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小飯?zhí)茫朗常?第26節(jié)
道路兩旁,有數(shù)不清的酒樓食肆,小吃也應(yīng)有盡有,宋云凝本想撩起車簾看看,但一想起陸淵的話,只得作罷。 鬧市人多,馬車逐漸行駛緩慢。 最后,居然停了下來。 陸淵睜開眼,問:“怎么不走了?” 張霖的聲音自旁邊傳來:“掌印,前面馬車太多,行得緩慢,要不要小的前去開道?” 只需說一聲,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車駕在此,就算前面再水泄不通,也能一瞬間撤個干凈。 陸淵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便道:“算了,還是等等罷?!?/br> “是?!?/br> 宋云凝坐在一旁,輕輕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好香啊。” 陸淵抬眸,表情帶著疑問。 宋云凝小聲道:“我好像聞到了糖油粑粑的味道?!?/br> 她說著,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兩聲。 宋云凝連忙縮起身子,尷尬地看了陸淵一眼。 陸淵輕咳了聲,問:“餓了?” 今日一早,白芷便過來為宋云凝梳妝了,她并沒有時間用早膳。 宋云凝只得紅著臉點頭。 這一次,陸淵沒有笑。 他喚來張霖,吩咐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馬車的門被敲開,張霖呈上了一份熱騰騰的糖油粑粑。 張霖問:“掌印,您要的是這個么?” 陸淵看向宋云凝。 宋云凝連忙伸手接過,笑逐顏開:“是,多謝張公公?!?/br> 馬車車門重新關(guān)上。 宋云凝端著小小的木頭匣子,糖油粑粑炸得圓潤金黃,堆在里面,冒著濃郁的香甜氣息。 宋云凝唇角都揚了起來,容姿更是明麗,她右手拿著竹簽,抬起眼簾,看向陸淵:“掌印吃過糖油粑粑沒?” 陸淵無甚表情:“沒有。” 下一刻,一個糖油粑粑遞到陸淵面前,亮晃晃的。 陸淵微訝,恰好對上宋云凝的目光。 她笑容溫暖,語氣輕柔:“掌印,糖油粑粑雖然便宜,卻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快嘗嘗。” 陸淵本想拒絕,但宋云凝眼神真誠,似乎與平日里滴水不漏的迎合,完全不同。 陸淵鬼使神差地接過了她手中的竹簽。 這竹簽上,戳著一個黃燦燦的糖油粑粑。 陸淵盯著竹簽瞧……真的沒吃過么? 小時候,他背著父親和母親,偷偷出來吃過的。 只是,所有甜美的滋味,他已經(jīng)強迫自己抹去了。 陸淵斂了斂神。 他側(cè)目看向宋云凝,只見她也用竹簽,戳起了一個糖油粑粑,慢慢放到嘴邊。 嫣紅的唇,含著金黃的糖油粑粑,輕巧一咬,就撕下一塊。 粉腮輕嚼,鼓起一個小小的包,顯得十分嬌憨。 宋云凝感知到陸淵的目光,回過頭來,陸淵若無其事地舉起糖油粑粑,也送入了口中。 糖油粑粑的外皮炸得酥中帶脆,好似一層甜蜜的糖殼,嚼起來伴著滋滋的響聲。 糖衣里面,還裹著綿軟的糯米,一口下去,彈潤拉絲。 吃完一個,滿嘴都是香甜。 宋云凝吃了兩個糖油粑粑,滿足地擦了擦嘴,笑道:“多謝掌印?!?/br> 陸淵也吃完了糖油粑粑,放下竹簽,道:“宋小姐可知,咱家為何今日要去尚書府喝喜酒?” 宋云凝搖了搖頭,道:“我雖不知今日的婚宴有何不同,但戶部尚書娶新夫人一事,能勞動掌印親臨,一定有其特殊之處?!?/br> 陸淵道:“宋小姐的舅父已經(jīng)在詔獄待了多日,但無論如何審訊,他都不肯供出背后之人,所以,咱家便打算從別處下手查一查。” 宋云凝抿了抿唇角,道:“民女也問過舅父,但他也不肯說出實情,恐怕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我舅父的事,與這婚宴,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么?” 陸淵看著她,道:“平陽去年鬧了旱災(zāi),數(shù)十萬百姓食不果腹,張榆林身為知府,上過一份折子,請求內(nèi)閣擬旨,撥款賑災(zāi)?!?/br> “只不過,他當時請批的是二十萬兩銀子,但內(nèi)閣票擬的是三十萬兩……銀子批下去,中間被人貪了十萬兩?!?/br> 宋云凝微驚,道:“這……張榆林當時不知道么?” 陸淵道:“他遠在平陽,與京城全靠書信往來,擬折子的是內(nèi)閣,批紅會過咱家,撥款由戶部cao持,最終到了平陽,剩多少他便領(lǐng)多少,知府不過從五品,他一個偏遠小官,不敢置喙也是常理?!?