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327節(jié)
對于腦子里沒有太多東西的長輩來說,世界上能聊的話題只有那么些,孩子的成績、青年人的婚姻、中年人的收入與老年人的身體,家長里短,除此之外沒有其它。 張信禮一臉懵地回答:“他應(yīng)該……沒……吧?!?/br> “那跟你們一樣得加油了,”張爸說:“我們那里那個隔壁的誰,小時候被你放狗咬過的五姐弟的老大,今年娃兒都生第二個了?!?/br> 林瑾瑜心說這玩樣有什么好加油的,沒事干了嗎,然后反應(yīng)過來對身處那種環(huán)境里的人來可能除了生娃真的沒別的事干了,于是又把嘴閉上了。 “我自己有數(shù)?!睆埿哦Y說了這句。 “我知道你有主見,阿爸就是關(guān)心哈你嘛,”張爸說:“近在眼前的事了嗦?!?/br> 又來了,林瑾瑜臉上笑意褪去,復(fù)而裝作準(zhǔn)備菜,斜眼看張信禮。 他記得這家伙前幾天還信誓旦旦跟他說有辦法敷衍他爸,讓他爸不干涉他,喏,現(xiàn)在機會來了,趕緊證明啊,可別光說不練。 “爸,”不同于以前,一談到這話題就打岔,這次張信禮真開口了:“實話說……我現(xiàn)在很忙,沒想過這個?!?/br> “啷個嘞?”張爸露出吃驚神色:“不是馬上畢業(yè)了。” “是,但你不懂,事情真的很多,”張信禮說:“我想留大城市,不回家發(fā)展。” “這我知道,”張爸說:“你是大學(xué)生嘛,怎么能留我們那個破爛地方,出去闖,好事,阿爸跟你阿媽支持?!?/br> “是啊,大城市跟老家不一樣,二十多,剛畢業(yè)就談婚論嫁太早了,”張信禮道:“我真的很忙,你不懂我在上海要站穩(wěn)腳跟有多難。” 外地人、本科生、應(yīng)屆無工作經(jīng)驗、普通大學(xué)、鄉(xiāng)鎮(zhèn)家庭,這幾個debuff疊加在一起對滬漂來說簡直是噩夢,可能是只能住漏水地下室的前景,張信禮說:“我算過,等工作了,一個月光房租最少就要2500,還有交通、吃飯……一切都得靠我自己,我哪里來的閑錢跟時間去想那個,你跟我媽又幫不上我什么?!?/br> “你跟我媽又幫不上我什么”這話簡直是殺手锏,張爸一下就沉默了。 “兒子,要是以前……家里只有你一個,我跟你媽省吃儉用,每月也能給你點,”張爸頭低了下去,說:“現(xiàn)在……” 現(xiàn)在他二弟張信和剛上大學(xué),正是用錢的時候,更別提幾個月后還將多個小的,孩子就是吞金獸,作為畢業(yè)的大兒子,張信禮再也不是這個家資源傾斜的中心了。 “我明白,”張信禮沒多說什么:“你們對我的責(zé)任已經(jīng)盡了,我沒意見,只是我壓力本來已經(jīng)很大了,別再給我更多?!?/br> 張爸想:耍朋友確實需要非常多的錢,談著的時候得請人家姑娘吃飯、送人家禮物,大城市的姑娘眼界高,吃的飯也得是好的,送的禮物也得是貴的,他聽木色說,拉龍去上海玩了趟,講大城市商場里東西貴得很,一支還沒手指長的口紅就能賣上千。 何況談了之后,見家長時帶的上門禮也是一大筆錢,還有彩禮,上海比他們那里可發(fā)達多了,的彩禮應(yīng)該更是天價吧,沒準(zhǔn)要翻十倍。 最后這點他猜錯了,涼山這地方的天價彩禮還真沒幾個能與之比肩的。 張信禮說:“真的,我現(xiàn)在只想努力工作,能幫襯張信和一把就幫襯一把,還有我媽那兒,產(chǎn)檢記得按時做,先平平安安生下來再說,爸你有的是事要cao心,我這里先別管了?!?/br> 第376章 風(fēng)雪過后是春天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張爸不如林懷南聰明,他也屬于那種不太想事的人,張信禮被林瑾瑜熏陶了這么多年,嘴皮子雖然還沒出師,可糊弄他們那邊的人好似足夠了。 張爸聽了他的話,啞口無言了好一會兒。 