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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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余光里瞥見的白色,就出現(xiàn)在裂口附近。 那是一抹白玉精,順著樹干蜿蜒而上,正要去護住裂口。而就在那抹白色仿佛有靈一般去包裹裂口時,他隱約聽到了一聲極輕的響動。 那響動透著一點喑啞,但他還是依稀能分辨出來。 那是鈴鐺的聲音。 …… 那是夢鈴聲響。 第82章 伊始 烏行雪低頭看去, 就見自己腰上墜著的小小鈴鐺竟然真的在晃動,仿佛對樹根上流淌的白玉精有所感應(yīng)似的。 那夢鈴上的裂痕明明還在,尚未全然修復(fù), 他也沒有親手去搖, 但夢鈴就是響了。盡管只有很輕的一聲, 盡管透著喑啞,但它確確實實響了。 烏行雪其實沒弄明白它為何忽然作響, 他此刻也顧不上弄明白了。 因為在夢鈴發(fā)出輕響的那一刻,他塵封的記憶驟然出現(xiàn)松動,數(shù)不清的場景和畫面紛至沓來。 那些曾經(jīng)最為熟悉的記憶如海一樣撲過來, 他淹沒于其中, 站著, 看著, 卻帶著一種恍如隔世的陌生。就像一個倚坐窗邊的閑散之人,翻看的是別人的話本。 良久之后,他才在涌上來的情緒中慢慢意識到, 話本里的人是他自己。 后來的那一切都是以什么為開始的呢…… 哦,是了。 落花山市。 *** 數(shù)百年之前,還是靈王的烏行雪就誤入過封家那條亂線。 那天, 他在落花山市的封禁之地里看見了數(shù)以千計的靈縛,察覺到那些靈縛皆因蕭復(fù)暄而聚集, 所以他改動了蕭復(fù)暄的記憶,而后便去了封家。 他就是在那里意識到時間不對的。 但他沒能來得及斬斷那條線,因為在質(zhì)詢完封徽銘后、在他動手之前, 他被那條亂線橫掃了出來, 一并掃除的,還有他在那條線里的大半記憶。 他忘了自己進過那條亂線, 也忘了在封禁之地以及封家碰到的所有。甚至連怎么回的仙都,都有些模糊不清。 只記得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身在坐春風(fēng)里了。 坐春風(fēng)跟人間相似,總是過著一樣的時節(jié),有著一樣的時辰。后來的烏行雪對于很多事都記不大清了,卻總記得那天他回神時的怔愣。 當時坐春風(fēng)外的天色剛有些微微的亮意,那種干凈如水的青藍從烏色的天邊透出來。那時候已經(jīng)是暮春了,但掃進寬大窗欞的風(fēng)卻依然帶著涼寒。 烏行雪盯著那抹天色看了好一會兒,又垂眸看著支著頭的手,半晌才回過頭,眸光掃過整個屋子。 小童子里算作哥哥的那個正跨過門檻進來,手里裝模作樣搭著個拂塵。那拂塵潔白的尾巴快有他半人長了,就顯得他格外小。 童子一進屋就道:“大人!大人你可算有動靜了,我們以為你碰著什么事了,回來后就一言不發(fā)坐在窗邊。” 他說著說著,注意到了自家大人神色不對,疑惑道:“大人……你看什么呢?這屋里怎么啦?” 他跟著烏行雪掃視了一圈屋內(nèi),沒覺察有什么不對。只看到墻邊有他們兩個小童子磕漏下的松子殼。 他默默挪了幾小步,擋在松子殼前,把拂塵背到身后抖掃了一下,悄咪咪把松子殼清了。 那點小動作其實全落在烏行雪眼里,若是放在平日,他定然覺得好笑,借機逗這小不點幾句。但這會兒他卻全無心思,他輕蹙著眉,問小童子:“我在這坐了多久了?” 小童子道:“唔……兩個時辰吧,也快一夜了?!?/br> 烏行雪輕聲重復(fù):“一夜?” 小童子不明所以,點頭道:“對啊?!?/br> 烏行雪:“所以我昨夜就回來了?” 小童子眨巴眨巴眼:“是啊?!?/br> 烏行雪沉默下來,眉心卻依然不見松。 小童子很少見到他家大人如此表情,問道:“大人你怎么啦?” 烏行雪沒有立刻回答。 他其實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事。以至于之后的一切都顯得有些恍惚,不那么真實。 他自己腰間就掛著夢鈴,給別人造過一場又一場的夢,對這種陡然間的恍惚便格外敏感。 但他又知道應(yīng)該不是夢,畢竟這世間能給他造夢的,除了他自己,應(yīng)該很難找出第二個人了。 窗臺上有淺緋色的落英,小小地積攢成了一堆。烏行雪手指撥了撥花瓣,又輕輕捻了一下?;ò暧|感微微有些涼,但真實至極。 他看著花瓣,緩聲問小童子:“我是哪天出門的,又是哪天回來的,回來后又發(fā)生了什么,你還記得么?” 小童子點了點頭:“記得啊?!?/br> 烏行雪:“那你說說看。” 小童子懵了。 他們兄弟兩個跟著靈王久了,便不那么怕了,有話也直說。于是他便直言道:“大人,你是嫌屋里太靜了讓我解悶嗎?還是怕我變笨了,時不時要考我記不記得住事?” 烏行雪終于有些失笑,輕蹙的眉心松了一些,半真不假道:“對,考你呢。快說,說錯了要罰的?!?