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是在看她的黑眼圈？什么癖好！

    司檸氣得走開，堅決不回頭。

    那邊，季明臣笑夠了，走到她身邊，說：“以后再害怕就想想大樹，然后告訴自己不像。”

    說完，他很識相地不再開口。

    過了會兒，夏霖突然咋呼：“這兒有個小土堆，我們寫個到此一游吧。就當紀念?！?/br>
    “幼稚不幼稚？”程航說著，轉(zhuǎn)頭就找了一根稱手的木棍。

    程航和夏霖在那里“筆走龍蛇”，司檸瞧著，真是不忍直視。

    “你不寫一個？”季明臣問。

    司檸心說她是這么幼稚的人么？

    可看了眼身邊的人，她問：“你寫嗎？”

    “寫啊?！彼矒炝艘桓竟鳎凹o念一下?！?/br>
    季明臣的字無疑得到夏霖的一大波彩虹屁。

    程航被晾在一邊，身形蕭索，反正也習慣了，人比人氣死人吶。

    司檸嘲笑他幾句，趁著他們都不怎么注意的時候，在那人名字的斜下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后，司檸都還記得這個清晨。

    那時的她，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日出。

    卻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不管是手里熱水袋上的草莓圖案還是一會兒就被風吹得變了形的筆跡，每一幀畫面都刻入腦髓。

    連那人劉海隨風飄起的發(fā)絲都清晰可見。

    *

    露營之后，迎接春節(jié)。

    程家的新年一向單調(diào)冷清，親戚大多不在北城不說，就算在，程蔓全年無休，也沒工夫走親戚。

    唯一去拜訪的只有司檸的一位表姨，做東坡rou很好吃的那位。

    但今年，這位表姨要和家人去國外過年，連這個社交也免了。

    司檸每天在家里寫題看書彈琴，新增愛好是練字，有時練得投入倒也不覺得很無聊。

    大年二十九這天下午。

    司檸和張阿姨打了聲招呼，去小區(qū)附近的文具店買臨摹紙。

    去的路上，陳幼清打來電話。

    “昨天你們班謝雨彤敲我，跟我打聽了不少你的事?！?/br>
    “打聽我什么？”

    “不知道啊?！标愑浊逡膊幻靼?，“但我聽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是打聽你有沒有喜歡的人?！?/br>
    司檸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怎么說的？”

    “我能怎么說？當然說你沒有啊?！?/br>
    陳幼清和司檸關(guān)系那么鐵，能不知道司檸有沒有喜歡的人嗎？

    如果連她都不知道，就是沒有。

    司檸舒口氣：“那謝雨彤又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标愑浊宀惶矚g謝雨彤，總覺得這人有些假，“我看她就是沒話找話?！?/br>
    “嗯?！?/br>
    司檸剛才是嚇了一跳，現(xiàn)在一想，謝雨彤都沒見過那人，又能知道什么？估計就是閑極無聊隨便說說吧。

    “對了，你過年有什么安排嗎？”

    “全天候閉門在家?！?/br>
    陳幼清咯咯笑：“那要不要選個黃道吉日……”

    “別了吧?！彼緳幷f，“程航都說我這段時間太放肆，當心樂極生悲?！?/br>
    陳幼清不樂意，但想想依著程蔓的森嚴家教，確實不該再嘚瑟，不然翻船就麻煩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司檸買好臨摹紙，從另一邊的路繞回小區(qū)。

    途中，路過一家新開的書店，門口擺了幾個花籃，除了賣書，還賣咖啡、蛋糕和一些小工藝品。

    司檸并沒往心上去，但在又一次看到再版的《情書》海報時，她駐足在了櫥窗前。

    書店老板正好出來，見她站在那里，笑著說：“同學，要買嗎？店里還有最后一本?！?/br>
    司檸想說不了，腳步卻沒能邁開，最后跟著老板進了書店……

    這趟出門用時不短。

    張阿姨不放心打電話詢問，司檸說馬上就到家了。

    話音剛落，一輛路虎攬勝在她身邊停下。

    車窗落下，露出程航的臉。

    他挑挑眉：“出去買東西啊？”

    司檸點頭，看到后座上的人，叫了一聲媽。

    上了車，司檸坐在副駕駛。

    程航見她拎的東西不輕，問：“這是買什么了？”

    “沒買什么?！彼緳幬站o袋子，往腿邊挪，“幾沓臨摹紙，還有幾本新出的練習題?！?/br>
    程航笑道：“忽然還練上字了，老大爺不才練字嗎？”

    “你不練，也挺老的?！彼緳幷f。

    程航瞪她，但看了一眼后面閉目養(yǎng)神的程蔓，忍了，用口型說：你給我等著。

    司檸嘴角一勾：來啊，誰怕誰。

    程航：“……”

    這頓晚餐的氣氛和平時無異。

    吃完之后，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事，程蔓回書房處理工作，程航在客廳刷手機看電視。

    司檸回屋，開門時，余光隱約瞄到程蔓在看自己。

    她看過去，程蔓并沒回應(yīng)，直接進了書房。

    司檸把之前沒做完的卷子寫完。

    寫了將近四十分鐘，她撂下筆，轉(zhuǎn)轉(zhuǎn)酸痛的脖子，想著趁熱打鐵對對答案。

    但不知道怎么的，又改了主意。

    她找出小鑰匙打開帶鎖的抽屜，抽出一個抽桿夾，夾子里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一摞紙——演算紙。

    上面的字跡密密麻麻，有紅筆標注，也有夸張的“x”和“√”。

    司檸笑笑，手指摩挲著這些字，翻過面，在空白處嘗試寫下那三個字。

    寫完之后，她仔細端詳，和那人的筆跡還是相差很遠，不管是力度，又或者橫豎撇捺的走向，都不像。

    司檸嘆口氣，轉(zhuǎn)而拿出字帖。

    柳體字確實不好學，比那時她練行楷難的多。

    她一筆一劃地描摹，格外專注。

    門口傳來敲門聲，不等她反應(yīng)和收拾，程蔓已經(jīng)開門進來。

    司檸頓時后背發(fā)緊，聲線也緊繃起來：“媽。”

    她不敢有大的動作，偷偷推了下剛才做好的卷子，擋住演算紙背面。

    程蔓徑直走來，銳利的目光掃了一遍桌面：“又練字？”

    “嗯?！彼緳幹噶讼戮碜?，“剛做完一套，腦子轉(zhuǎn)的慢了，想放松一下?！?/br>
    程蔓不置可否，拿起拉桿夾：“這是什么？”

    “習題的驗算過程。”

    程蔓翻開，一頁頁，數(shù)量不小，確實都是在講解編程題的解題過程，沒別的內(nèi)容。

    她再看向桌面，左上角放著幾本練習題：“今天買的？”

    “嗯?！?/br>
    “就這些？”

    司檸攥緊衣角：“對啊。”

    程蔓半天沒動，司檸也不敢動，兩人詭異地保持靜止。

    過了會兒，程蔓忽然說：“張阿姨切了水果，你拿過來在屋里吃?！?/br>
    “哦?！?/br>
    司檸起身，順手合上字帖，壓在卷子上。

    離開房間時，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張卷子，恨不得沖過去把下面的演算紙拿走！

    但她也只能是想想。

    其余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司檸以最快速度端著小碗往回走。

    半路遇上程航，他說他要回家了，問程蔓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