大多數(shù)父母總還是想給子女多一些幫助,再多一些幫助的,張信禮小時候張爸跟張媽基本沒在家久待過,再大一點,爸媽好不容易得空了,他卻獨自出遠門求學(xué)了,他爸對此多有愧疚。如今,兒子好不容易要長大成人了,自己過得不容易,還時不時反哺家里,他咋好意思反而給他更多壓力呢。 因此,基于以上幾點……又或者再加上幸好張信禮是個男人這點——一個男人成年后在那塊地方的家庭里是有話語權(quán)的,尤其是大兒子。 總之,當(dāng)張信禮說完那番話,張爸沉默了很久后道:“也是,想也知道你要在外面闖有多難,是阿爸沒考慮周全?!?/br> 張信禮說:“我自己過著就行了,很多事你弄不懂,我自己應(yīng)付?!?/br> 林瑾瑜暗自開玩笑腹誹張信禮這是在pua他爸吧,先打擊一番,讓他覺得自己錯了,覺得自己沒本事,不懂,兒子的事都要聽兒子的。 不管張信禮是夸大其詞還是在陳述事實,總之……這套看起來還挺好用的。 張信和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作為唯一一個與張信禮有血緣關(guān)系并且知道內(nèi)情的人……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會向什么方向發(fā)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大爸絕對不能知道真相,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張爸問:“那你目前是個啥子打算?” “準(zhǔn)備畢業(yè)論文,等六月畢業(yè),去上海找工作,可能要不順很長一段時間,等穩(wěn)定攢社保系數(shù),談戀愛的事……等穩(wěn)定了再看吧?!?/br> 張爸不知道社保系數(shù)是什么,但作為還算在壯年的父親又不想在兒子面前露怯,便似懂非懂道:“哦,這樣……你有數(shù)就好,有數(shù)就好,爸怕你沒計劃,耽誤了?!?/br> 張信禮語氣確鑿地道:“不會的,從小你跟我媽也沒cao心過什么,我一樣過來了。” 張信和還算機靈,馬上給他哥幫腔道:“是啊,大爸,我哥你還不知道,會做事?!?/br> 張爸便點頭,算準(zhǔn)許了,張信禮又問了幾句他媽的身體情況,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即將出世的弟妹身上,他爸立馬興致勃勃說還在肚子里的老幺去了,不再圍著他問東問西。 …… 過年雖好,可攏共就這么幾天,過了初六,全國陸續(xù)開始復(fù)工,張爸帶著張信和這二兒子不便久待,也準(zhǔn)備走了。 “我說,”社畜明天就上班了,即將畢業(yè)的大四老狗卻還能享受段時間的最后一個大學(xué)寒假,林瑾瑜上午跟張信禮一起去車站送別了岳父,下午在家看書準(zhǔn)備復(fù)試,他道:“我怎么覺得你這只是緩兵之計。” 自從上次廚房之后,張爸確實沒再提過催張信禮談戀愛、催結(jié)婚的事,張信禮覺得自己的說辭奏效了,從此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林瑾瑜卻不太同意:“你這明顯治標(biāo)不治本,也就是拖著而已,能拖多久?” “緩兵之計也是計,”張信禮說:“凡事得一步步來,我要拿到上海戶口還不知道得是十幾年后的事,你擔(dān)心什么?” 話是有道理,但……林瑾瑜總覺得是不是太拖泥帶水了,不是根本解決辦法。 “你什么事都喜歡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兩人都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張信禮正用他那刀給苦讀的林瑾瑜削蘋果,刀刃反射著明亮的雪光,而果皮鮮紅:“可現(xiàn)實里很多事都太復(fù)雜,沒辦法花三五分鐘做件什么事就解決得干凈利落?!?