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262節(jié)
張信禮眼睛掃過欄桿外湛藍的一小片天,道:“你清楚?!?/br> “他開玩笑的,”林瑾瑜也奇怪張信禮怎么突然這么說話,對方是他堂哥,又不是壞人,有誤會好好說,解釋清楚不久行了嗎,陰陽怪氣諷刺人有點過分了:“真跟他沒關系。” “你就會說跟他沒關系,”小堂哥道:“小瑜……做人真的別太舔,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xiàn)在怎么跟那種舔女神的舔狗似的。” “?”林瑾瑜當初暗戀張信禮的時候雖然也這么吐槽過自己,但只是開玩笑腹誹罷了,愛是無法控制的情緒,他愛一個人很坦蕩,不后悔,但并非沒有底線,并不是所有深情都要被罵作舔狗:“你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張信禮更無語了,沒有家庭作后盾,他們的經濟條件本來就不適合來上海這種超一線,是林瑾瑜堅持想回家鄉(xiāng)的,他順了他的意思,自打來這里以后,家務基本都是他做,林瑾瑜要去那種地方上班,他妥協(xié)了,林瑾瑜招惹上一個寧晟凱,他雖然發(fā)牢sao,可也沒真的干涉什么,在林瑾瑜家人眼里,林瑾瑜和他在一起就是一個人單方面受盡委屈,他逍遙快活嗎? 他覺得自己比較像舔狗。 那邊小堂哥還在說:“那啥……愛情真不是人生的全部,你又是第一次談戀愛,不要太……太認真了,外面難過,家里永遠……永遠等你回來?!?/br> 這句話他說得有點磕磕巴巴的,話里的語氣、字詞也都是林瑾瑜反感的,隱約一股雖然溫和,但高高在上的說教感……為什么才一年不見,他小堂哥變得頗老氣橫秋了。 “你叫他不要認真?”對方是林瑾瑜的堂哥,對象的親戚身份總是特殊,可這句話真觸了他逆鱗了,他們才是彼此認定的伴侶,你不過是個堂表親戚而已,根本沒資格堂而皇之叫一個成年人直接對某段感情“玩玩就好,別認真”。 為什么不認真……怎么能不認真?! 這次張信禮的聲音比他倆都要大,小堂哥看他,表情頗無措尷尬:“也不是……我個人其實……但……唉你要我怎么說才好,不是你想的那樣,可我必須說給他聽!” 好一通語無倫次,令人云里霧里的話,張信禮走近了,走到林瑾瑜身邊,不客氣道:“必須?你不說話,我也不會以為你是啞巴?!?/br> 他顯然是一點面子都不打算給這個小堂哥留了,林瑾瑜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明明叮囑過張信禮不要把小堂哥的話放在心上,暫時稍微委屈一下的,為什么他就是不聽?換了是林瑾瑜自己見張信禮的家人,受點委屈算什么,他一定有多乖裝多乖,盡力討他家里人喜歡,根本不會讓張信禮為難,這不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際交往常識嗎?為什么張信禮反而不懂,要爭這種狠? “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是真不懂禮貌,”小堂哥跟張信禮面對著面:“從我進門開始就是,一副好勇斗狠的樣子……哦,我突然回過味來了,那時候……你以為我是上門要債的對吧?我說怎么……你為什么不說欠債的事?”小堂哥狐疑的目光在他倆之間轉了轉:“那錢……真是小瑜欠的嗎?” 按常理,如果是林瑾瑜欠的錢,他沒理由遮遮掩掩不肯告訴他堂哥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說的,說了他肯定得幫忙,百利無一害,小堂哥想:除非是在幫人隱瞞。 作為跟張信禮才接觸了僅僅幾天的人,他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人心站在他的角度無可厚非,可被揣測者心生不快同樣在所難免。 “不然難道是我?”張信禮冷冷道:“你以為我是誰?” 