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闖冷眼旁觀，心里竟沒感到半點意外。

    裴恕十分自然地將大家要的東西都點上，末了抬頭一看賀闖：“賀顧問要點什么嗎？”

    賀闖看著他：“你參加大會，就是來吃吃喝喝的嗎？”

    裴恕挑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仰在椅子里，游刃有余地笑笑，道：“我們組這不是有賀顧問在嗎？而且高手云集，大家都有自己的本事在身上。這么簡單的一單，還不是手到擒來？我放松一點，應(yīng)該也不影響最終的成敗吧？何必這么嚴肅，就當是來度假一趟不好嗎？”

    眾人一聽，簡直嘆服：原以為是來了個刺兒頭，必定是要攪出一陣腥風血雨，大家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了?？烧l想到，這家伙往椅子里一趟，活生生一條咸魚??！

    賀闖眸底帶著深思，似乎在掂量他話里的真?zhèn)巍?/br>
    裴恕卻似乎對他人的態(tài)度一無所覺，還沖賀闖補了一句：“你真不要？那我可直接下單了?！?/br>
    賀闖：“……”

    現(xiàn)在，他似乎有點明白，當時選人的時候林蔻蔻為什么棄裴恕而取嚴華了。

    怕不是她專門派來的內(nèi)jian吧？

    這躺平還擺爛的架勢，實打?qū)嵰黄ズθ褐R。

    第113章 承讓

    根據(jù)六度空間理論，一個人與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的間隔不會超過六個人。也就是說，從理論上講你可以從自己現(xiàn)有的人際關(guān)系出發(fā)認識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要聯(lián)系上靈生集團的掌舵人，乍看的確沒那么容易。

    畢竟不管是林蔻蔻還是同組的其他獵頭，以前都沒怎么接觸過這個行業(yè)，很難直接搞到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

    但林蔻蔻多少是有些人脈在的。

    她將自己認識的人篩選了一圈，為了暫時不泄露訂單的情況，她并未向業(yè)內(nèi)任何一位朋友尋求幫助，反而給某個家里有礦、在黃浦江邊開酒吧玩的富婆發(fā)了消息。

    趙舍得家里別的沒有，就是有倆臭錢，平時自己也喜歡買珠寶奢侈品，是許多品牌的vip客戶，經(jīng)常被請去看秀。

    林蔻蔻直接問她靈生珠寶。

    這位富婆二話不說，沒過幾分鐘就直接把一個電話號碼發(fā)來了：“陳逸的私人號碼，你打打看?！?/br>
    林蔻蔻不免驚訝：“私人號碼？你怎么拿到的？”

    趙舍得發(fā)來一個臉紅的表情：“相親?！?/br>
    林蔻蔻：“……”

    趙舍得問：“你還想知道得更細一點？”

    林蔻蔻嘆了口氣，打字道：“還是給我他的助理或者秘書的電話吧?！?/br>
    作為一個獵頭，直接打別人私人電話，要遇到脾氣好的不計較也就罷了，遇到個脾氣壞的必然窮究根底，甚至感覺到被冒犯。

    林蔻蔻做事雖然囂張，但這點基本的分寸感還是有的。

    趙舍得對她的專業(yè)領(lǐng)域并不置喙，轉(zhuǎn)頭就幫她去問陳逸身邊秘書的聯(lián)系方式，過了一會兒又發(fā)過來。

    林蔻蔻便先聯(lián)系了陳逸的秘書，道明了來意。

    對方先掛了電話，過了一會兒才重新?lián)艽蜻^來，這次電話那頭的人就不再是秘書，而是陳逸本人了。

    這位在父親入獄后開始執(zhí)掌靈生集團的鉆石王老五，似乎對林蔻蔻的拜訪電話一點也不驚訝：“職位需求不是寫得很清楚嗎？林顧問為什么還需要親自打電話來問？”

    林蔻蔻笑道：“您說笑了，我打來電話，只是想問您一個問題——這個hr總監(jiān)，招進集團，到底是為誰工作？”

    陳逸今年二十九歲，還非常年輕，聲音里還帶著點銳氣：“什么意思？”

