)便瞧見了跪在地上的侍妾。

    小小的庭院中，侍妾跪著，其他人居高臨下地圍著她。

    一小片綠色林本就占據(jù)了狹小空間，如今人一多越發(fā)顯得逼仄。

    緊張肅靜，宛若冷箭，大家都在算計著彼此。

    明藍(lán)蘊還未走進去，便聽見宮里的太監(jiān)在說話，來意不善，咄咄逼人，宛若鴨公伸長了脖子大叫：“大殿下，凡事都講證據(jù)?！?/br>
    凌賀之不回，對方陰陽怪氣，繼續(xù)喊他：“大殿下，你說這侍妾偷窺大理寺之事，又是如何偷窺了呢？?！?/br>
    最終那太監(jiān)笑意盈盈地總結(jié)：“大殿下，你別沖動行事?！?/br>
    凌賀之握緊手中的劍柄，冷笑著，微微轉(zhuǎn)動手腕。

    雖然是父皇身邊的太監(jiān)，但其實此人和蘇公公關(guān)系甚差，實則是皇后和華丞相一側(cè)的。

    他正要辯駁，突然明藍(lán)蘊走進去，聲音如同夏日冰塊凍人：“好一句沖動行事。”

    凌賀之身子一頓，僵硬地轉(zhuǎn)動望向踏月而來的明藍(lán)蘊。

    她穿的單薄，衣領(lǐng)微微敞開，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消瘦的鎖骨，薄款的斗篷隨著走動擺動。

    明藍(lán)蘊站在院門口，目光如炬：“大公公，大殿下乃是陛下血脈，乃是藍(lán)園先生所教。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皇室血脈，不相信本君教誨？”

    那太監(jiān)被明藍(lán)蘊這么一頂接著一頂?shù)拿弊涌巯聛?，?dāng)真無地自容。

    他彎腰抄手，怯懦地說：“奴才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只是覺得應(yīng)當(dāng)按證據(jù)行事。”

    “既無證據(jù)，為何又要一心詆毀大殿下？”明藍(lán)蘊隨意瞥了一眼，這位太監(jiān)渾身涼到尾。

    那太監(jiān)無話可說，低著頭抄手等到在一側(cè)。

    明藍(lán)蘊走進院中，凌賀之與她問好：“老師?！?/br>
    凌賀之靠近了她一分，壓低聲音輕聲詢問：“誰去打擾老師的？”

    自己不許他們告知老師，打擾了老師的清夢。

    明藍(lán)蘊蹙眉：“殿下別擔(dān)心。”

    凌賀之微微頷首，擋住了眾人看向老師的目光，輕聲說道：“我只是擔(dān)心你過來。”

    明藍(lán)蘊蹙眉。

    擔(dān)心自己做什么？

    心中微微火熱。

    明藍(lán)蘊嘆氣她心中隱約不安，大理寺的人也被喊過來了嗎？

    凌賀之到底寫了什么書信被人瞧見了……

    竟然鬧到這般地步？

    此刻，被按在地上的綠衣侍妾看見明藍(lán)蘊居然也過來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大殿下手下討好處，不如求求大理寺和宮里的公公。

    她扯著嗓子喊：“奴才方才在書房里看見大殿下和國師往來的親密書信，那些樣子叫人看了面紅耳赤，簡直是不堪入目！”

    凌賀之咬牙：“胡說八道！”

    侍妾看向大理寺的幾位大人，求情：“奴才句句屬實，奴才還在其中的一封書信的側(cè)面蹭了印記！”

    凌賀之緩緩握緊拳頭。

    此刻宮中，正在長坤宮禁足的皇后娘娘最為開心，她穿著單薄里衣，正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