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來的?！绷_佳峪很簡單地回答。他轉(zhuǎn)過身, 大致確認(rèn)什么食材該提前解凍, 什么東西先封存起來比較好。

    她以想和朋友打視頻電話為由讓他先洗漱。自始至終, 羅佳峪都以為她父母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所以今天還特意挑選了價格適中的紀(jì)念品, 準(zhǔn)備讓她帶回去做謝禮。事實是, 顏澀早已偷偷撒下彌天大謊, 別說爸爸mama, 連姑姑都以為她和朋友去旅游。她的經(jīng)費(fèi)是之前攢的零花錢，雖然額外借了一些以防萬一，但不得不說，他們家的放養(yǎng)主義實在貫徹到了極致。

    朋友圈發(fā)的內(nèi)容獲得了很多點(diǎn)贊，但選用的照片都沒有羅佳峪的影子。很想很想炫耀自己不得了的高段位男友，但又不能分享出去, 她快憋炸了。

    消息欄里有很多未讀的內(nèi)容, 顏澀有個壞習(xí)慣, 那就是不太回消息, 甚至有時候還已讀不回。

    陶娜筆在問她什么時候回國, 到時候一起吃飯。

    她說：“快了?！?/br>
    陶娜筆問：“要不要把趙夢沁也叫上？”

    顏澀想了好一陣, 才用id叫“不可以澀澀”的賬號回復(fù)：“叫??！”

    然后她又樂呵呵地發(fā)了條語音過去：“你知道嗎？你剛才突然說趙夢沁, 我一下子都沒想起來她是誰。才畢業(yè)多久啊，我現(xiàn)在就不太記得高中班里有些誰了?！?/br>
    羅佳峪穿著面料舒服的短袖t恤和運(yùn)動長褲出來，氣溫貌似對他影響不大。見她在摳手機(jī)，他還主動開了靠她那邊的落地?zé)簟?/br>
    “嗯？”顏澀站起身來，甩下手機(jī)，笑瞇瞇地湊到他跟前，手撐在他胸口，行云流水地踮起腳。

    水沿發(fā)梢滴落肩頭，羅佳峪本來在擦頭發(fā)，她來得太突然，他只好像雙手投降似的，維持著姿勢低頭迎接親吻。

    雙薄荷的牙膏味。

    顏澀癡癡發(fā)笑，羅佳峪睜大眼睛，一下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到書桌上，又不慌不忙接了個吻。

    她滾進(jìn)去洗澡。

    顏澀把鏡子擦干凈，對著里面傻兮兮地欣賞了很久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漂亮了，太可愛了，一邊哼produce 48的主題曲一邊卸妝，翻來覆去復(fù)盤今天一天，幸福得捂住臉嚶嚶?！笆俏业摹边@句副歌歌詞恰到好處地概括了她的心情。

    假如有人目睹這一幕，肯定會以為她是不是腦子短路了。

    但實際上，顏澀現(xiàn)在完全沒問題，她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清醒。談過這種戀愛就會明白的，她只是太陶醉了而已。

    羅佳峪在外面站著看電腦，聽到她哼歌的聲音時笑了。

    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的鄰居分別是愛黑膠唱片的法國同學(xué)和帶孩子的教職工一家三口。其中一側(cè)在放爵士鋼琴曲，另一側(cè)則是呼喚孩子的聲音。其中一邊曾經(jīng)常讓他在夜深人靜時陷入沮喪，但現(xiàn)在，它們都很好，非常的美妙。

    他笑著，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邊單手敲擊鍵盤。手機(jī)響起來，他接通，掛斷后在室內(nèi)轉(zhuǎn)了兩圈，稍微有點(diǎn)棘手。

    羅佳峪敲了敲門：“澀澀，我能進(jìn)來嗎？”

    顏澀正戴著浴帽，往身上打香波：“啊？”

    “你拉了浴簾吧。你可以把浴簾放到里面嗎？”羅佳峪把頭抵在門上解釋，“水會打濕地板。這邊地板下水普遍做得不是很好?！?/br>
    顏澀一怔，連忙照辦。有浴簾倒也沒那么緊張。

    她說：“你……你進(jìn)來吧?！?/br>
    羅佳峪進(jìn)來了。他顯然刻意加快了速度，把水聚到下水口，然后多擦了幾次。

    其實顏澀沒那么介意。她可是高中就在大學(xué)生圈子吃得開的人，比他想得開放多了。顏澀打開熱水，邊洗邊隔著浴簾問：“羅佳峪，其實我挺好奇的。”