    林蔻蔻時間有限，也不跟對方繞彎子：“貴集團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外面的媒體早已經(jīng)報道得鋪天蓋地了，想必您本人比我要清除。我是獵頭，既然負責為貴集團獵聘人才，自然也得告訴候選人貴集團是什么情況。到底人招進去，是為您工作，還是為您父親工作，我想，候選人應(yīng)該有權(quán)提前了解一下吧。不然豈不是會像上一位離職的hrd一樣，走得不明不白？”

    電話那頭頓時陷入沉默。

    過了會兒，陳逸才道：“我也不太清楚?！?/br>
    林蔻蔻眉梢頓時挑了一下。

    從她開始給陳逸打電話之后，整個會議室里大家自動停止了聊天，雖然手頭都還忙著林蔻蔻分配下來的工作，但屬實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都豎著耳朵將大半心思放在聽他們電話的內(nèi)容上了。

    尤其嚴華，更是緊張。

    這還是他當獵頭以來，第一次近距離圍觀另一個獵頭跟這么大個集團的掌舵人直接溝通，而且林蔻蔻的語氣聽起來還那么不委婉！

    旁觀者全都捏了一把汗。

    林蔻蔻自己卻完全沒有在意，只頓了片刻，將陳逸剛才那句話再三思量，然后笑了：“那看來貴集團人事部總監(jiān)這個位置，目前是個大火坑，誰跳進來都會完蛋啊?！?/br>
    會成為父子倆爭權(quán)的犧牲品。

    然而陳逸忽然道：“也未必。”

    林蔻蔻感興趣：“未必？”

    陳逸道：“林顧問的大名我早已聽說過，如果林顧問招來的人愿意站在我這邊，我自然會想辦法力保?！?/br>
    林蔻蔻笑了：“可陳先生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贏吧？”

    陳逸道：“所以還仰仗林顧問不是嗎？”

    林蔻蔻頓時微微訝然。

    電話那頭的陳逸，已經(jīng)擁有了一些商界領(lǐng)袖方才具備的老辣，竟道：“人事這個部門在集團內(nèi)部舉足輕重，我想要的就是一個能幫我贏的人事總監(jiān)。如果這個人不能幫我贏，那有什么招聘他的必要呢？”

    林蔻蔻：“……”

    這一瞬間，會議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連林蔻蔻的眼皮都沒繃住，跳了那么一下。

    他們先前簡單了解過靈生集團前面幾位人事總監(jiān)為什么離職，有的是因為kpi不達標，有的是因為人緣太差，有的是因為有貪腐嫌疑，總而言之五花八門。

    可短短一年時間內(nèi)離職這么多位hr，明顯不太正常。

    總不能全世界最差的hr全都去靈生集團應(yīng)聘了吧？

    大家心里本就存有一絲懷疑。

    現(xiàn)在聽見陳靈生這句，還有什么不明白？

    前面那些hrd離職，多半都跟他脫不了干系！

    嚴華迅速在紙上寫下一行字，舉起來給林蔻蔻看：“就是他干的！”

    同時瘋狂地向她搖手，示意她先掛電話。

    然而林蔻蔻掃他一眼，略一思索，非但視而不見不說，竟然還直接對電話那頭道：“我可以幫你找人試試。”

    嚴華大為震驚。

    其余人也全都露出詫異的表情：就這么草率地決定了嗎？

    電話那頭的陳逸顯然也沒想到林蔻蔻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只是他思維更活泛一下，瞬間便想到了：“你有什么額外的條件？”

    林蔻蔻于是笑了：“時間?！?/br>
    陳逸不解：“時間？”

    林蔻蔻道：“對。不管您是否能理解，目前貴集團的訂單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但我只有五天時間來完成。所以我希望我將候選人的簡歷發(fā)到貴集團之后能得到最快的回復(fù)，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面試我的候選人并且發(fā)放offer錄用！”

    靈生珠寶集團就算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還大，更何況因為要跟自己的老子內(nèi)斗，陳逸現(xiàn)在要處理的事情反而要比他老子陳靈生入獄的那段時間還要多，并不是一個隨時能為別人留出時間來的閑人。

