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小飯?zhí)茫朗常?第23節(jié)
胖太監(jiān)說罷,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桌上擺著三個空空的蒸籠——都是他一個人吃的。 宋云凝問:“公公此言何意?” 胖太監(jiān)道:“那方永啊,也是倒霉!在顆里被欺負得半死,擦了一日的地,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又觸了戚公公的霉頭!這會兒,指不定躲在哪里哭呢!” 宗良有些不解,問道:“為何顆里的人也要欺負他?” 胖太監(jiān)打了個響嗝,道:“還不是因為他好欺負!軟柿子一個,誰都想上來捏一捏!這家伙之前還尋過短見呢,跳了池塘,結(jié)果沒死成,反倒成了眾人的笑柄?!?/br> 宋云凝唇角微抿,她想起方永那雙通紅的眼睛,總是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宋云凝取下了身上的圍裙,對宗良道:“你在這兒收拾,我去后舍那邊看看?!?/br> 后舍那邊地方大,雖然住了不少人,但是也有不少僻靜的地方,還有一汪池塘。 宋云凝提著一盞燈,走向了東廠后舍的池塘。 如今正值春日,池塘里沒有荷花,唯有正在復(fù)蘇的荷葉。 宋云凝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荷塘,遠遠地便看見池塘旁邊,立著一個人影。 “方公公?” 宋云凝小心翼翼地出聲。 方永身形微頓,轉(zhuǎn)過臉來:“你別過來!” 宋云凝停住了步子,將燈稍微舉高了些,溫言道:“方公公,是我,后廚的宋云凝。” 方永苦笑一聲:“宋小姐也看到了我的笑話,難道也是來奚落我的?” 宋云凝連忙解釋道:“當然不是,我怕公公受了委屈心里難受,就過來看看,你沒事吧?” 方永面色蒼白,悵然道:“不關(guān)你的事,你還是走罷!” 他垂眸,盯著這一汪幽深的池水,有些恍惚。 宋云凝見他這般,更不敢走了,她輕聲道:“方公公若有什么難處,不如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呢?就算幫不上,你說出來,也能好受些?!?/br> 方永搖了搖頭,哀戚出聲:“沒人能幫我!” “我自從家道中落,便一直寄人籬下!萬萬沒想到,竟被親人所害,送進了東廠,成了一個廢人!可憐我一身醫(yī)術(shù),卻無處施展……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方永說著,竟掩面而泣。 這方永不過十七八歲,一身清雅的少年氣,雖然有些軟弱,卻也當真無助極了。 宋云凝聽到他的遭遇,頓時聯(lián)想到自己這一世的身世,不免有些唏噓,便開口安慰:“方公公,無論如何,事已至此,你還是向前看得好。” 方永哭訴道:“我哪里還有前路?我如今是個不男不女的太監(jiān),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方永自小家境優(yōu)渥,實在忍受不了如今的日子。 宋云凝看著他,道:“誰說太監(jiān)一定翻不了身?方公公難道沒有見過掌印大人么?” 方永微微一愣:“掌印大人?” 宋云凝見他目光投射過來,忙道:“是??!掌印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批紅大全,又掌管廠衛(wèi)兩部,若論謀略與才干,云朝有幾位男子能比得過掌印?他雖然是太監(jiān),卻勝過尋常男子許多?!?/br> 方永呆呆地看著宋云凝,宋云凝見他神色松動,又道:“方公公,你如今雖然不順,但也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只要活下去,一定會有希望?!?/br> 宋云凝來到東廠前,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只要活下去,就會有希望,她一定能等到回家的那一天。 方永見宋云凝神情堅定,語氣誠懇,也逐漸冷靜下來。 方永心思微轉(zhuǎn),若是他真的死了,這些苦才真是白受了!總有一天,他要翻身而上,讓那些欺負過他、嘲笑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方永斂了斂神,從池塘邊下來,沉聲道:“多謝宋小姐開解……是我一時狹隘了。” 宋云凝總算松了口氣,道:“無妨……方公公還沒吃東西罷?我們也還沒用晚膳,不介意的話,和我們一起吃?” 方永正需要朋友,聽了宋云凝的話,也破涕為笑,點了點頭。 宋云凝便同他一起往回走,可還沒走幾步,卻步子一滯。 月光下,有一襲銀灰色的身影立在不遠處,清輝淡然。 