他小時候雖然確實不是什么三好學生,可就算在那個中二、不知好歹、橫行霸道的刺頭年紀,張信禮也從來敢作敢當。 不管林瑾瑜如何反復跟他說他這個小時候一起玩的堂哥人不錯,雖然不懂浪漫也不會活躍氣氛說笑話,但對人一向是友善的,張信禮對此就是全無體會。 他覺得對方像個考察業(yè)績的領導,不僅覺得他逍遙快活,還懷疑他騙林瑾瑜的錢,看向他的目光也總是審視的,好像背負著什么重大任務,和當初不遠萬里打電話過來,客氣小心叮囑他,要他記得帶林瑾瑜去醫(yī)院的小堂哥判若兩人……那眼神有時甚至讓張信禮有種在面對林懷南的錯覺。 甚至那比林懷南更讓他不適、嗤之以鼻,因為林懷南是林瑾瑜的父親,而且對他有恩,挑剔他也是應該的,而小堂哥,不過是個堂哥而已。 林瑾瑜站他倆中間,頭都他媽大了,一個兩個的,怎么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對小堂哥大聲道:“是我欠的!百分百是我!不是背黑鍋!要我說幾遍?!”說完又轉向張信禮:“你也閉嘴行嗎?我會解釋清楚,他只是對你有點誤會,用得著針鋒相對,一步不讓的嗎?” “不是誤會,”張信禮面無表情說:“天天次次都是誤會,多到夠在背后長篇大論?哪有那么多誤會?!?/br> 他就是不接受他罷了,日夜催眠林瑾瑜,讓他離他遠遠的,找一個更好的優(yōu)質對象,根本不是誤會。 “不是讓你別當回事,別放心上嗎?”林瑾瑜都快煩死了:“大老爺們怎么這么固執(zhí),斤斤計較,好賴話不聽?!?/br> “聽不懂,”這段時間張信禮處理租房、退押金本來已經夠煩了,小堂哥來了之后還要受他的氣,心里各種情緒積壓很久了:“你是舔狗,我好賴話不聽,我固執(zhí),是,我就這樣,你嫌就找別人去。” “我說了要找別人嗎?你心情不好也少逮誰咬誰,”林瑾瑜在走廊上和他吵了起來:“我說了幾遍我沒把那些話放心上?二十多歲的人了,你對自己有點自信行嗎?” “你有自信,”張信禮道:“張信和要是說一樣的話,你保證你笑臉相迎平靜接受對吧?!?/br> 林瑾瑜站著說話不腰疼道:“我能啊,那是你家人,我有什么不能忍的?” 張信和就不會說那些話,一來因為張信和跟張信禮之間和林瑾瑜跟小堂哥之間的關系不一樣,他倆之間張信禮才是主導者,張信和基本啥都聽他哥的,二來也因為張信和本身對林瑾瑜好感度也挺高的——在為人處事上,林瑾瑜如果有心,比張信禮要會討人喜歡多了。 “……”張信禮聽見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被噎了個徹底,半天回了一個“哦”。 第291章 爺爺 一墻之隔的辦公室,大家都平靜地坐在自己桌前辦公——除了那好管閑事的小個子。 他位置正好靠墻,此刻正豎起了耳朵探聽走廊上的動靜,身后有同事問他這是在干啥,他噓了聲,道:“八卦嘛,不聽白不聽?!?/br> 打卡時間過了,主任正好打附近過,剛轉過彎,就聽見走廊上吵吵鬧鬧的,三個不知道啥人擠在一起,鬧哄哄好像在吵架。 林瑾瑜這邊現(xiàn)在是一團混亂,小堂哥語重心長叭叭完,張信禮開始和小堂哥吵,他倆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林瑾瑜和張信禮自己又懟起來了,這叫什么事兒。 “你哦是幾個意思,”林瑾瑜道:“我說能就是能。” 張信禮說:“你現(xiàn)在想是覺得容易?!?/br> 反正林瑾瑜應該永遠也不會真的處在他現(xiàn)在所處的這種情境下。 “你自己問的換做是我我能不能暫時忍忍,我說能,你又開始轉換思路抨擊我空口白話吹牛了?”林瑾瑜怒道:“什么人?。 ?/br> 小堂哥一看,尋思這不行啊,當著自己面都能吵起來,那私下豈不是更不和諧?這怎么過得下去? “小瑜,”小堂哥道:“別跟他說了,你倆在一塊就不合適,你過來,我告訴你件事。” 他覺得大概情況他到目前為止都了解完了,光欠錢這條就可以直接定生死,該進入下一階段,和林瑾瑜說除了來看看他之外,他這次來的另一個原因了——事實上這件事其實才是促使他特意回上海的主要原因。 