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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進入客廳,肖珂換上拖鞋,拘謹?shù)刈M沙發(fā),我說:“你去臥室睡,我不困?!?/br> “不、不好吧?!彼f。 “有什么不好的,房子小,湊合住?!蔽艺f。 他不好意思笑笑:“比宿舍大?!?/br> “那確實?!蔽艺f,抱一床新被子放在床鋪上,“早上想吃什么?樓下有手抓餅、煎餅果子和熱干面?!?/br> “煎餅果子?!彼f。 “行,沒問題。”我催促,“快躺床上去,我把窗簾拉上,你好好休息?!?/br> “我的睡衣在宿舍……”他猶豫著說。 我從衣柜里翻出一套舊睡衣,洗干凈的,說:“這是我朋友的,他經(jīng)常來我這住,你不嫌棄的話可以穿?!?/br> “你朋友介意嗎?”他問。 我沉默片刻:“他不介意?!?/br> 睡衣是寧清的。 他穿過幾次,出最后一次任務前特意洗干凈還給我,說讓我等他回來。 第4章 遇見 寧清和我一般高,比一米七幾的肖珂足足高了一個頭,睡衣穿在肖珂身上,袖子和褲腿長出一截來,顯得有些滑稽。我蹲下,替肖珂挽起褲腿。 肖珂往回縮了一下腳,不好意思地說:“謝謝老師。” 我拍拍手站起來:“沒什么,去睡覺吧。” 他轉(zhuǎn)身,用手捂住耳朵:“好。” 我不明所以地看他快步走進臥室,“咔噠”一聲關上門,客廳剎那安靜,我略為無措地站在原地。自寧清走后,我怕極了獨處,卻又沉迷于此,自虐似的一遍遍想象寧清的模樣。寧清的性格開朗爽快,我常拿他臥底時留的非主流發(fā)型嘲笑他,每每說起,他總?cè)滩蛔∥嫖业淖彀?,大聲嚷嚷道:“哎哎差不多得了?!?/br> 墻壁的掛鐘時針慢慢悠悠指向八點,我隨便穿一件外套下樓買早餐,給肖珂的煎餅果子加兩個雞蛋還有一杯小米粥,我自己買了豆?jié){和三個吉祥饃。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我深吸一口氣,穿過小區(qū)后門,躲避一兩個晨練的老年人和跑步的年輕人,踏進單元門。 掏出鑰匙打開門,肖珂還沒醒,我把煎餅果子和小米粥放在餐桌上,等晾涼了放進冰箱。剛好我今天上午沒有排課,可以等肖珂醒了帶他去派出所做筆錄。 打開電視一直看到十點,臥室門打開,肖珂揉揉眼睛,眼神迷茫地看向我:“鄒老師,幾點了?” “十點十分?!蔽艺f。 他撓撓頭,走進衛(wèi)生間。 我抬高聲音說:“柜子里有新牙刷,自己拆?!?/br> “好?!彼麘?。 洗漱完,他走出來問我:“老師,你上午沒課嗎?” “沒有,下午三點的課?!蔽艺f,“早飯在冰箱里,你拿出來熱一下,豆?jié){和煎餅果子?!?/br> “好的,謝謝老師?!彼者M廚房,不一會兒,響起微波爐的嗡嗡聲。 他吃完飯,我用支付寶轉(zhuǎn)給他三千塊:“你拿著,不夠再問我要?!?/br> “我打個欠條?!彼f,伸手從茶幾底下摸出一根筆和一張白紙,規(guī)規(guī)整整地寫下兩個字“借條”。 他掏出手機查找半天借條模板,選中一個,照搬著抄寫下來,在借款人那一欄寫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證號。借款額度三千,還款期限三個月,我說:“半年吧,三個月能還上嗎?” “能?!彼f,“我會畫畫?!?/br> “畫畫?”我不懂畫畫能賺多少錢,見他篤定的樣子,也不好說什么。 “我可以找個畫畫的兼職?!彼f,“放心吧?!?/br> “你下午有課嗎?”我問他。 “有,不想去?!彼f,伸手將紙條塞到我手中,“給您?!?/br> “哦好?!蔽野呀钘l放進錢包夾層。 作為老師,我本應該催促他去上課,但念在昨晚發(fā)生的事,他心態(tài)尚不穩(wěn)定,我怕他進入課堂被多嘴的學生指指點點,于是說:“我們先去派出所做筆錄,然后回學校,你看怎么樣?” “好。”他笑著彎彎眼睛,“都聽老師的?!?/br> 我站起身,穿上外套和鞋子,肖珂跟在我身后一起出門。 一邊走著,我一邊盤算,三個月后,正好是暑假,我問:“你暑假回家嗎?” “不回?!彼f。 “借暑假找個實習。”我說,“賣冰淇淋什么的,我小時候的夢想是開冰淇淋車?!?/br> 他扭頭,眼睛亮亮地看向我,期待我繼續(xù)講下去的模樣,像只幼小的金毛狗。 我說:“可惜現(xiàn)實打敗了夢想,我一路讀到博士,轉(zhuǎn)行開冰淇淋車一定會上頭條新聞?!?/br> 我們倆聊了一路,到達派出所門口,我囑咐道:“別擔心,好好跟警察叔叔說?!?/br> 他點頭:“嗯?!?/br> 我和肖珂一同走進派出所,接待我們的是昨晚在樓頂守了一夜的中年男警察:“我姓鐘,鐘世言?!?/br> “鐘警官?!蔽艺f,“您好,我姓鄒,鄒瀾生?!?/br> 我和肖珂分別做筆錄,時間不長,約二十分鐘就結(jié)束了,鐘警官留下了我和肖珂的手機號,送我們離開派出所。 “老師,現(xiàn)在回學校嗎?”肖珂問。 我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十二點了,吃個午飯再回學校。” 路邊隨便找一家餐館,我點的雪菜rou絲面,肖珂點的蝦仁餛飩。 吃飯的功夫,他起了一個話頭:“老師,我昨晚,不止是因為我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