    “什么？”他正埋頭處理。

    “我都管你了，你不管管我嗎？隔得這么遠(yuǎn)，”顏澀膽子很大地問，“你就不怕我出軌？”

    羅佳峪頓了頓，但不過須臾，就恢復(fù)如初。浴簾外，他的聲音淡淡的：“不要暴露?！?/br>
    “什么？”

    他的語氣和之前問她有什么忌口沒區(qū)別，一樣的周到，一樣的從容：“出軌沒關(guān)系，但被我發(fā)現(xiàn)就完了?！?/br>
    羅佳峪很快就出去了，留下顏澀繼續(xù)任由熱水沖刷身體。他是不是生氣了？一想到這個，她就反而笑起來。在特殊時候生氣的男人好有魅力呀。

    她洗完澡才刷牙，羅佳峪卻也進(jìn)來了。他從她手里接過牙膏，跟她一起刷起牙來。顏澀問：“你不是刷過了嘛?！?/br>
    “陪你再刷一次?！彼卮稹?/br>
    鏡子上匍匐著水霧，顏澀伸出手指，在羅佳峪晦暗不清的影子上畫上尖耳朵和胡子。他出去以后，她還上洗手間、敷臉、噴香氛折騰了好一陣。

    顏澀出去時，羅佳峪正躺在床上看一本專業(yè)書。

    她默默坐到自己床上，又還是可憐巴巴地喊他：“小叔?！?/br>
    他把書蓋到胸口，揉了一下沒吹干的頭發(fā)，用微微濕潤的眼睛看她。

    t恤尾端卷起了一角，從那展露的是極漂亮的身材線條。顏澀拖著步子過來，直接撲到行軍床上。她的手很不安分，故意穿過他腰身，環(huán)住他的同時直接肌膚相親。

    少女手臂的內(nèi)側(cè)貼住他小腹，羅佳峪不可能什么都沒感覺到。他不動聲色把衣服往下拉，推她快壓到的文獻(xiàn)下床，給她騰出更多的空間。

    羅佳峪攬住她。顏澀干脆向上挪，用側(cè)臉貼住他的肩，又抬起頭來親了他一口，然后想掀他胸前的書看。

    他也直接拿起來，雖然知道她看不懂，但不會有任何怨言，反而貼心地蓋上，給她看封面和書脊，一個詞一個詞讀給她聽：“‘相平衡、相圖和相變：其熱力學(xué)基礎(chǔ)’……這個作者很厲害，一百多歲還在親自給老牌期刊審稿?！?/br>
    顏澀越發(fā)摟緊他：“你也要工作到那個時候嗎？”

    羅佳峪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憑我的本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不甚感興趣地哼了一聲。

    “大學(xué)怎么樣？影響你狀態(tài)嗎？”他發(fā)起話題。

    “不怎么樣。我只上必須上的課?！彼龕瀽灢粯返鼗卮穑肮灸沁吘湍菢?。不倒退，也不進(jìn)步。我有時候都不懂，出道組到底跟我們有什么不同。她們怎么就能被選上呢……”

    這個就在他的知識范疇外了，羅佳峪只拍了拍她肩膀。

    顏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但醒來時被抱到了另一張床上。羅佳峪做了早餐，叫她立刻來吃。

    這一天他把她送到公園，很穩(wěn)重仔細(xì)地把昨天交代過的事重申一遍，期間看了兩次表，然后跟她道別。

    等說完再見他就跑步走了。

    顏澀自己玩了一整天，練功，逛街，吃龍蝦卷。她在中午的時候接到羅佳峪的電話，他問她吃了飯沒有。羅佳峪身邊的朋友在笑話他“跟爸爸一樣”，但顏澀其實沒感覺。畢竟她爸爸并不會這樣對她。

    “晚上我們?nèi)e人家吃飯。”羅佳峪說。

    “啊？”顏澀是想跟他單獨(dú)相處的，不過結(jié)識一下他的朋友也不壞，“好啊。怎么這么突然？”

    羅佳峪不好意思地說：“……他們說要提前給我慶祝生日。”

    這樣也好，他的朋友還算善解人意。顏澀豁然開朗。等他生日的時候就他們倆一起過。

    他的朋友指的是以那個澳門人為首的一些同學(xué)，人不多，但涵蓋的年齡挺廣。澳門朋友的女朋友也來了，年紀(jì)比他們大很多，是個曾經(jīng)去北大留過學(xué)的加拿大女生。她笑嘻嘻地跟顏澀溝通，有困難就讓男朋友幫忙翻譯：“我們都對你很好奇?！?/br>
    顏澀說：“為什么？”

    “羅性格很好，我們都很喜歡他?？伤灰獩]事，就總一個人待著，我們都怕他心情不健康。他也不想和人約會……但是你出現(xiàn)了！”