小堂哥想:現(xiàn)在自己這堂弟在和張信禮吵架,應該不會再胳膊肘往那邊拐,不肯聽他的警世良言了 然而事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林瑾瑜那邊呲完張信禮,這邊回過頭來還是讓他閉嘴,表示自己不聽:“你別說了,我說好幾遍了他真不是你擔心的那樣,您就別插手了行嗎!” 小堂哥是有苦說不出,他還不想插手呢,他閑嗎?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干,要不是不來不行,他巴不得窩在家看電視喝飲料。 “你倆當著我面就能吵起來,還不是我想的哪樣?”小堂哥試圖拉他:“你給我過來?!?/br> “我不……” “你們是什么人啊,在這里干什么?” 橫空響起的尖銳女聲讓林瑾瑜驟然一頓,立刻閉緊嘴巴,終止了這還沒拉出個結果的堂兄弟倆的二輪口頭拉鋸。 主任,也就是剛進來那天負責給他們講話的那個女領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次問了遍,道:“你們到底什么人啊,怎么在這里吵吵鬧鬧的,打擾其他人上班。” 實習生嚴格來說只是個臨時工,那么多人,她一堂堂主任沒法把每個人的臉和名字對上號也正常,林瑾瑜心說:完了,吵個架忘了時間,這下被逮住了。 他把小堂哥拽他胳膊的手拿開,站好了,道:“……主任好?!?/br> 張信禮也回過身閉上了嘴。 “我們是實習的,不好意思,聲音大了點,”林瑾瑜道歉道:“等下馬上回位置。” “哦,實習生,是有點眼熟,”主任目光轉向小堂哥這徹頭徹尾的生面孔,道:“你呢?” “他是我堂哥,”林瑾瑜道:“過來……看我的?!?/br> “上班時間非職工不得入內,你師父沒給你講過嗎?”主任細長的眉毛皺了起來:“他怎么做事的?” “講過講過,是我的問題,”胖師父人不錯,林瑾瑜萬萬不能坑他,這時候任何解釋都是多余的,容易被認為是在狡辯,還不如低個頭,先過了這茬再說:“忘了時間,馬上回位置?!?/br> 正規(guī)單位不像夜店,當著面,就算是直系領導一般也不好意思對犯了錯的下屬說太難聽的臟話,更何況林瑾瑜只是白干活的實習生,表面客氣還是要有的,主任心里不滿,但嘴上不說,只道:“這樣,那快點……”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小堂哥不想影響林瑾瑜的實習成績,道:“打擾了。” 主任找張信禮和林瑾瑜要工牌,張信禮把兩人臨時工牌遞了過去,主任看了他倆工牌,念道:“林瑾瑜……張信禮……”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哦,你們是那個x長介紹來的,是吧?”她說了個姓許的名字,這名字林瑾瑜知道,是許釗親戚,不知道哪個叔伯。 “是,”林瑾瑜不能否認,只能說:“添麻煩了,您多照應。” “哦哦,沒事,”主任道:“那……快點送完你堂哥,下次可不許了?!闭f完走了。 等主任走遠,小堂哥道:“許某是誰?怎么說他介紹來的,你倆不是他正常申請嗎?” 是……正常申請,但不完全正?!骤そ锌嗖坏?,有必要這么剛擒住了幾個妖又要降幾個魔嗎:“呃……這個……” 沒啥比剛被拆穿一個謊話,眼瞅又要露餡更讓人尷尬了,林瑾瑜先前撒的所有謊都只是想讓小堂哥對張信禮的印象能更好點,假話是他說的,總不能“背叛”自己對象,因此只能好一通支吾。 小堂哥眼神越來越疑惑,在這進退兩難的時刻,張信禮竟然主動說話了:“不是正常申請,”他本來就因為撒謊攬功渾身不得勁,此刻終于解脫了:“接收函跟我沒關系,是他自己找許釗幫忙弄到的?!?/br> ??? 林瑾瑜傻了,這人怎么這么容易就不打自招了?好歹也試著圓一下啊,圓不過去是一回事,不打自招是另一回事。 小堂哥也愣了:“什么意思……意思你沒出力?那你剛剛說是你跑上跑下申請的?” “那是他說的,”張信禮頗有點破罐子破摔了,粉飾太平裝大尾巴狼有什么用,糊弄得了一時還能糊弄一世嗎,吵來吵去他煩了,該是什么就什么:“剛剛是騙人,我沒那個本事找關系?!?