那人立在廊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長袍之上的行蟒圖騰,冷銳中帶著高傲。 宋云凝微微一驚:“掌?。。俊?/br> 作者有話說: 圓圓:捂嘴偷笑,我不能說 第25章 蔥油餅 月光如水,傾瀉而下。 池塘邊清風輕拂,宋云凝丁香色的裙擺,微微飄蕩。 她失神一瞬,連忙福了福身,道:“見過掌印?!?/br> 方永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見過陸淵,也慌忙跟著行禮。 陸淵沒看方永一眼,反而上下打量著宋云凝。 他輕輕笑起來,道:“聽說宋小姐宵夜生意做得好,可是……咱家還餓著呢?!?/br> 陸淵在錦衣衛(wèi)待了一日,實在不愿再留下用膳,便連夜趕了回來。 宋云凝挽起笑容,道:“掌印想吃什么?民女這就回去為掌印準備?!?/br> 陸淵笑笑,道:“宋小姐還不知道咱家?咱家隨和得很,什么都行?!?/br> 隨和? 宋云凝心中腹誹:這簡直是一張沒有試卷的考題。 雖然認識陸淵之后,他并沒有對宋云凝做過什么過分的事,但世人皆道陸淵喜怒無常,性格乖戾,宋云凝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 宋云凝收了神色,從善如流地開口:“掌印寬宏,民女這就回去準備。您要不回明心齋等等?” 明心齋是陸淵在東廠內(nèi)的私院,就在衙門隔壁。 陸淵扯了扯嘴角:“好。” 說罷,陸淵轉(zhuǎn)過身,一瞬間便消失了。 方永呆了呆,開口:“掌印他……” 宋云凝心中放下幾分,道:“我要先去準備掌印的吃食,方公公回小飯?zhí)谜易诹剂T。” 方永連忙點頭,又對著宋云凝鄭重拜了一拜,便離開了。 宋云凝徑直回到后廚伙房,此刻,伙房已經(jīng)空無一人,而案板上的食材,也用得差不多了。 案板之上,只有一塊待用的面團,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把小香蔥了。 宋云凝走了過去,伸手拿起這把香蔥。 春日里的香蔥,嫩生生的,一掐便能掐出水來,新鮮至極。 宋云凝靈機一動,心里有了主意。 宋云凝將香蔥摘好,細細洗凈,放到砧板之上,菜刀一起,便切成了整齊的蔥段。 蔥香味隨著汁水逐漸彌漫開來,讓這靜謐的月夜,都多了幾分春日的意味。 綠油油的香蔥切好,宋云凝便將蔥白和蔥葉分開。 這樣好的香蔥,用來做蔥油餅,是再合適不過了。 要做蔥油餅,油酥十分關(guān)鍵,宋云凝舀了一勺面粉,加入些許鹽,又將花椒磨粉,抖落進去,宋云凝輕輕聞了聞,又加了幾味香料,與面粉一起攪勻。 而后,點火熱鍋。 一勺涼油下去,很快便滾遍了整個鐵鍋,蔥白跳入油鍋,剎時爆發(fā)出驚人的蔥香,油鍋里沸沸揚揚,炸得十分歡騰。 待青蔥微微變色,宋云凝便端起油鍋離了火舌,熱乎乎的蔥油,被淋到方才備好的面粉等調(diào)料之上,讓紛揚的面粉慢慢凝固起來。 宋云凝放下鐵鍋,趕忙利用蔥油的溫度,來攪拌面粉等調(diào)料——拌勻之后,這便是油酥了。 油酥黏黏糊糊,懶洋洋的膩在碗里,宋云凝將油酥趕到盛滿新鮮小蔥的碗里,青翠的小蔥們,便自覺地黏了上來。 宋云凝洗凈了手,將油酥慢慢擠開,與新鮮的小蔥捏合在一起。 原本清爽松散的小蔥,很快便和油酥融在了一起,變成了軟糯的塊狀,這油酥,便成了蔥油酥。 宋云凝將蔥油酥捏好之后,分成了五個綠油油的小球。 而后,她取出已經(jīng)醒發(fā)好的面團,揉成長條狀,也分成了五個小團。 面團用手一摁,便聽話地成了面餅,宋云凝將嫩綠的蔥油酥,塞到面餅里,仔仔細細地包好。 白糯的面團將蔥油酥整個裹住,好似一團白雪,里面潛藏著春日的秘密。 待五個白白軟軟的面團備好,便可以搟餅子了。 宋云凝將搟面杖握在手中,將面團搟平,而后,像疊被子一樣卷起來。 宋云凝手指纖細靈活,滾出來的卷子,也十分整齊。 一個卷子從中間切開,便成了年輪一般的圖樣——這是蔥油餅的雛形。 宋云凝順著卷子,輕輕一按,又用搟面杖滾了兩輪,帶著圈兒的蔥油餅餅胚,便做好了。 宋云凝找出一口平底鍋,放到火上熱了熱,鋪下薄薄的一層油。 待油溫升上來些許,她便將餅胚,放入了熱油之中,熱油一接觸餅胚,立即興奮起來,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薄如蟬翼的白面,裹著嫩綠的香蔥,看起來吹彈可破,被熱油這么一煎,一圈圈的面紋,變得金黃,極其好看。 宋云凝自己還沒有用晚膳,見到這蔥油餅,都覺得餓了。 她看準火候,將蔥油餅翻了個面,煎到半熟的蔥油餅,發(fā)出了濃郁的蔥油香。 但剎那之間,一滴熱油炸了出來,猝不及防落到宋云凝手背上,她疼得皺了皺眉,低頭看去,手背上多了一個小紅點。 宋云凝常年在廚房忙活,早已經(jīng)習慣了,她用冷水沖了沖,便繼續(xù)忙著煎餅了。 待五個蔥油餅都煎好,宋云凝將它們呈階梯排好,摞在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