/br> “是是是,你說得都有道理,”林瑾瑜舉著書換了個姿勢,往后大爺般一靠:“口才大有長進?!?/br> “你廚藝也大有長進,”張信禮禮尚往來夸了他句,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我是說真的,這只是第一步,戶口問題、工作壓力能拖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你相不相信,等幺兒出生了,我爸根本就沒精力管我了?!?/br> 不知道有多少家庭比較封建的gay是靠一個拖字訣來在出柜跟不出柜之間找到平衡的,只要離父母夠遠,并且拖過四十歲,就有很大概率達成“心照不宣”成就。 “有可能吧,”林瑾瑜咂咂嘴:“請削成一塊塊謝謝,我手拿著書,啃得滿手汁就沒法復(fù)習(xí)了。” 而且一整個的話就只能他一個人吃。 張信禮把手收了回去,依言開始削成小塊。 不管怎么說,重量級人物總算有驚無險送走了,林瑾瑜接過張信禮遞給他的、盛滿小塊蘋果的碗,先用牙簽戳了一個給他,才道:“總之……這個先只算初步通過,不算最終,以后再看。” 張信禮就著林瑾瑜的手吃了那塊蘋果,問:“要以后到什么時候才算最終通過?” “以后就是以后,哪有到什么時候,”林瑾瑜眼睛盯著書:“最終解釋權(quán)歸林瑾瑜本人所有。你老問啊問的干什么,很急?” 張信禮毫不掩飾地說:“是啊?!?/br> “有什么好急的?!绷骤に妓麄z現(xiàn)在住一起,其實就跟同居一樣,而且還是他包養(yǎng)張信禮,張信禮急個什么嘛。 張信禮看著他的眼睛,用種很認(rèn)真的語氣說:“就是很急?!?/br> 林瑾瑜回了倆‘成語’曰:“色令智昏,急功近色。” “我哪有,”就算有,食色性也,人好色不是正常的么,張信禮轉(zhuǎn)身把刀放了,轉(zhuǎn)回來,趁林瑾瑜在看書,欺身往前,一手按在他大腿上,說:“……色也是你色。” 林瑾瑜斜眼往下,看著他手,說:“你也好意思?!?/br> 張信禮等了一會兒,心想:有進步,這次沒一腳把我踹開。 “對了,”林瑾瑜忽然想起茬來,問:“年都快過完了,再過段時間就開學(xué),您是怎么著,終于要挪動大駕了?” “我沒課了,只剩畢業(yè)論文,”張信禮其實很想靠過去,跟他并肩躺在一起,或者更貪心點,抱著他睡在沙發(fā)上,但還不到火候,于是想想便算了:“送你復(fù)試,陪你畢業(yè)?!?/br> 他沒忘記林瑾瑜曾說過的,很遺憾高中沒能跟他一起畢業(yè),如果有機會,大學(xué)想一起拍張正經(jīng)的畢業(yè)合照。 “復(fù)試還送個什么勁,機票不要錢啊?”林瑾瑜感覺那只咸豬手仍放在他大腿上,心說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我不踹你,你還準(zhǔn)備粘我身上不走了是怎么的。 屋里有集中供暖的好處就是人在家可以放松點,不必裹得像個球,即使穿單衣也不會冷,林瑾瑜邊在心里吐槽邊暗暗打量張信禮,看著看著有點沒心思看書了。 不知道是基因注定還是小時候打的底子,或者專業(yè)原因,他身材一直很好,雖然肯定不能跟專業(yè)練健美的比體量,可放到普通男大學(xué)生里絕對是金字塔頂端,美好的rou體誰都愛,張信禮剛拖完地,有點熱,此刻就穿著件單衣,貼在他大腿上的掌心很熱,熱得人心猿意馬。 張信禮回答他說:“講浪漫的時候計較什么金錢?”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在哪兒修行了,”林瑾瑜視線不露痕跡地落在他胸口上,好似想透過領(lǐng)口往里鉆:“以前不懂這么多套路的啊?!?