    所以，在聽完林蔻蔻這話后，他并未立刻回復(fù)。

    然而，或許是“林蔻蔻”這三個字太過響亮，也或許是集團內(nèi)人事總監(jiān)這個職位對目前的他來說十分重要……

    總之，陳逸并未猶豫太久，便答應(yīng)下來：“我會盡量安排時間，給下面人打好招呼。但，假如你沒辦法給出讓我滿意的人選……”

    林蔻蔻在聽見他答應(yīng)下來時，就已經(jīng)滿意地笑了，此時只平淡地回他一句：“那整個獵頭圈也恐怕也給不出了。”

    陳逸：“……”

    林蔻蔻猜對面應(yīng)該也是頭回遇到語氣這么囂張的獵頭，只道：“您要沒什么別的事要交代，我就先掛電話忙去了?！?/br>
    那頭的陳逸還是沉默。

    林蔻蔻于是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把電話掛了。

    會議室里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完全用一種看禽獸的眼神看她。

    林蔻蔻問：“怎么了？”

    嚴華哆嗦著道：“我們一開始不是想搞清楚到底給誰招人嗎？你就這么答應(yīng)他了？不需要再了解清楚公司里的局勢嗎？”

    林蔻蔻竟道：“不需要?！?/br>
    所有人齊聲：“不需要？”

    林蔻蔻道：“如果前面幾任hrd的離職都跟陳逸有關(guān)，那么可以得出兩種可能。第一，離職的這些人都是他老子招進來的，不配合他，所以他要想辦法搞走；第二，人招進來或許是沒有立場的，也沒搞清楚情況，就因為兩邊的內(nèi)斗自己卷鋪蓋走人了。無論是這里面哪一種可能，其實都說明靈生集團里面的內(nèi)斗正在膠著的態(tài)勢，兩邊勢均力敵，暫時不能分出勝負。所以我們給誰招人，區(qū)別都不大。陳逸既然答應(yīng)用最快的速度面試我們的候選人，那我們幫他招人問題也不大?！?/br>
    嚴華道：“萬一我們推薦的候選人，被他爸使絆子趕走呢？”

    林蔻蔻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找一個有本事不被人趕走的候選人！”

    所有人都感覺自己麻了。如果說原本這單case就不簡單，那林蔻蔻這句話無疑又將難度往上拔升了好幾個層次。

    嚴華都快崩潰了：“就五天時間，這么厲害的人我們上哪兒去找？”

    林蔻蔻一臉奇怪：“這不是你們的工作嗎？”

    嚴華一愣：“什么？”

    林蔻蔻笑了，抬起那細細的手指頭指著自己道：“我hr公敵誒，恨不得弄死我的hr能從外白渡排到靜安寺，你們不會指望我去找候選人吧？”

    全體組員：？？？？！

    林蔻蔻收起手機，走回桌旁，拍了拍嚴華的肩膀，完全無視了所有人呆滯的表情，語氣松快地道：“總之，客戶這邊我已經(jīng)幫你們溝通好了，剩下的就完全看你們了。畢竟時間緊急，我建議諸位呢，都從自己熟悉的、關(guān)系好的——以及最重要的一條，在本地的——hr開始，直接篩選，也省了我們回頭自己做背調(diào)的時間。哦對了，因為是珠寶行業(yè)，我認為他們對候選人的個人氣質(zhì)、涉獵領(lǐng)域是有要求的，三十三歲以下和四十三歲以上的我都建議先排除掉?？偠灾?，我們要用最快的時間擬定出候選人名單！”

    這就是傳說中連拿了兩屆金飛賊的林蔻蔻嗎……

    嚴華已經(jīng)驚呆了：“你這就不打算管了？全交給我們？”

    林蔻蔻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相信我，要讓我去聯(lián)系候選人，可能這單不用五天，五分鐘就可以結(jié)束了?！?/br>
    因為，在她掛完第一個打給候選人的電話之后，“林蔻蔻正在為某家公司獵聘hr”的消息，想必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上海，讓她淪為笑柄。

    會議室里，所有人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一時都陷入無言：不愧是你啊，林、蔻、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