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沉眠[星際]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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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懸掛的復古式掛鐘,長針咔噠。 又是一個整點。 …… 終于,姜見明重新調(diào)整了呼吸。 “我明白了?!?/br> 互相已經(jīng)說到這個地步,那就意味著已經(jīng)沒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他抬起右手,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己無名指上那枚纖細的戒指。 戒指色澤赤金,纏繞在他白細的手指上,有點像一圈火苗。 “我不會恨您,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和情誼到此為止?!?/br> 姜見明把那枚戒指摘了下來。 他的神色已經(jīng)變得很沉靜,眼底冷澈清明,像對面的萊安一樣。 那是已經(jīng)看透結(jié)局,卻依舊選擇走到盡頭的人才能擁有的眼神。 萊安不再說話了,他緊緊地捏著手里的高腳酒杯,青白的手指明顯地發(fā)著抖。 目光卻一刻不再游移,仿佛要把這樣的姜見明永遠地刻入腦海之中。 “剛剛那些是氣話,您不必擔心我日后的生活,我能處理好,也會有很多人保護我?!?/br> “至于當年答應了握住您的手,那是我自己的選擇。何況……” 說著,姜見明揚眉輕笑了一下,“殿下,您可不能太自大……世上并沒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毀掉我,除非我自己選擇毀滅?!?/br> 他垂下睫毛,將戒指放進了自己的左前胸口袋。 再抬起眼的時候,眸底最后一點傷感也無影無蹤。 “就這樣吧。等您的靈柩歸來的時候,我會來見您最后一面的?!?/br> 最后,姜見明向虛擬投影敬了個軍禮。 他的眸色冷淡而堅硬,“皇太子殿下,祝您武運昌隆,一路走好。” 然后他伸手,切斷了通訊。 半分鐘后,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姜見明走了出來。 大人物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他,陳老元帥迎上前來,欲言又止……軍校生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結(jié)果。 姜見明眉宇淡漠,徑直與元帥擦肩而過:“都不要再勸了,讓我們敬愛的皇太子走得安詳一點?!?/br> 有人怒目呵斥他無禮。姜見明連理都不理,他扯下自己搭在一旁的外衣,抖索開披在肩上,衣角在半空中揚起一個圓弧。 “等到殿下的遺體送回白翡翠宮的那天,請記得給我留一個扶棺的位置?!?/br> 他冷冷說完,腰背筆挺地快步往外走,把滿屋子的大人物們拋在身后。 后面的記憶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 三年后的現(xiàn)在,姜見明只記得那天當他走出軍部的大門的時候,曾有亮銀色的細碎日光撲面落下。 鳥雀在枝頭啄著自己的羽毛,遠處的花圃里新綻了玫瑰,沁香隨風傳來,一切都顯得溫暖而又安寧。 ——竟像古藍星的舊人類宗教歌謠中,亙古地吟唱過的天堂。 = 坐在激電的駕駛艙里,姜見明不緊不慢地說著那些舊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外面雪已經(jīng)不落了。 取而代之的是干凈的夜空,繁星正將這架機甲溫和地包裹起來。 唐鎮(zhèn)已經(jīng)聽愣了。 說實話,這樣的真相和他一直以來所想象的差異太大,短時間內(nèi)還不太能接受。 畢竟他一直以為,萊安殿下只是在一場尋常的出征中不幸遇難……現(xiàn)在想想,當時幾乎所有帝國公民都這樣默認了下來,縱使帝國高層一直對此三緘其口。 但如果是這樣……有些事情反而說得通了。 難怪當年,姜見明在得知噩耗之后能那么快就恢復鎮(zhèn)定,連怎么處理殿下的遺物都能安排得滴水不漏。 唐鎮(zhèn)低聲說:“原來殿下去的是晶巢?!?/br> 就連他這個才到銀北斗不久的適應期軍官都知道,那是必死的死地。 “不是愛。” 姜見明輕輕說,“是憤怒。” 他抬起手,無意識地隔著銀黑色的軍裝摸了摸被自己掛成項鏈的那枚戒指。 唐鎮(zhèn):“什么?” 姜見明垂下眼睫,沉下嗓音說:“是憤怒讓我來到這里?!?/br> 唐鎮(zhèn)頓時驚恐失色:“不至于吧小神仙,你……你氣得要把萊安殿下刨出來鞭尸?。。俊?/br> “……” 姜見明臉色發(fā)青,按了一下太陽xue,“不是……這倒不是?!?/br> 鞭尸什么的,確實不至于。 “唐鎮(zhèn),你有沒有聽過一首詩。” 姜見明定了定心,重新開口:“我見英魂化作潔白之鳥——” 唐鎮(zhèn)不由自主地接:“……飛赴星海之巢。” 他記得這是當年萊安殿下遇難后,在帝都星城紅極一時的悼亡詩。 “我原本……沒有想過要親自到遠星際來。