/br> “你還把責任都推到小瑜身上?”小堂哥在“胳膊肘內拐buff”加持下頗有些慍怒,林瑾瑜則覺得他不可理喻,有必要這么實誠?而且還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他賣了。 “我沒有,我只是陳述事實,”張信禮說:“你是他堂哥,該知道真相,事實就這樣,愛怎么辦怎么辦?!闭f完直接推門回位置做事去了。 林瑾瑜真是尼瑪?shù)囊痪鋐uck如鯁在喉,巨巨巨無語,誠實雖然是種良好的品格,但不是讓你在這兒展現(xiàn)的好嗎! 小堂哥說:“小瑜,你看清他了沒,也太極端偏執(zhí)了,你可要想清楚。” 林瑾瑜心里確實生張信禮的氣,但不好在小堂哥面前發(fā)作,只道:“行了,我先送你出去吧?!?/br> 已是上班時間,樓里走道上沒什么人,林瑾瑜領著小堂哥一路走到大門口,自己躲著沒出去,給他指了路。 小堂哥道:“小瑜,你今天下班先別跟張……張信禮一塊走,等我一會兒,我有事跟你說。” “?”林瑾瑜道:“有事現(xiàn)在說不行嗎?” 他現(xiàn)在處在一種神奇的狀態(tài)里,心情莫名沉重,郁悶而且憋得慌,好似一罐快要達到極限的壓縮空氣,隨時會撐破容器爆開,煩躁得很,誰也不想理,也不想說話,只想趕緊把人送走,然后自己一個人單獨待著。 “現(xiàn)在……”小堂哥斟酌再三,道:“現(xiàn)在說不清,其實……我是想帶你去見個人。” “?”林瑾瑜一開始沒聽懂,他怔了一瞬,然后便有種莫名的預感升上心頭:“誰?你朋友還是……我爸?” “……呃,不……” 小堂哥話未說完,林瑾瑜聲調高了個八度,拽住他衣領就質問道:“你不是說他不知道?你沒告訴他嗎?!” 那激動的模樣把小堂哥嚇了一大跳,林瑾瑜拽著他的手非常用力,青筋一根根往外暴,眼睛不說目睚欲裂,也清晰可見一根根紅血絲,整個人跟突然之間換了個人一樣,十分嚇人。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一個人回避一樣東西并不表示他對這東西無所謂,相反,越回避其實越表明這是他的一塊心病,長久的放置會滋生出日益嚴重的問題,甚至致使相關詞匯變成某種開關,不觸發(fā),當事人跟正常人一模一樣,啥事沒有,一旦觸發(fā),他就會表現(xiàn)出程度不一的躁郁傾向。 “沒有沒有沒有,”小堂哥被他嚇得說話都結巴了:“不是他,我……我沒……” 這一連串的否定讓林瑾瑜略微平靜了些,他頓了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于是忙松開小堂哥,說:“抱歉……我好像有點激動……” 不是有點,那是相當激動,小堂哥劫后余生,整理了下衣服,圓場道:“呵呵呵,那什么,可以理解。” “所以你要帶我見誰?”林瑾瑜以為小堂哥看他生活上有困難,準備介紹什么有背景的朋友給他認識,然而小堂哥拖泥帶水一陣,說出了個他萬萬沒想到的名字—— 小堂哥道:“……帶你去看看爺爺?!?/br> …… 去年過年時,林瑾瑜在家庭小視頻里就沒看見他爺爺,他以為只是沒拍到,又或者老人家年紀大了沒精力熱鬧,所以一個人在里邊看電視。 常聽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后?!保@句話放到他爺爺身上為什么不靈驗呢? 曾經他爺爺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出院的時候醫(yī)生說老人到這個歲數(shù)都有個大關,熬過去就好了,就沒事了,能活到百歲……封建迷信果然只是某些時候寬慰人的假話罷了。 又或者老爺子這輩子大概已經享了太多福了,年輕的時候沒被打死,老了之后兒孫滿堂,晚年從不必為衣食住行發(fā)愁,雖然老伴走得早了些,可兒子孫子都算有出息,一大家人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