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爭寵記
時間慢慢溜走,距離與圣女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 戮魔陣早已配合得完美無缺,只差幾件特殊法器未得,或?qū)ふ一虼蛟毂憧伞?/br> 季竹桾知道雁寧的計劃后,也想加入進來。可惜的是,雖然比起小魔物,她才是更純粹的修仙者,但到底來得晚了,設(shè)計好的陣法不好輕易修改。因此云扶風(fēng)在思慮之后,并未同意她加入。 于是季竹桾便利用三人練習(xí)陣法的閑暇時間,常常在魔宮轉(zhuǎn)悠,就像剛進宮的雁寧一樣。 雁寧只當(dāng)她對魔域感到新奇,也沒橫加阻攔,只提醒她小心行事,注意不要泄露修仙者的身份。 說起這事,雁寧忽然想起季竹桾從門派偷跑一事,因而問道:“對了,你是怎么渡過弱水河的?師尊說只有兩張護體金符,一來一回。你又是從哪兒得來的?” 季竹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雁寧的逼視下,囁嚅道:“我找千燈門的人要的。” “誰?” “她們的門主,樊千盞?!?/br> “什么?”雁寧一口水險些噴了出來,震驚道,“那個高冷得目下無塵的千燈掌門?你怎么會和她有交集?” “我問靈財長老,她說渡弱水河的護體金符都是特制的,只有千燈門門主有,我就去找她啦?!?/br> “你找她要,她輕易給了?” “嗯?!?/br> 季竹桾見雁寧不信,又解釋道:“她問我去魔域作甚,我說去找我?guī)熃?,然后她就把金符拿出來了?!?/br> “難道竟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雁寧嘀咕道。傳言樊千盞與她師姐樊千燭姐妹情深,在那檔子事之前,二人一直是同吃同睡,勝過一母同胞。 或許,是小師妹的話,讓對方想起了曾經(jīng)的情誼? 嘆了口氣,雁寧摸摸季竹桾的腦袋,道:“不管怎樣,這個人情我們是欠下了,等回去之后,你和我一同去千燈門拜訪,看看如何還了這筆人情債?!?/br> 季竹桾甜甜道:“好!都聽師姐的?!?/br> “還笑!”雁寧手指勾起,刮了下她的鼻梁,打趣道,“平時挺精明的,遇見這事倒沒了腦子,不想想別人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幫你?” “是啊,我一想到師姐獨自涉險,腦子就不夠用了。” 季竹桾雙眼彎成月牙,笑瞇瞇盯著雁寧說:所以師姐以后不管去哪兒,都一定要帶上我,否則我可防不住被人利用哦?!?/br> 雁寧重重放下茶盞,佯裝嗔怒道:“還學(xué)會威脅我了是吧?” “小桾不敢,師姐饒命?!?/br> 嘴上說著投降的話,身體卻搶先做出了反應(yīng)——季竹桾一把抱住雁寧的胳膊,腦袋搭上她肩膀,柔柔地撒起嬌來。 如同先前每一次做錯事求饒一般。 這廂解決了小師妹的事宜,另一廂又迎來了小魔物的糾纏。 雁寧走在被對方拉著去看他舞槍的路上,心里直嘆不愧是年輕人,一個個精力旺盛得過分。 她這個半路出家修仙的打工人實在招架不住。 “到了沒?。俊毖銓幓瘟嘶伪粻恐氖?,看向前方背著一桿紅纓槍的少年。 小魔物不知從何處尋來一桿嶄新的長槍,連槍頭的紅纓,都是雁寧替他綁的——他非說這第一件武器一定要主人親手裝飾。 起初雁寧閑來無事想去看他練槍,他還不讓。如今大概是學(xué)有所成了,興沖沖拉著雁寧就走。 “馬上就到了。” 少年笑著回頭,眼角眉梢俱是歡喜,如清晨的驕陽一般,朝氣蓬勃,完全看不出半分初見時那死氣沉沉的模樣。 雁寧目光一動,不禁被他神采奕奕的樣子感染,情緒上來幾分,拖沓的腳步也加快。 一直到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她的心思還是恍惚的。 小魔物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陽光了? 看著庭院中耍得一手好槍法的少年,她忍不住納悶。 秋意漸濃,院中唯一的樹木早已枝葉枯黃,這會兒北風(fēng)刮過,枯葉紛紛揚揚自枝頭飄落,又被樹下少年的長槍掃了個凌空飛轉(zhuǎn)。 雁寧不認(rèn)得那棵樹,但無礙她欣賞這幅“風(fēng)吹落葉少年郎”的美景。 她暗道過會兒定要好好盤問對方一番,從哪兒學(xué)來了這般漂亮的槍術(shù)? 