/br> 頓了頓,陸淵繼續(xù)道:“后來,他meimei入了皇宮,輾轉(zhuǎn)知道了這件事,他便來京城查證,聽說你舅父參與了奏折的票擬,便向你們府上遞了拜帖,誰知,被人追殺了一路。” 宋云凝神情震動,道:“這些事,我從來也沒有聽舅父說過。” 陸淵笑了下,道:“只怕你舅父自己也不知道,畢竟,他只是替罪羊罷了?!?/br> 宋云凝靜靜看著陸淵,道:“掌印告訴我這些……難不成幕后之人,便是戶部尚書?” “這事與戶部尚書脫不了干系,內(nèi)閣之中,也一定有人與他勾結(jié)?!标憸Y說著,凝視宋云凝:“宋小姐可愿與咱家聯(lián)手,演一出好戲?” - 戶部尚書府門前,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旁人娶小妾,從側(cè)門抬進去,給正室夫人敬一杯茶便是,但孫鴻知因為葉曉梅身懷有孕,高興之余,便吩咐了府中大辦一場。 年過四十的戶部尚書孫鴻知,笑得紅光滿面,正在與前來觀禮的賓客寒暄。 管家三步并做兩步過來,沉聲道:“大人,司禮監(jiān)那位到了。” 孫鴻知忙道:“我親自去迎?!?/br> 說罷,孫鴻知便沿階而下,步履匆匆地走到門口,恰逢陸淵自馬車上下來。 他身量很高,卻又清瘦至極,一襲天青色的暗紋袍子,穿得貴氣非凡。 孫鴻知滿臉笑意:“掌印大駕光臨,簡直蓬蓽生輝!” 話音未落,他突然看見了陸淵身后的宋云凝,微微一怔。 陸淵回過頭來,沖宋云凝伸出手。 四目相對,宋云凝微微一笑,將手遞給他。 陸淵牽著宋云凝,一步步下了馬車。 孫鴻知問:“這位小姐是?” 陸淵將宋云凝扶下馬車之后,依舊沒有松開她的手,淡淡道:“這位是文淵閣大學(xué)士的外甥女,宋小姐。” 孫鴻知目瞪口呆。 但他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挽起一臉笑容:“掌印,宋小姐,里面請!” 庭院之中,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客人。 房書祝怕兒子生事,便沒有讓他過來。 此刻,他正與同僚們在庭院里談天,忽然見到孫鴻知陪著陸淵過來,頓時有些警惕。 房書祝連同幾位官員,轉(zhuǎn)身向陸淵見禮。 陸淵隨口問道:“幾位大人,在聊些什么?” 房書祝:“不過是隨便聊聊,掌印日理萬機,怎么今日也得閑過來了?” 陸淵輕笑一聲,道:“孫大人娶新夫人,這樣的喜事,咱家怎么能錯過?” 說罷,他看了孫鴻知一眼,孫鴻知應(yīng)承笑道:“多謝掌印賞臉?!?/br> 陸淵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道:“聽說孫大人能和新夫人喜結(jié)連理,還是房大學(xué)士牽的紅線?今日怎么沒見到房公子?” 房書祝心中“咯噔”一聲,他飛快地打量了陸淵的神色,見他始終淡淡笑著,看不出什么特殊來。 房書祝硬著頭皮答道:“犬子今日有事在身,便沒能過來觀禮?!?/br> 陸淵“嗯”了一聲,笑道:“房公子一表人才,也應(yīng)該早些成家立業(yè),為房家開枝散葉才是?!?/br> 房書祝嘴角微扯,道:“掌印說得是?!?/br> 說罷,他不經(jīng)意瞥了一眼陸淵旁邊的人,詫異開口:“宋、宋小姐?” 宋云凝落落大方地走上前來,溫婉一笑:“房伯伯,前段日子聽說您病了,近來身子可好?” 房書祝和王博同為內(nèi)閣大學(xué)士,兩家時有來往。 王博出事之時,宋云凝曾經(jīng)去過東閣學(xué)士府,但房書祝稱病不出,將宋云凝拒之門外。 當下,宋云凝又提起此事,倒叫他臉上有些掛不住。 房書祝道:“好些了,好些了!也不知你舅父的事,如今怎么樣了?” 宋云凝淡淡道:“清者自清,如今案子還在審,只要沒有定罪,我舅父就是清白的?!?/br> 房書祝做出一副慈愛的長輩狀,微微點頭:“是啊,老夫與王大學(xué)士共事多年,我也不相信他會貪污賑災(zāi)款,刺殺朝廷命官……如今你跟在掌印身邊,有人照顧,想必你舅父也能放心些?!?/br> 這話綿里藏針,周圍若干道目光,都銳利地投射過來。 眾人小聲議論起來—— “那就是王博的外甥女啊?如今學(xué)士府倒了,就攀上了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俊?/br> “掌印大人不是不好女色么?怎么會帶一個內(nèi)閣家的女子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