就像你說的,這對我來說太勉強了。” “小殿下犧牲之后,我在等帝國給我一個交代。我不信萊安會毫無緣由地要去晶巢,不信他會毫無苦衷地對我那樣說話——” 姜見明捏了一下眉心,低聲說,“我的天,你不知道,當時他臉色差得我都怕他要昏過去?!?/br> “總之,我在等一個答案,但是我沒有等到?!?/br> 就連一直待他很好的陳.漢克老元帥,也從未對他吐露過任何信息。 即使姜見明堅信,這個坐在軍方最尊貴地位的老人絕不可能真的一無所知。 “直到有一天,我在亞斯蘭圖書館……我和小殿下第一次偶遇的地方,看到了一本新出版的詩集?!?/br> “詩寫的很爛,除了最后一句還有點意思,前面的不過是矯揉造作的逢迎與歌頌罷了,很無聊,詩歌不是這么寫的?!?/br> “我……”姜見明苦笑了一下,“我很生氣,氣得不小心把人家的詩集給撕了,還給圖書館賠了五百幣點。” 唐鎮(zhèn)再度驚恐失色,抱頭道:“更不至于吧???這詩有爛到讓你撕了它嗎?。俊?/br> 姜見明:“……倒也不是詩很爛的問題,麻煩唐少暫時閉上嘴,可以嗎?!?/br> “——我的問題在于,遠星際不是什么詩意的地方,死亡也不應該是唯美的?!?/br> 姜見明閉上眼,低聲一字一句地說:“帝國的儲君犧牲在了戰(zhàn)場上,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貿(mào)然出征,也沒有人知道他如何犧牲陣亡……他就那么死去了,連遺體都不能返鄉(xiāng),可是上至高層,下至國民,我看不到哪怕一絲的憤怒?!?/br> “他們流淚,他們悲傷,他們悼念;他們譜曲,作詩,獻花,鳴鐘……但是沒有人尋找,沒有人追問,沒有人將疑惑高喊出口……沒有人憤怒?!?/br> 姜見明驀地睜眼,眸中如宿寒星。 他低聲說,“——所以我憤怒?!?/br> 唐鎮(zhèn)愣愣地把雙手放下來,他看著身旁的好友。 或許是因為持續(xù)低燒的原因,姜見明一向蒼白的臉頰上浮著病態(tài)的紅暈,卻讓整個人顯得更加一觸即碎。 于是唐鎮(zhèn)腦中隱約劃過一個念頭:三年前……這個人絕對沒有眼前這樣地孱弱。 是那股憤怒,那股憤怒像燈芯般燃燒著他的生命,讓其越來越短的同時,也綻放出越來越耀眼鋒利的光亮。 “我好像看到一張無形的巨手……它帶走了我的小殿下,扭曲了這個世界,并把我死死按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br> 姜見明平靜地說著。他隔著駕駛艙的玻璃,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夜空—— 那是陌生的遠星際夜空,它正像一塊漆黑的深海般在頭頂流動,上面浮滿了不知名的亂銀星子。 在浩瀚宇宙面前,人類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生命中的悲歡離合,實在太渺小,太渺小了。 “我不知道這張無形巨手是什么……是那些對我有所隱瞞的高層們,還是這個宣稱平民注定愚昧、殘人類注定弱小的世道,還是藏在遠星際宇宙深處的真相……還是別的什么東西?!?/br> “——但我知道,我很憤怒?!?/br> 姜見明的眼眸暗了暗,他好像已經(jīng)不是在跟唐鎮(zhèn)說話,而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不能讓這個人就這么消失了,我要找到他?!?/br> “哪怕他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面目全非;哪怕渾身飛著蒼蠅,爬著蛆蟲;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塊骨頭,最后一捧骨灰……我都不在乎,我要真相。” 或許是毫不唯美,毫無詩意的……甚至可能是殘酷的,血淋淋的,但也是最真實的真相。 “可是,”唐鎮(zhèn)喉結(jié)一動,艱澀地問,“你……你有線索嗎?” 姜見明看了他一眼,淡淡說:“沒有。我什么都沒有?!?/br> 平民出身、無父無母、無財無權(quán)……他除了這副病弱無力的軀體,和一個難消的執(zhí)念以外,什么都沒有。 頂天了,剩下萊安的幾件遺物,還在試圖保護著他。 唐鎮(zhèn)痛苦地呻吟一聲:“這……你這……!那你這不是大海撈針嗎?更何況……” “姜見明,更何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什么真相查到最后,牽扯到帝國高層或者——” “當然想過?!?/br> 姜見明輕笑,眼里有光:“不然我為什么在這里?銀北斗位于遠星際,離亞斯蘭帝都的勢力最遠,離真相最近。我哪怕天天吐血也必須想辦法留下,這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了?!?/br> 唐鎮(zhèn)喃喃道:“你不要命了?!?/br> 姜見明認真點頭:“是的,我不要命了?!?/br> “如果帝國阻攔我,我可以反抗帝國;如果世道阻攔我,我可以背離世道?!?/br> 姜見明把眼睫一眨,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最后的真相在宇宙深處,那么我就沿著小殿下走過的路,去晶巢?!?/br> 唐鎮(zhèn)腦子里轟然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