    在說“但你出現(xiàn)了”的時候，代替“你”，她用的詞是“the one”。

    聽完以后，顏澀快步上了樓。羅佳峪正和朋友在一起，他們在玩牌，羅佳峪負(fù)責(zé)觀戰(zhàn)。她站到門口，大家就笑嘻嘻地推搡他。羅佳峪摸了一下鼻尖，不掩飾羞赧，卻還是用熠熠生輝的眼睛看向她。他靜靜地笑著：“怎么了pinky？”

    她在這里年紀(jì)是最小的，又剛好喜歡粉紅色，念這個綽號的人唇舌輕巧，易如反掌地釋放甜蜜，詮釋愛稱。

    顏澀太心動了，所以沒能馬上回答。

    羅佳峪干脆朝她走過去。

    他的手覆在她背后，推著她往前。兩個人下了樓，他問：“怎么了？是不喜歡這里嗎？要不我們先回去？”

    “不不不，”顏澀連忙說，“挺喜歡的?！?/br>
    這次聚餐有個不速之客。

    看到趙春楠時，顏澀特別意外。她沒怎么主動跟他聯(lián)絡(luò)，才知道他如今也在美國。

    “都在一個城市，你們離得近嗎？”顏澀問。

    “此屯非彼屯，遠(yuǎn)著呢。我夠不到他們那些學(xué)校的規(guī)格?！彪m然不知道趙春楠是怎么做的，但至少他看起來大家相處也還融洽。據(jù)他說，他在中介機(jī)構(gòu)打了一段時間工。

    來晚是因為他去華人超商買了長壽面和蠟燭。

    過生日吃面，可以理解，吹蠟燭，也可以理解，但這兩個搭配在一起實在不倫不類。

    而且蠟燭還是國內(nèi)那種塑料蓮花蠟燭。

    點(diǎn)燃以后，雖然沒插在蛋糕里，也還沒到生日，但羅佳峪仍然許了個愿。許完吹蠟燭，他還沒吹滅，于是推蛋糕到顏澀面前，讓她也許一個。完全是無視迷信傳統(tǒng)的□□行為。

    來自澳門的朋友想也不想就問：“許的什么?。俊?/br>
    羅佳峪也不假思索就回答：“想進(jìn)做我感興趣的課題的課題組，最好是之前講座那位教授的團(tuán)隊——”

    說完又用英語快速復(fù)述一遍。

    國籍不同，種族不一樣，但擁有共同教育經(jīng)歷的人們齊聲起哄。

    朋友又換普通話問：“你呢你呢？許了什么愿望？”

    顏澀在拍照，這時候抬起頭：“我想出道，和組合一起拿獎，然后自己也成為人氣藝人，給粉絲力量?！?/br>
    與其說是許愿，倒不如說是未來規(guī)劃。

    是趙春楠這么說的。

    “這是你們的未來規(guī)劃吧？”趙春楠端著碗，用叉子送了個水餃到嘴里，含含糊糊地問。

    兩個人都給出了肯定答復(fù)。

    “那個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資源送上門來的大明星了。我會有個完美形象，有很多粉絲?！鳖仢两谙胂笾?，“我想翻唱我喜歡的專輯！可以有個人舞臺。我要和成員搞好關(guān)系，住在一起。然后我們把團(tuán)魂經(jīng)營到三十歲……”

    “我的話，還是和現(xiàn)在差不多吧……申請教職，實驗、撰文，隨便住個地方，存點(diǎn)錢備用。”羅佳峪平靜地敘述，“我想獨(dú)立提出研究方向，要是能申到基金就更好了?！?/br>
    顏澀眼睛發(fā)光：“你會變成科學(xué)家嗎？”

    “我才入門，離科學(xué)家還差得遠(yuǎn)。”

    “不要這么消極呀！”她笑著說，“你肯定行的！”

    羅佳峪對她說：“你也是。會實現(xiàn)的?！?/br>
    要去到聚光下，要成為不平凡的存在。

    要留在實驗室，要永遠(yuǎn)做喜歡的工作。

    他們都笑了，心中滿是斗志，這就是提到未來時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東西。

    趙春楠狼吞虎咽填飽肚子，直到這對情侶都走遠(yuǎn)，他才恍惚地發(fā)覺了什么。

    他們所憧憬的未來里沒有彼此。

    作者有話說：

    今天翻剛?cè)雟那幾章，羅佳峪同學(xué)真的有被罵挺狠哈哈哈哈。為什么會覺得他是個壞人呀（雖然某種意義上可能確實幾把大心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