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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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又怎么你了……”寧懷衫的聲音從現世那頭傳來,如此巨大的雨聲都蓋不住他聲音里的喘息和疲累, “你上句話也他娘的……沒說完?!?/br> 方儲想說“這里來了大麻煩, 我可能要攔不住了”,但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他看著數千仙門弟子抄著兵戈法器, 朝他猛卷而來,他卻只字未提。最后只說了一句:“算了沒事,但我打累了,要偷一下懶。一會兒涌去現世的靈魄可能會變多,你……” 方儲頓了一下道:“你會被打趴么?” 寧懷衫在那邊啐罵了一句什么,嘶聲道:“趴不了……來!” *** 世間常有仙門圍堵邪魔,除魔衛(wèi)道,天經地義。 但如今這樣的場景,實在是世間少見。因為人太多了…… 仙門弟子長袍如云如蓋,還有源源不斷攢聚過來的亡人靈魄。刀劍法器的利光混雜著怨氣,像巨浪洪流一泄而下,瞬間籠罩過來。 那是方儲拼上所有也無法抵擋的攻勢,更何況他早已力竭。 「正要應驗寧懷衫那句晦氣話了……」 方儲在心里對自己說。 但他還是一咬牙,在滿口血腥味里猛撐起來,正要自爆靈神以命相博一把。 然而在自爆之時,有什么東西忽然冒頭,在他命門和心竅之處擋了一下。 方儲一怔。 那擋護的靈力帶著霜冷之意,是城主的氣息。 他猛然想起許多年前的一幕—— 他像破布一樣殘缺不堪,被烏行雪撿回雀不落,整個人浸泡在大樹下的血池里,痛不欲生又昏昏沉沉,感受著自己在鬼門關里來來回回,直到斷肢重新生長、創(chuàng)口緩慢愈合。 他掙扎著睜開眼的那一天,城主一身素衣站在血池邊,彎下腰,用手掌拍擊了一下他的額頭。 他當時發(fā)著抖,以為這個聲名狼藉的魔頭要殺他,卻發(fā)現對方只是往他身體里住了一抹靈力。 從那之后,他好手好腳真正活了下來。 從那之后,他再也沒有真正地碰到過瀕死之境。 因為總有一抹靈力,會拉他一把。 …… 正是如此,方儲才不愿辜負任何,想竭盡全力幫城主和天宿一把??裳巯鲁俗员`神,他別無他法。 在短暫的愣神間,萬千兵戈法器最鋒利的刃口已至眼前。 方儲呼吸一滯,已然來不及再做反應。 那是這片山野最為千鈞一發(fā)的瞬間—— 最前面的劍尖距離方儲的眼珠只有毫厘,下一刻就會貫過頭顱,將他狠狠釘在崖石上。 就在那一刻,無數瑩白飛劍自九霄云上而來,每道虛影都成了長長的“線”,如流星颯沓。 那些“線”兜天罩地,交錯成一張巨大的仙網,橫空出世一般于方儲眼前猛地張開,擋住那萬千兵戈法器的同時猛地一收! 那些飛身撲向方儲的仙門弟子和靈魄就被死死攔在網后。 下一刻,他們周身裹上了雪白冰霜,僵冷之下兵戈法器再握不穩(wěn),于是分寸不得向前。 “城主?!” 方儲一看霜雪,就知道這招出自于誰。 在這橫擋之下,他堪堪保住了一命。 *** 而此時的仙都之上,一切正到了一發(fā)千鈞之時。 烏行雪剛從人間收了招,就又聽到了那道聲音,在他和蕭復暄掃開重重眾仙,帶著一身血味和肅煞之氣殺向靈臺的時候。 那道模糊難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同根同源,依然只有烏行雪一個人能聽見??陕湓谒?,卻仿佛從四面八方而來,響徹整個仙都。 “你想過么?” “為何頻頻落入困境?” “因為你總是如此。在不該分心之時分心,插手去攔無關之事?!?/br> “好一個無關之事……”烏行雪提劍又上了一座靈臺高峰,劍尖在崖石上掃過,雪沫飛濺,“何謂無關之事?” “某個人的命?” “還是生靈萬物皆如此?” 在他們身后,上一座靈臺高峰發(fā)出巨大的爆裂之聲,支離破碎,化為石末轟然砸落。 仙都靈臺共有十二座靈峰高懸著,每一座都有禁制。在平日,那些刀山火海和叢生幻境,都是作為眾仙違犯仙規(guī)的懲罰。而此時此刻,那些就成了攔擋烏行雪和蕭復暄的屏障。 