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得到活命機(jī)會，全國各城的百姓便紛紛趕往都城。

    似是說到傷心處，老婦垂淚道：“我那狠心的兒子媳婦嫌我病得厲害，不愿意捎上我這個拖油瓶，就連燕兒，他、他們也，他們只顧著大寶二寶，卻不管我的燕兒嗚嗚嗚……”老婦眼淚一直流個不停，她把燕兒緊緊摟在懷里，哽咽道，“我苦命的燕兒，苦命的燕兒……”

    小姑娘啜泣著喊：“婆婆！燕兒不苦，燕兒還有您！”

    唐煙煙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祖孫倆，眉頭深蹙。

    食人獸？她好像從沒聽過這種魔物。

    在祖孫倆的哭聲中，唐煙煙看向安靜立在一側(cè)的仙尊陸雨歇。

    他眉目很淡，看似毫無動容，但唐煙煙沒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掙扎。

    他曾說，他不會為了拯救蒼生，而選擇被魔化陸雨歇吞噬。

    為什么要這么講？

    難道只要他們?nèi)诤?，就能阻止這些接踵而來的慘劇？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否還有別的解決辦法？

    唐煙煙最終什么都沒問。

    陸雨歇為仙域為蒼生，犧牲的已經(jīng)夠多。

    如果三界注定要淪陷，那就……淪陷吧！

    給祖孫倆留了些藥丸，唐煙煙帶寸寸離開城隍廟。

    “煙煙，我們現(xiàn)在是要去沅國都城嗎？”寸寸難掩激動，他拍了拍胸脯，雄心壯志道，“小爺還沒見過食人獸呢，這次小爺一定要大展神威，殺它千百頭食人獸要你們好看，哼?！?/br>
    “我們不去沅國都城?！?/br>
    “那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離開沅國?！?/br>
    “……”

    寸寸倏地愣住。

    仙尊陸雨歇也怔了一瞬，隨之望向煙煙面無表情的臉。

    “煙煙，”寸寸難以置信，“我們就這么走啦？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了？”

    “都城有防護(hù)陣。”

    “屁的防護(hù)陣，那陣能頂十天半月就不錯了。”

    唐煙煙沉默無言。

    仙尊陸雨歇突然開口：“就算我們能幫他們這次，他們依舊逃不過最終的命運(yùn)?！?/br>
    說到這里，白袍男子身體猛然僵住。

    這句話似曾相識，他以前似乎曾也對煙煙說過，煙煙當(dāng)初怎么回答他的？

    仙尊陸雨歇勾了勾唇，仿佛陷入美好回憶。

    煙煙說，人固有一死，幫助別人，并不是要許別人無憂無災(zāi)的一生，只不過是成全自己當(dāng)下的無愧于心罷了。

    幫助別人，重要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所以，那次煙煙助他走出魔障，找回他遺落的初心。

    只是現(xiàn)在，他的初心，只有她。

    氣氛寧靜。

    唐煙煙亦是心神微蕩，她也想起來了，想起她曾經(jīng)勸解仙尊陸雨歇的說辭。

    今天就算斬盡食人獸，沅國或許還是難逃滅頂之災(zāi)，但至少這件事不會成為他們的心結(jié)。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唐煙煙突然不想再做徒勞無功的事。

    反正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三界皆會毀滅對嗎？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不想離開沅國。”清風(fēng)拂過，寸寸稚嫩卻格外堅定的嗓音陡然回響在兩人耳旁，“我要去沅國都城！”

    語罷，寸寸祭出飛行葫蘆，獨(dú)自趕往都城。

    他速度很快，快到唐煙煙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團(tuán)墨綠小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盡頭。

    與此同時，仙尊陸雨歇平靜地祭出飛劍，他拉起唐煙煙手，帶她追上寸寸的飛行法寶。

    飛劍如鶴，恣意飛馳在白云間。

    唐煙煙驚訝回眸，視線落定在面前男子的清雋眉眼間。

    仙尊陸雨歇微微俯首，與唐煙煙四目對視。

    誰都沒有開口，只有風(fēng)聲在他們耳邊呼嘯而過。

    眼前是隨風(fēng)獵獵作響的雪白衣袂，唐煙煙眨了眨眼，突然有點(diǎn)慌。

    仙尊陸雨歇總說，他不再是曾經(jīng)的他，他視蒼生萬物為草芥，他不介意生命的消逝，他不會阻止噩夢的到來。他只想守著她護(hù)著她，他不甘心把她拱手讓給另一半的陸雨歇……

