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222節(jié)
張信禮覺得他賭氣賭得莫名其妙:“別這態(tài)度,我是想好好跟你說?!?/br> “我什么態(tài)度,我就這態(tài)度?!绷骤ば恼f:不分青紅皂白進(jìn)門就是質(zhì)問質(zhì)問,門都不讓進(jìn),還想什么態(tài)度,搞笑。 他連鞋都還沒來得及換,就這么杵在門口,張信禮在這方面心思沒那么細(xì)膩,沒想那么多,只覺得應(yīng)該第一時間把這個問題解決,于是還站在那兒堵著他,接著道:“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能這么花錢,上次你說都是我讓你想買什么買什么,這次我總跟你講了,你還買?” “買怎么了?”林瑾瑜說:“不就70塊錢嗎,瞧把你小氣得,到底讓不讓我進(jìn)去???” 他說的當(dāng)然是氣話,林瑾瑜是個情感豐富但又很堅強(qiáng)的人,他總覺得物質(zhì)上的東西都是小事,唯情感與靈魂至高無上,并且覺得戀人一定跟他想的一樣,可張信禮沒他那么理想化,家庭讓他在愛人面前多少會自卑。 于是林瑾瑜那句“小氣”一出來,張信禮就徹底不說話了……但也沒讓開。 林瑾瑜等了一會兒,看他表情察覺到了些什么,心說:不是吧,我就隨便一說,都老夫老夫了,隨便開句玩笑怎么還這么敏感。 物質(zhì)決定意識,只要他們之間那種隱性的、過大的物質(zhì)條件差距依然存在,張信禮就會一直對這個敏感。 林瑾瑜把東西都換到一只手里,空著的那只手伸過去想拍拍張信禮的胳膊,同時道:“唉,我隨口說的,你不會這就生氣了吧?” 張信禮還是不說話,林瑾瑜碰他,他躲了一下,林瑾瑜說:“躲什么,真生氣了啊……至于嗎,那我給你道歉?不是吧寶貝,你也太容易生氣了?!?/br> 他完全一副哄小姑娘的心態(tài),張信禮擋了下他第二次伸過來的手,說:“沒生氣,你愛就吃?!闭f完轉(zhuǎn)身從門口走客廳去了。 這模樣一看就是生氣了,林瑾瑜腹誹道:得,哪個男人還沒哄過對象呢。 他生理和社會心理層面也都認(rèn)同自己是男性,沒把自己當(dāng)傳統(tǒng)刻板印象里的那種有事只能被哄被遷就的“女性”形象,這會兒看著張信禮的背影,叼著煙道:“我找到工作了才買的,不是亂花錢,寶貝,你搞清楚情況再興師問罪行嗎,我冤枉啊。” 張信禮回頭,問:“叫誰寶貝?” “你啊,”林瑾瑜沒皮沒臉:“寶貝~” 真夠rou麻的,張信禮可能覺得這稱呼只能男的用來叫自己女朋友,或者老公喊老婆,于是道:“別喊,”他說:“你找什么工作?” 林瑾瑜道:“喊怎么了,我樂意,要不你喊我也行,”其實心里想:靠,真的很rou麻,偶爾喊幾次還行,天天喊肯定雞皮疙瘩直沖天際,他回答說:“夜場當(dāng)模特?!?/br> 張信禮臉上的神色本來已經(jīng)緩和了些,結(jié)果聽他這句話又沉下去了,跟蒙著層烏云似的:“xx路那條街?”他說:“誰讓你去那的?!?/br> “我有手有腳,怎么不能去了,”林瑾瑜不明所以:“嘿嘿,我可找到工作了,人事說一萬保底,開心吧?!?/br> 張信禮會開心就怪了,他語氣很不好,而且特獨斷專行、斬釘截鐵地道:“明天辭了?!?/br> 辭……辭了?不是,你誰……你為什么這么說啊,林瑾瑜本來開開心心的,結(jié)果那邊兜頭一冷水,好一出熱臉貼冷屁股,他道:“憑什么,我自己找的活兒,你憑什么讓我辭?” “你知道那是去干什么嗎?”張信禮說:“烏煙瘴氣,你怎么能去干那個?” “干什么啊,”林瑾瑜說:“不就陪個笑臉玩骰子喝酒嗎,別說得跟老子要去賣似的?!?/br> “你是誰老子?”張信禮知道那倒不至于,但還是覺得他說這么輕松不可理喻,他冷冷道:“不準(zhǔn)去。” 