/br> “嗯……沒有,”張信禮決定撒個謊:“在你這修行的,想讓你高興?!?/br> “我說呢,名師出高徒,果然不假。” 張信禮的手明目張膽地粘他大腿上,林瑾瑜的目光偷偷摸摸地粘他胸腹一塊,一客廳兩個人互不干擾地心猿意馬著,張信禮說:“我說真的,你復(fù)試哪天,我跟你一起去……不想跟你分開幾天。” 人真是個奇怪的生物,不說情話的時候覺得打死自己也說不出來,可一旦想開了,走出了那種低氣壓下的死胡同,頃刻間就能從內(nèi)到外改變。 林瑾瑜不知道是不是每個真心愛過的人分手之后性格都或多或少會有點改變,他覺得可能是吧,人本來就是種會極大被后天影響的生物,這種改變有時可以變成一種好事。 他說:“別rou麻了,復(fù)試來回最多兩三天,又不是連體嬰兒,有必要嗎……真不用你陪,有那錢不如給你買身暖和點的衣服,你要真舍不得,我回來的時候記得來接站就成?!?/br> 張信禮不是很樂意地說:“好吧?!?/br> 對面電視開著,但為了不影響林瑾瑜看書沒開聲音,兩人自然也就沒注意到里面播報的天氣預(yù)警,說氣候?qū)<翌A(yù)測可能有寒潮來臨。 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張信禮借狗開門已過去了快一個寒假的時間,他倆當(dāng)初橫眉冷對著走進這屋子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他能在這里待這么久。 大概是張信禮太有本事,或者林瑾瑜心太軟,或者他們太相愛。 這年的冬天十分寒冷,風(fēng)大雪大,給無數(shù)回家或者出差的人的出行帶來極大不便,可俗話說瑞雪兆豐年,來年一定是個生機勃勃的春天。 第377章 夜歸人 “……近期監(jiān)測到大股冷空氣南下,市氣象臺發(fā)布寒潮黃色預(yù)警,上海降溫或?qū)⑦_10度,北方局部有暴雪,出行請注意安全……” 出租車上,收音機沙沙響著,林瑾瑜聽見了,但沒當(dāng)一回事。他復(fù)試結(jié)束了,此刻正打出租往車站趕。 對推免生來說,一般情況下,復(fù)試只是走個形式緊張一下,除非你表現(xiàn)差得真的人神共憤,否則絕大多數(shù)學(xué)校都傾向于接受推免生而不是統(tǒng)考生。 林瑾瑜一開始規(guī)劃的時候就打定主意回上海,首選學(xué)校不過的話還可以退而求其次,選別的同樣位于上海的高校調(diào)劑,只要求留在上海的話應(yīng)該沒什么難度,因此他面試完一點沒糾結(jié),直接就把這事拋在腦后了。 錄取結(jié)果最遲一個半月內(nèi)出來,他從考場出來后連飯都顧不上吃,把車票時間改到最近一班就往自己本科學(xué)校趕。 絕對不是分開幾天也想張信禮了,他只是趕著回去打工而已,爭取開學(xué)前多賺點,把來回路費補回來,嗯。 “考完了沒?” 林瑾瑜過了檢票口,才剛上火車,手機便嗡嗡一陣震動,某人給他發(fā)了條消息過來。 “早考完了,”林瑾瑜把包放在自己鋪位上,回:“怎么,有事?” 那邊等了會兒,發(fā)來條:“吃飯了沒?” 張信禮其實是想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反正復(fù)試也結(jié)束了,不如立馬就買票回……不過他怕林瑾瑜覺得他不貼心,光會催他,給他扣分,只能先迂回一下。 “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請問有沒有人需要……” 熟悉的長條形火車專用小購物攤車帶著沙沙聲搖搖晃晃碾過地板,顧不上吃飯的林瑾瑜花十塊的高價要了桶方便面,邊撕調(diào)料包邊語音轉(zhuǎn)文字打字道:“吃了,就吃的以前常去的那菜館,嘖嘖,太美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