    是這樣嗎？

    第一一六章

    遠(yuǎn)遠(yuǎn)望去, 沅國都城被一座七彩光罩籠罩，只是那護(hù)陣已趨黯淡，尤其東南方位的一角。

    城墻外圍, 食人獸密密麻麻如黑點(diǎn)，它們拼命往上攀爬，為先的食人獸一觸碰光罩, 便“吱呀”兩聲, 慘叫著化為一蓬血霧。

    后面的食人獸并不畏懼, 它們爭先恐后，仿佛在進(jìn)行一場死亡獻(xiàn)祭。

    寸寸坐在葫蘆上，他驚懼地拍了拍胸脯：“煙煙, 這玩意兒也太多了吧！看得小爺心里直發(fā)憷, 小爺最怕這種多毛怪物了?！?/br>
    唐煙煙俯視地面情況，蹙了蹙眉。

    底下形勢不容樂觀, 食人獸并不愚笨, 它們似乎知道護(hù)陣東南方位最為脆弱，正在集中攻擊此處。

    在它們瘋狂進(jìn)攻下, 沅國都城護(hù)陣已岌岌可危。

    寸寸訕笑著望向身側(cè)兩人：“煙煙，小白白，這事恐怕還得你們來?！?/br>
    唐煙煙與仙尊陸雨歇對視一眼，既然他們已經(jīng)站在這里，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仙尊陸雨歇法力無邊，彈指間，大半食人獸便化為灰燼。

    唐煙煙祭出紅簪, 隨之加入戰(zhàn)斗。

    地面食人獸瘋狂咆哮著、吼叫著, 聲音振聾發(fā)聵。

    困在都城內(nèi)的百姓和貴族驚惶不安, 還以為結(jié)界即將被這群魔物攻破。

    不消片刻, 世界靜寂了，如死一般的靜寂。

    人們怔怔抬頭，他們互相望著彼此，都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一句哽咽沙啞的聲音在大街上響起，“嗚嗚嗚仙人來了，仙人來救我們了！仙人駕著祥云來幫助我們了！我們得救了！”

    很快，沅國都城街道跪滿了人。

    從高空俯視，只能看到烏泱泱的大片頭顱。

    此時，地面百姓也正昂首看向高空，他們不停對唐煙煙三人叩首跪拜，又哭又笑，似乎無法掩飾胸腔里的激動。

    在他們眼里，他們的危機(jī)已經(jīng)被化解，他們不用死了，這當(dāng)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但一時的安全，并不代表他們獲得了真正的解救。

    唐煙煙別過頭，不愿去看那一張張充滿感激的面龐。

    三人離開沅國時，在結(jié)界處看到等候于此的玄袍男子。

    寸寸很是興奮，他沖到玄袍男子身旁，好不得意道：“小黑黑，你來晚一步，錯過了揚(yáng)名立萬的重要時刻！嘿嘿，你剛是沒看見，全國百姓都跪下來感激我們，那場面可恢弘可氣派了?！?/br>
    魔化陸雨歇輕挑眉梢：“是嗎？”

    他目光先是在仙尊陸雨歇面無表情的臉上一掃而過，然后落定在唐煙煙臉上。

    唐煙煙招手讓寸寸過來，攬著寸寸的肩，她淡淡看向兩個陸雨歇：“我和寸寸會繼續(xù)在凡塵游歷，如果你們忙……”

    “不忙?！?/br>
    “不忙?！?/br>
    不待唐煙煙說完，兩個陸雨歇便異口同聲道。

    魔化陸雨歇睨仙尊陸雨歇一眼，薄唇含笑：“煙煙，我陪你們?！?/br>
    白袍男子面色聽不出喜怒，他略微頷首，也是同樣的意思。

    唐煙煙沒有異議。

    事實(shí)上，他們跟不跟在她身邊，都無所謂。

    此后數(shù)月，從沅國到靖國、梵國，他們游歷了二十多個國家。

    這些小世界都不太平，如食人獸般憑空出現(xiàn)的魔物很多，更有饑荒雪暴等種種天災(zāi)降臨，各國百姓皆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

    梵國鄰近的蓮國正值夏季，往年此時，蕪湖周邊會匯聚無數(shù)游人sao客，共賞荷塘美色。

    今年蕪湖風(fēng)景依舊，四周卻沒了惜花之人。

    數(shù)日前，一場瘟疫席卷蓮國。

    從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整個村整座城的滅亡，蓮國人人自危，竟是不敢再出門。

    名醫(yī)們沒日沒夜地研制解藥，卻見效甚微。

    一天天過去，蓮國死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卻越來越少，氛圍壓抑得仿佛透不過氣。

    唐煙煙他們剛來這里，便感受到了空氣里的渾濁。

    毒源已揮散到空氣，哪怕閉門不出，人們照樣會被感染。

    或許再過不久，蓮國會徹底淪為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