/br> 小童子委委屈屈“噢”了一聲,站直了開始背:“大人是前日接了天詔出門的——” 烏行雪道:“前日哪個時辰?” 小童子:“……” 小童子就像背書冊背不出的學(xué)徒,翻著眼珠使勁想了一會兒,磨磨唧唧道:“應(yīng)當是……應(yīng)當是未時吧?!?/br> 烏行雪點頭:“差不多,繼續(xù)?!?/br> 小童子道:“大人前日未時接了天詔要出門,說這次事情稍稍有些麻煩,不肯帶上我們……” 小不點說著說著有了情緒,強調(diào)道:“看著我們滿地打滾也不肯帶。” 這話其實沒錯,烏行雪聽他說著,腦中便有那兩個小童子抱著梁柱撒潑的畫面。 他們確實鬧著要跟,他也確實沒帶。 因為他這回接的天詔光看看就知道十分繁瑣,涉及的百姓不少。但凡人名一多,地點一多,必然不是斬斷一條線、兩條線就行的。 尤其是里面還涉及到了一些孩童。 每到這種時候,他便不會帶上身邊這兩個小童子。 一來,反復(fù)往來于不同的亂線其實損耗很大,即便烏行雪自己都常有不適,需要休養(yǎng)調(diào)整,更何況這兩個小童子呢。 二來,他怕那兩個小童子看到一些孩童的經(jīng)歷,會想起他們當初在荒野飄零的日子。 再者……滿仙都的童子仙使都不是真正的人,唯獨他身邊這兩個例外。這兩個小童子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是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便有心有情。他不太想在這兩個小童子面前清理那些亂線里不該存在的人。 人間孩童就應(yīng)當含著松子糖、牽著上元燈,扁扁嘴逗逗趣,而不是去習(xí)慣什么生死殺伐。 小童子不知自家大人用心良苦,委屈完又道:“后來大人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們兩個看屋子?!?/br> 烏行雪:“然后呢?” 小童子說:“然后大人還不過癮,非要戲耍我們?!?/br> 烏行雪挑眉:“有么?” 小童子道:“有??!” 烏行雪洗耳恭聽,小童子掰著手指頭,道:“大人走了沒多久,日頭剛要往西落,應(yīng)當是剛到酉時,我們兩個就接到了一封傳書?!?/br> 烏行雪在亂線里所耗的時間哪怕再久,對于尋常人間來說,也不過是眨眼之間,至多不過幾個時辰而已。 小童子所說的酉時,正是他處理完天詔所說的那些事,剛到落花山市的時候。 山市熱鬧,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多。每次到了那里,或是去人間其他有意思的地方,烏行雪都會丟一封傳書出去,把那兩個小童子召下來。 嘴上說的是懶得拿劍,讓他們幫忙抱著,做些雜事。其實就是帶他們四處走走,游歷而已。 每次這兩個小童子都盼著傳書,接到了自然很高興,不過這回稍有些例外。 小童子說:“大人在傳書里說,你到落花山市了,召我們兩個下去。結(jié)果!” 他重重地說:“我們都要動身了,又收到大人另一封傳書,說山市今日有些凌亂,有家胭脂鋪子不知怎么翻了個推車,弄得滿山道都是脂粉味,說我倆會打噴嚏,就別去了吧,下回再說。” 小童子說完氣哼哼地睨著烏行雪,烏行雪看他那模樣有些好笑。 但這出爾反爾的混賬傳書確實是他寫的沒錯。 傳書里的內(nèi)容倒也沒有瞎編,落花山市是有一家胭脂鋪子撞翻了一輛車攤。眼下說起這件事,烏行雪還仿佛能聞見那股隨風(fēng)而走的脂粉味,濃得嗆人。 不過他改主意卻并不是真的因為那一車胭脂,而是因為他剛到落花山市就見到了蕭復(fù)暄。 說來有些奇妙…… 明明他和蕭復(fù)暄在仙都時常在一塊兒,明明去對方的宮府連門都不必敲、穿行自如,明明情迷時會抵著鼻尖接吻,再親昵不過也再熟悉不過,但在人間忽然見到對方時,還是會有悸動和驚喜。 那天傍晚的落花山市上了燈,那些燈連成長長一串,紙皮上繪的花在風(fēng)里轉(zhuǎn)著,煌煌成片。 他隔著燈火,在山市的人潮中看見蕭復(fù)暄。 那些穿梭于亂線,清理、斬殺所帶來的沉郁和困頓在那一刻消散不見,他抓著劍,沖蕭復(fù)暄笑起來。 有那么一瞬間,烏行雪心里生出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忽然覺得……他和蕭復(fù)暄之間的初見就應(yīng)該是這樣——在熱鬧的人間,在落花臺下的山市里,在往來的人潮和燈影中驀然相遇。 而不是在空遼的仙都。 烏行雪逆著行人,正要抬步,就見蕭復(fù)暄已經(jīng)走過來。 他抬起的眼里映著燈火的光亮,問道:“天宿大人不是承了天詔去瑰洲,怎么偷偷來了這里?” 蕭復(fù)暄看著他,道:“等人?!?/br> 烏行雪的眼睛便彎了起來。 但他佯裝在人群里找尋一番,道:“哦,等的是哪個佳人,我要暫避一下么?” 蕭復(fù)暄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烏行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