林瑾瑜就奇了怪了:“你自己不經(jīng)常去那地方嗎?怎么又雙標(biāo)上了!” “那是一回事嗎,”張信禮說:“我只是去點單、上東西,你去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我去賺錢!”林瑾瑜吵上頭了,他指縫夾著煙,把煙從嘴里抽了,看著他,說:“你什么眼神?” “就這眼神,”張信禮失去耐心,不想扯七扯八:“合同撕了,當(dāng)沒這事?!?/br> 我靠,什么法西斯主義,林瑾瑜一成年人,極度排斥被這樣強(qiáng)行干涉,張信禮的眼神和語氣跟……看鴨一樣,讓他非常生氣,遂也真惱了,道:“合同都簽了,你說撕就撕?撕了不違約嗎?想那么簡單,不是,就打個工你這么大反應(yīng)干啥,你誰啊哥?” “……”張信禮眉間川字紋深得不能再深,林瑾瑜觀念開放,覺得夜場行業(yè)也沒什么,可他心里特別不舒服,在林瑾瑜大聲質(zhì)問出那句“你誰啊哥”的時候,張信禮終于忍不住了,猛地轉(zhuǎn)過身,聲音有如利箭:“我是你男朋友!” 沒電的玄關(guān)口一片漆黑,唯手機(jī)透出來的光束照亮了兩個人的臉,在慘白色的光與黑暗的交界處,張信禮說:“……我是你男朋友,你說我為什么那么大反應(yīng)?” 第241章 張哥的妥協(xié) 林瑾瑜還以為張信禮生氣的時候只會自己憋著假裝無事,或者搞冷戰(zhàn),干脆不說話,拒絕交流,結(jié)果……這家伙居然還會吼他啊。 那句帶著些微不悅與惱怒的“我是你男朋友”的尾音還未從玄關(guān)處散去,張信禮已再次朝他走了過來。 他是真忍不了,說他太保守也好,活在清朝也好,怎么也好,他就是反感林瑾瑜去做那個,占有欲人人都有。 “別做那個……”沒電的屋子總在無形之中就會給人一種壓抑沉悶的感覺,張信禮走到林瑾瑜面前,和他面對面站著,彼此的雙眼都隱沒在黑暗里。 他想說別去做那個,實在找不到工作就找不到了,本來現(xiàn)在這階段,畢業(yè)證都沒拿到手,找也找不到什么有前途的好工作,在家就在家吧,他養(yǎng)他……也行。 可張信禮沒說,因為他說不出口,他哪里有資本說這句話呢。 “你……想什么呢,”林瑾瑜被他發(fā)了脾氣也沒生氣:“我不干什么,出格的我都不干,就只跟著別人一起玩玩游戲,我問過了,不當(dāng)主角隨便玩玩也行,就是錢少一點,你不喜歡我就敷衍點,就算沒人給小費也沒關(guān)系。” 他說:“我愛你,好嗎,我不會做任何出格的事?!?/br> 張信禮的目光時而看向左邊時而看向右邊,他還是很焦躁,不安心,他骨子里就是個沒安全感的人,從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是這樣,所以一開始他才會想用那種讓人誤解的方法占有林瑾瑜,發(fā)乎于本能,很幼稚,很原始,卻源自于愛。 愛有時會驅(qū)使人做傻傻的、不理智的事。 林瑾瑜也知道這么三言兩語大概沒法說服他,他把鞋換了,拎著東西示意張信禮先走到客廳去,道:“進(jìn)去說。” 張信禮側(cè)身讓路,跟他一起走去沙發(fā)邊,臉上神色很復(fù)雜。 林瑾瑜把鴨脖雞爪還有啤酒都放到矮茶幾上,也不坐沙發(fā),直接穿著襪子在木地板上屈膝坐下來,隨意地喊張信禮,讓他也坐。 窗戶關(guān)著,此刻沒有燈,更沒有空調(diào),木地板雖不如瓷磚地沁人,但深冬時節(jié)坐上去仍讓人覺得發(fā)涼。 “過來點,”林瑾瑜說:“擠著坐,不然冷?!?/br> 這房子沒餐廳,這個高度正好可以把茶幾當(dāng)個小桌子,吃鴨脖喝啤酒,張信禮聽他話挪近了點,林瑾瑜“咔”開了兩罐啤酒,把其中之一推到他面前,問:“冷不,要不要給你熱熱?!?/br> 張信禮靜了幾秒后接了,有點悶地說:“不用?!?