烏行雪以傳音回答道:“在你這里,一個人的生死確實是無關痛癢之事,可以拿來填善充惡,拿來‘算計’生死。在我這,我?guī)淼娜?,一條命都不能少?!?/br> 烏行雪提著劍,直起身。他身上的邪魔之氣盛烈如焰,生靈怨恨纏裹不歇,尖嘯著、撕咬著、折磨著。 他面容蒼白,卻周身是血,與這滿目皆無瑕的仙都格格不入。 …… 他明明曾靜坐于這云端之上,被稱過溫和悲憫,也被稱過一句“驚鴻一瞥”。 他明明是這里最早的仙。 如今卻因為與靈臺相對,成了這里最格格不入的存在。除了蕭復暄和他手里的劍,這里的所有人都要稱他一聲“邪魔”。 被橫掃開的眾仙不知第幾次朝他攻來,云駭、夢姑、桑奉、或歌……等等。 那些曾經的故交舊友,在這亂線之上全然由靈臺天道所控。他們繃著毫無笑意的臉,cao縱著各種法器從四面八方而來,一次又一次地與他們兵戈相向。 那攻勢比二十五年前的現世仙都混戰(zhàn)更重、更難纏,更叫人遺憾。 因為他們這次是以命相搏。 眾仙狂燒著靈神,在那一刻祭出的全部都是命招。因為烏行雪和蕭復暄離靈臺還剩一步之遙。 而靈臺天道拿準了一點——這些仙,他們現在不能殺。 烏行雪手握靈劍,身上已有此生最重、最不堪承受的亡魂怨恨。而靈臺眾仙常降福祉于人間,滿身掛著人間最好的祈愿和祝福。 這樣的一位仙能抵萬萬人。 多殺一個,纏縛在烏行雪身上的怨恨就能壓得他再站不起來,再握不住劍。 而烏行雪不能棄劍。 因為他早已是邪魔之身,他需要這把靈劍,需要亂線的“靈王”在最后一刻劈下最重要的那一劍——斬斷這條亂線,從此靈臺不存。 這就像一個死結。 在這死結之下,眾仙受靈臺所控,要將他和蕭復暄攔截在終點之前。 那將是這座仙都最耀目也最悲烈的一幕——數以千計的仙人同時祭出命招,朝這座靈峰砸下來。 從此一切不受控的、跳脫出天道之外的矛盾和麻煩,都將不復存在。 而在那個瞬間之前,那道虛渺的聲音對烏行雪說道:“你總說算計,然則并非如此,個中一切,皆為平衡。” “平衡?” “平衡……”烏行雪重復念了一句,嗤笑出聲。 他輕聲說:“我其實一直在想……你還能算最初那個無心無情、無形無狀的天道么?” “我想了很久,如今算是有了答案?!?/br> 他抬了一下眼。 眾仙圍攻而來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子里,如漫漫云霧。那些法寶逼人而來的刃口和鋒芒,從云霧中透出,裹著最快最烈的風呼嘯而來。 他卻只是同蕭復暄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不遠處的靈峰之巔,道:“你早就不是了?!?/br> “當你希望自己長存、希望仙都鼎盛,厭惡自己崩毀消失之時,你就有了‘生死’?!?/br> “當你為了‘生死’,干涉仙魔凡人之事,引導出亂線和是非時,你就有了‘善惡’。” “當你身處在‘善惡’之中,你便無權凌駕于眾生之上,再去平衡善惡?!?/br> “你早已不配,還說什么‘平衡’?” 話音落下的瞬間,仙都風云驟停。 巨大的吸力自仙都地面而來,堪比眾仙威壓之合。就像有千鈞萬力狂卷而來,攫住所有懸峰高崖朝地上重重一摜—— 下一刻,仙都萬仞俱碎! 那大概是滔滔而來的天之怒。 在那滾滾滔天的狂災之中,一道聲音冷冷響起:“我倒是能試一下這話真假?!?/br> 說話的是天宿上仙蕭復暄。 他脖頸上的淡色金印在那一刻微微亮起,緊接著,他那柄靈劍便在風起云涌和紛落的斷崖碎石中呼嘯而過,直直釘在靈臺之上。 那劍震顫得比任何時候都厲害,劍刃一下一下地流過金光。 那劍被蕭復暄帶在身邊至今數百年,第一次出現了裂紋。 裂紋自劍尖而上,瞬間蔓延到了劍柄。仿佛下一刻就會碎裂成冷鐵之屑。 更猛烈的狂風呼嘯著,盤繞在劍周。到最后形成了一道狂龍似的風渦。 就在靈劍徹底碎裂的前一刻,劍刃終于亮了起來,仿佛金光流動。 那些見過天宿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來,每當那柄靈劍變成如此模樣,就是在做一件事—— 詰問。 世人都說,天宿上仙在斬殺和降刑于邪魔之前,總會一劍釘下,代天詰問,緣何至此。 但此刻卻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