難不成還有個她不知道的大佬? “沒有人教?!?/br> 面對雁寧的疑問,若水坦然答道:“起初只是胡亂比劃,后面卻越來越順手,就像是……像從小就見旁人使過一樣,慢慢就會了。” 說到這兒,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低下了頭。 半響沒聽見雁寧開口,他忍不住偷偷瞥她一眼,又飛快垂眸,小聲道:“主人,我使得好看嗎?” 好看嗎? 簡直太好看了,完全不像是一個初學(xué)者能使出來的水平! 雁寧直直盯著若水半垂的臉,只差沒盯出兩個洞來。 眼前人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雁寧不由得琢磨起來:小魔物真的只是個被當(dāng)做棄嬰收養(yǎng)的底層魔族嗎? “你曾說自己是在若水河畔被撿到的,那之前的事,你還記得嗎?” 若水聞言一愣,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這些陳年舊事,但仍老老實實道:“不記得了,娘親說她撿到我時還在襁褓里,之前的事自然沒有印象?!?/br> “是這樣啊?!毖銓幉唤麑π∧锬恰安恢櫋钡哪镉H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奇。 話說,能渡過弱水河的……不是只有天魔一族才行嗎? “主人?”若水見雁寧半天沒有動靜,不禁疑惑問道,“出什么事了嗎?” “沒有?!毖銓幪痤^,朝他莞爾一笑,“沒事,就是隨便問問?!?/br> “嗯。”若水不疑有他,乖巧地點點頭。 忽然他單膝跪地,雙手捧起雁寧的手心,鄭重其事道:“主人,以后我能保護你了。” 長槍被擱置一旁,若水仰起脖頸,目光緊緊鎖住雁寧,眉眼間一片赤誠。 “我可以和你一起參加試峰會,替你打敗所有敵手?!?/br> 片刻后雁寧抽回手,放松笑道:“我才不需要,我自己就能把他們一個個踹下擂臺!” 這段小插曲結(jié)束,雁寧又恢復(fù)了吃吃喝喝玩玩的老樣子,幾人各司其職,過得倒也和平。 只有云扶風(fēng)在忙里忙外,搜羅法器的同時,還能抽出時間來幽會。 真叫雁寧佩服。 “阿寧,今晚留在青居吧?!?/br> 云扶風(fēng)手指勾著雁寧的手,指尖摩擦她掌心,帶著些撩撥的意思?!拔覀淞丝绝啠喲劢z湯,椒麻酥炸鴨架。” 雁寧一把抽回手:“不要,吃膩鴨子了?!?/br> “那換成荷塘素炒,玫瑰百果湯圓冰粉,紅糖糯米藕,酸辣湯粉,還有鍋包rou?” 雁寧猛點頭:“好!” 就是說,她何止佩服云扶風(fēng)的時間管理,更佩服對方的廚藝。 是夜,青居里的二人正吃飯時,忽然一陣腳步聲不請自來。 若水手捧著一個食盒快速跑進來,獻寶似的,欣喜道:“主人,我給你帶了崖崖菜卷炸金針菇,還有崖崖菜燉百合湯!” “好香!過來一起吃!” 饞蟲被勾起,雁寧連忙叫人加了一把椅子,一副碗筷。 語畢,門口又有人掀簾而入。 “師姐,我好餓呀!今天走了一整天,膳堂也沒飯了。” 季竹桾一臉委屈,皺眉皺眼的,一把摟住了雁寧的胳膊。 一聽小師妹挨餓了,雁寧哪還忍得了?當(dāng)即站起身,把季竹桾摁在自己座位上,塞給她一副碗筷,又親自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側(cè)。 做完了這些,雁寧才滿意道:“正巧剛上齊了菜,小師妹就挨著我吃吧。” “阿寧……”云扶風(fēng)忽然開口。 “何事?”雁寧隔著季竹桾瞅了他一眼,另一只手還忙著給季竹桾夾菜。 云扶風(fēng)臉上笑意分毫不減,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從容道:“沒什么,阿寧別只顧著給季師妹添菜,自己也多吃……” 話沒說完,若水突然喚了一聲:“主人,我也想吃那個鍋包rou?!?/br> 雁寧扭頭瞧瞧他:“夠不著?你坐近點兒?!?/br> “是!主人!”若水飛快搬著凳子坐到了雁寧右手邊。 與季竹桾一右一左,正好將雁寧圍在當(dāng)中。 云扶風(fēng)端坐在飯桌旁,寒霜似的眼神默默掃過二者,表情卻紋絲不動。 無妨,為了阿寧,可以忍。 夜色濃稠,酒杯碰撞聲、歡笑聲交織在四四方方的庭院。 席上的人盡情宴飲,還不知道此刻或許是未來幾年中,最好、最歡樂的一段時光。 漠北極寒的昆侖雪山上。 