/br> “其實我也不想工作,想每天混吃等死,”林瑾瑜見他接了,也不多矯情,轉(zhuǎn)過去看著因為沒電而漆黑一片的電視屏幕:“可我想幫你……也不是幫你,”他喝了口啤酒:“幫我自己吧,生活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活,不是你一個人的,也不是我一個人的?!?/br> 他看向右邊冰箱上密密麻麻補(bǔ)丁一樣的便利貼,那上面全是各種備忘,五顏六色貼了半個冰箱,粉色的上面寫著“水電費300待交”,藍(lán)色的上面寫著“年關(guān),蔬菜漲價”,金色的上面寫著“考研倒計時xxx天”,綠色的上面寫著“老家2000元待匯款”,除了這些,還有紫色的、橙色的、黃色的、白色的……林瑾瑜第一次感嘆原來這個世界居然有這么多種顏色。 張信禮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喝著酒。 “我也想過找別的活兒干,”林瑾瑜也不管他不出聲,只自言自語一般道:“但是我沒用,你愿意干的活兒我看不上,想去做家教,人家也不要。” 在小點的地方以林瑾瑜的水平,就算專業(yè)不對口,找個補(bǔ)習(xí)英語、數(shù)學(xué)的活兒應(yīng)該也綽綽有余,可這里是上海市中心,就像非師范生在上海幾乎不可能找到在職中學(xué)教師的工作,這里的教輔機(jī)構(gòu)也不缺專業(yè)對口的老師,復(fù)旦、交大近在咫尺,比價格他比不得那些名校畢業(yè)的大三大四學(xué)生低廉,比經(jīng)驗他又比不過那些畢業(yè)多年來上海打拼的滬飄外地老師。 林瑾瑜原本也可以上本地學(xué)校的。 他說:“其實我有時候想,要是以前沒那么任性,念的是理工科專業(yè)就好了?!?/br> 假如他念的是理工科專業(yè),他就可以去那些技術(shù)崗位,可以自己去接編程的活兒,去做網(wǎng)站,就算找家教,大概也能對口了吧。 張信禮原本跟一潭死水一般的黑眸一動,看向林瑾瑜。 “瑾瑜,”他說:“……” 林瑾瑜知道他要說什么,笑了笑,輕描淡寫道:“隨口說的。” 張信禮不希望他說這種話,林瑾瑜應(yīng)該過他自己期望中的生活,包括學(xué)他想學(xué)的東西,讀他想讀的專業(yè),張信禮并不如他一般在文學(xué)領(lǐng)域有一定的天賦,但他知道那些在某些人看來“無用”的東西是美妙的,那是人類人文的結(jié)晶。 林瑾瑜善于感知,感知語言與情感,如若不是這種天賦,也許他不會愛上張信禮。 “你爸那邊也要錢,如果不轉(zhuǎn),他會起疑心的,”林瑾瑜點燃了那支一直夾在手里的煙,故作輕松、戲謔道:“問你是不是談了女朋友……我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再出一次柜?!?/br> 他問:“假如你爸知道了,他會怎么樣?” 張信禮想象不出來,涼山那小村寨里,不結(jié)婚不生孩子就是離經(jīng)叛道了,愛上同性……他從未在那里聽說過這樣的事。 “會打斷你的腿,”林瑾瑜替他說了他的猜想:“不是夸張的修辭手法,是真的打斷,對吧,你是獨生子?!?/br> 這是他們第很多次討論這個話題,張信禮沒說話,默認(rèn)了。 林瑾瑜以前以為自己爹媽是很開明的,這也是他在樓道里經(jīng)過短短數(shù)分鐘的掙扎就鼓起勇氣向爸媽坦白的原因。 他以為他們雖然某些時候有點若有若無,但還算開明,懂得尊重他人,但原來時代造成的觀念差異就是這樣的東西,你以為好似跟“1 1=2”是一個概念的常識,他們卻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不能理解,反人類。 