雪飄萬里、霜刀遍地,冷得幾乎能夠凍僵任何活物,可就在這萬里寒冰之上,卻有一個千年大妖,正頂著滿身風(fēng)雪,一寸寸地向山頂攀爬。 雪山陡峭如垂立的鏡面,根本沒有借力之處,山體比頑石更堅硬,連手攀腳踩的空隙都沒辦法鑿出。 以致最高不過登至山腰處,便摔落回去。 可這只大妖卻像魔怔般,一遍遍重復(fù)著毫無意義的動作。 他黑金色的長袍已經(jīng)被雪花鋪滿,又被融化的雪水浸濕。在一次次的攀爬跌落中,金絲散成碎縷,好不狼狽。 而他本人,亦是身軀冰涼,連睫毛也要掛上冰霜。 “狗屁的昆侖凈蓮!長在哪里不好,長在山頂,連個山路也沒有。” “等,等老子上去,給你連根拔光!有多少顆老子拔多少顆,連根毛也不給你剩!” 唰—— 又是一串下滑的聲音。 “該死的!司金想復(fù)活什么狗屁東西?需要這狗屁玩意兒?!” 不知是第多少次,大妖又直起身體,甩了甩堅硬的衣袖,臉上毫無頹色,繼續(xù)登山上前。 “停下!”一紅衣女子飛身而至。 剛落地,便甩了大妖一個清脆的巴掌。 “不要命了!昆侖雪山無法使用靈力攀登,仙、妖、人、魔,多少個想登頂?shù)亩妓涝谶@里!你又想做這寒冰之下的第幾具尸體?!” “阿姐,別咒你親弟弟,我可不能死。”說著,大妖又要攀爬。 女子直接伸手扯他下來,厲聲呵斥:“你鬧夠了沒有!當(dāng)初不讓你招惹人家,你非要招惹,現(xiàn)在自討苦吃!” 大妖面色一怔,幽黑的眼眸暗了一瞬,道:“我以為我不在乎她忘記了一切,大不了從頭開始。可是……每每她對別人和顏悅色,對我卻警惕防備,我就忍不住心里難過?!?/br> “阿姐,我不想她忘了我。我想要她記起來,和從前一樣對我笑,而不是把我當(dāng)成陌生人?!?/br> “蠢貨,你們之前也僅僅待了兩日,和陌生人有何區(qū)別?”女子神情相當(dāng)恨鐵不成鋼。 “不一樣,”大妖搖頭,神色流露出幾分溫柔與懷念,“她從前對我很好的,雖然總騙我?!?/br> 女子嘆了口氣:“你怎知那些好不是在騙你?聽阿姐的,放棄吧?!?/br> 大妖轉(zhuǎn)頭看向她:“阿姐,你口口聲聲勸我放棄,可自己卻為何千年都種著一片竹林呢?” “你,你怎么知道?”女子難以置信道。 大妖笑了笑,說:“阿姐,我們一母同胞,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還有,當(dāng)初你逼我放雁寧二人離開,不只是妖誓的緣故,還因為她那位小師妹,是那個人的女兒。你認(rèn)出來了,對不對?” “閉嘴,別說了!”紅霓大聲喝道。 冥霄淡淡收回視線:“不說也罷,但愿阿姐早日忘記那個不可求之人?!?/br> 紅霓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放棄再勸對方離開。 “也罷,不走就不走!反正你這小命還能繼續(xù)折騰幾天,在你死之前,我?guī)汶x開便罷?!?/br> 冥霄放松地翹起嘴角:“謝謝阿姐?!?/br> “給?!奔t霓丟下一個玉瓶,轉(zhuǎn)身離開,紅色披帛飄揚在風(fēng)中。 她頭也不回,長聲道:“挺長時間沒吃飯了吧?記著,欠我的飯錢又多了一筆!” 冥霄掂了掂手里的玉瓶,一飲而盡,隨即仰頭望向面前高山,眼中再度燃起執(zhí)念的火焰。 “雁寧,休想忘記我!” 青居臥房。 床上熟睡的雁寧猛地坐起。 “怎么了?”云扶風(fēng)擔(dān)憂地起身,雙手摟住她肩膀。 “沒事?!毖銓帗嶂乜冢従徠綇?fù)急促的呼吸,“就是心臟跳得特別快,像是心率失常?!?/br> 云扶風(fēng)聽不懂心率失常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心肺問題不是小事,急忙握住她脈搏,道:“讓我看看,這就尋個大夫細瞧?!?/br> “不用了,可能是做噩夢吧?!?/br> 雁寧執(zhí)意不從,云扶風(fēng)檢查她脈息并無問題,便只好隨她繼續(xù)安睡。 過會兒仍不放心,又囑咐道:“以后要少飲酒,少吃油膩,也不許熬夜。” 雁寧難以理解道:“???你管得太過分了吧!年輕人哪個不熬夜的?” “身體要緊?!痹品鲲L(fēng)在這事兒上卻是不讓分毫。 “呵呵,不熬夜?那是哪位道友晚上非要纏著我???” “咳咳咳?!?/br> 寂靜的夜里,不知是誰悄悄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