他上網(wǎng)看視頻,發(fā)現(xiàn)原來哦,大學(xué)教授也會聯(lián)合當(dāng)?shù)鼐彀淹詰賰鹤渔i家里囚禁不讓出門,上戲老一輩的老師也會面對鏡頭,講自己對這個東西還是不大能接受。 “所以上次我才說想通了,不逼你,”他把裝鴨脖的塑料袋解開,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你以后不回涼山,對吧?!?/br> 張信禮回答:“不回。” 他熱愛家鄉(xiāng)的土地,但同時也向往外面的生活,和木色不同,張信禮喜歡繁華的城市,喜歡燈火,也喜歡上海。 但他要怎么樣才能在日益收緊的戶口政策下留在這座祖國最明亮的城市呢? “那就這樣,”林瑾瑜說:“太遠(yuǎn),你爸干涉不到你,你就自己看著辦,但有一點……”他無比認(rèn)真地說:“假如有一天你放手了,我絕對不會回來?!?/br> “說什么沒影的,”張信禮肩膀抵著他的肩膀,和他隔著衣料輕輕摩挲著:“不會?!?/br> 林瑾瑜斜眼看他,他其實也不相信他倆會分手,但仍斜眼看著張信禮,故意搞怪做了個“王之蔑視”的表情:“你最好是?!?/br> 張信禮曲起手肘,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所以我們需要錢,”林瑾瑜一通形散神不散的對話,從惋惜當(dāng)年到分析利害,七七八八折騰完,終于把話題拉回到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中心思想上:“真的,也不是說為五斗米折腰什么的,咱不修仙,不會辟谷,又不是清朝,為錢去夜場工作真不等于去賣……” 他話還沒說完,張信禮便極其不樂意地道:“你別提那個字行嗎。” 林瑾瑜觀察著他的表情,道:“哦,你不高興。” 張信禮悶悶說:“你知道還問?!?/br> 林瑾瑜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好似什么虔誠的宗教信徒,說出來的話卻和耶穌八竿子打不著:“向毛主席保證絕不干亂七八糟的事,”他說:“老公就是去賺錢,想你別那么辛苦?!?/br> “你是誰老公你?!睆埿哦Y臉上還是不大樂意,但總算沒再正面表示異議了。 “你啊,”林瑾瑜說:“上次不是說了,都是老公?!?/br> 老公和老攻,沒毛病。 茶幾上散開的鴨脖散發(fā)出一股甜辣香味,喝了一半的啤酒靜靜立在一邊,讓林瑾瑜想起高中的時候,家里沒大人,他和張信禮也是這樣,點一只炸雞,兩杯可樂,就這么盤腿坐在客廳里,一邊看著大寸彩電上的電視劇,一邊一起吃炸雞喝可樂。 “別跟別人……接觸,”張信禮猶疑地囑咐道:“不要怕得罪人,你不愿意,店里一般還是會保護(hù)你的?!?/br> “知道,”林瑾瑜被他搭著,轉(zhuǎn)過頭,離得很近地看著他昏暗光線下的側(cè)臉:“不讓別人碰,只讓你碰,行嗎?” “……”張信禮看著他明亮的茶褐色眼睛,這誰會說不行呢? 林瑾瑜和他對視了兩秒,湊上來在他側(cè)臉上親了親,張信禮搭在他肩頭的手自然往前,變成半摟著他,林瑾瑜親完他側(cè)臉退開了些,無聲地回應(yīng)他的視線,然后在張信禮的注視下再次往前,去親他的嘴。 寂靜的黑暗里兩個人慢而悄無聲息地吻著,彼此口腔里還殘留著些許啤酒的味道——一個略微有些苦澀的吻。 第242章 搭訕 林瑾瑜正式開始上班了,實習(xí)期工資沒轉(zhuǎn)正后那么高,但棕黃毛答應(yīng)先預(yù)支一半。 “喂,對,我還有點事,你先……先把電費交了吧,對,我暫時還回不了,啥?還有多久?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一兩個小時吧,我也沒辦法啊……先這樣吧……我真得掛了,下了班肯定回啊,肯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