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玉蘭果然被他的話題吸引了，撫掌笑道：“哎呦，這可是好事！”

    在老一輩人想來，有了房子，就是徹底在他們瑤水扎下根兒了。

    以后小閨女出嫁還是住在一個隊里，上面又沒有公婆管著，抬腳就能回娘家。

    真是再好不過了！

    “老頭子，你給兩個孩子批一塊離咱家近便一點的宅基地。以后結(jié)了婚，要是不樂意做飯，就讓他們回來吃?！?/br>
    項英雄也挺高興的，坐到椅子上，自斟自飲灌了一杯酒說：“宅基地倒是有，但是咱家附近的地早就被人占滿了，位置最好的就是原來村口挨著小學(xué)的那一塊。等以后小學(xué)重建好了，他倆的孩子，拐個彎就能去上學(xué)，多方便！”

    宋恂：“……”

    這老泰山想得也是夠遠了。

    因為宋恂要蓋房子的事，老項家年夜飯的火熱程度持續(xù)升級。

    未來老丈人，大舅子小舅子，紛紛給他出謀劃策。連三歲的大寨都吵吵著要在小姑的院子里搭個秋千。

    宋恂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熱鬧的過年經(jīng)歷了，在飯桌下捉住項小羽胡鬧的小手握了握。

    他心想，這個媳婦找得不虧。

    *

    吃過了年夜飯，宋恂在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去隊里和公社給相熟的領(lǐng)導(dǎo)和同事拜年。

    當(dāng)天晚上，項小羽又跑過來問，要不要陪他去農(nóng)場看看宋家父母。

    “先不用去了，過一段時間再說吧。”宋恂搖頭道，“我前幾天已經(jīng)往農(nóng)場郵寄了不少東西，夠他們過年用的就行。”

    “那你明天干嘛去？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姥姥家？”項小羽怕他自己在生產(chǎn)隊里孤零零地過年，心里不好受。

    “我明天要去市里一趟，方典今年也沒回省城，我跟他約了初二見面。他在市輕工局上班，我還有些事情要問問他?！?/br>
    “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是還得去姥姥家？”

    “過年前我已經(jīng)去送過年禮了，初三再去一趟也是一樣的。”

    “苗嬸要是松口，我就帶你去?！彼吴]給準話。

    “肯定能同意！”項小羽跑回隔壁請示她娘去了。

    項前進一直偷偷摸摸地觀察宋恂和他二姐的互動，等二姐離開，他才蹭到宋恂身邊。

    “宋哥，我跟你商量個事啊？”

    “？”

    “我看你也別蓋房子了，干脆把我這間房子轉(zhuǎn)給你吧！”項前進提議。

    “房子給了我，你住哪里？”

    “我以后就一直在縣里工作了，回村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萬師傅也說了，等我當(dāng)上正式工以后，可以在廠里申請一套住房。那以后就可以在縣里工作娶媳婦了。”

    他爹娘都沒了，在農(nóng)村只有這么一棟房子，除了回來看看大伯的時候住一住，其他時間都空著。

    還不如賣給宋恂呢。

    宋恂婉拒：“這畢竟是你父母留下的祖宅，你還是留著吧。也算是一個念想?！?/br>
    “哎，人都沒了，凡事還得朝前看。我現(xiàn)在就想把顛大勺的本事學(xué)好，以后也能像萬師傅似的，在食堂里說一不二?！表椙斑M攛掇道，“這里挨著我大伯家，以后你們結(jié)婚了，我二姐回家也方便，你倆連做飯的事都能省了。我大伯母肯定樂意讓你們回家吃飯。”

    他想了想又補充：“我是真心想把房子轉(zhuǎn)賣給你，價錢好商量。”

    “這不是錢的問題。”跟這么個毛頭小子說不通，宋恂一言難盡道，“等你長大了就懂了?！?/br>
    這個院子距離項家實在太近了，做點啥事都在老丈人眼皮子底下。

    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br>
    第62章

    宋恂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買院子的提議, 不過項前進這小子明顯賊心不死。

    去往縣城的汽車上，項小羽也跟宋恂提起了買院子的事。

    “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其實買下他的院子也可以啦。那個院子好好拾掇拾掇也夠咱們住了?！表椥∮鹁o挨著他小聲說, “咱倆這種情況，放在城里就是雙職工家庭，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咱們肯定沒時間帶。要是能住在隔壁, 可以讓我娘幫咱們帶孩子！”

    每當(dāng)說起房子的話題，項小羽總是雙眼熠熠, 語氣輕快, 對他們未來小家庭的期待感滿滿。

    二人坐在汽車最后一排的角落, 宋恂嘴角噙著一抹笑, 聽她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未來。

    “哪怕不住在隔壁，也是在一個村里的，想讓苗嬸幫咱們帶孩子也很方便。”

    項小羽慣常愛跑題, 故作嬌嗔：“討厭, 誰要跟你生孩子啦！”

    “……”宋恂的語氣里帶了些自我懷疑，“不是你先說的嗎？”

    項小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說可以，但你不許說?！?/br>
    “……”宋恂誠懇討教, “那請問小毛同志, 我應(yīng)該怎么說？”

    “你就不要提孩子的話題啦，只說你自己！你想不想住在我家隔壁？”

    宋恂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不想。”

    “嗯？”項小羽故意拖長聲調(diào)，“為什么不想？我娘對你多好呀, 跟我二哥一比, 他好像是撿來的, 你才是親生的。我爹娘能幫咱們省不少力呢, 一家人住在一起多熱鬧呀！”

    宋恂瞄一眼春節(jié)期間空蕩蕩的車廂，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這車廂里其實沒什么人，但咱倆為什么一上車就往最后一排的角落走？”

    項小羽：“……”

    我不是跟著你走的嗎？

    見她沒領(lǐng)會自己的意思，宋恂又提出另一個常見現(xiàn)象，“那你說，為什么談對象的人都喜歡坐在電影院的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有安全感吧……”她以前還不覺得有什么，但是自從與宋恂談起了戀愛，突然驚覺情侶間的小動作其實挺多的。

    即便是宋恂這種“正人君子”，親親抱抱也再所難免。

    坐在最后一排遠離其他人的視線，會讓人很有安全感。

    “我不想住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就跟這個坐電影院最后一排的心理差不多。要是咱倆想，”宋恂說到一半頓住，申請道，“我現(xiàn)在可以提孩子的話題嗎？”

    項小羽抿嘴笑，開恩似地點頭：“特殊情況，可以提一下。”

    “要是咱倆想生小孩的時候，你爹就蹲在隔壁院子里抽煙，就問你別不別扭？”

    “也還行吧?！表椥∮鸱磻?yīng)慢半拍地說，“反正我爹又不會進屋，你別扭什么?。课腋缟┻€跟爹娘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呢，不是照樣生了大寨？也沒見我大嫂別扭??！”

    宋恂將她的帽檐往下壓了壓，夸張地嘆口氣：“黃毛丫頭一個，跟你說了也是白說?！?/br>
    “我才不是黃毛丫頭呢！”項小羽對這個詞過敏，條件反射地反駁，“你不說我怎么懂。”

    宋恂擺手，不想跟懵懂無知的小丫頭多費口舌，只道：“你大哥是長子，不能分家，要是能分出去單過，你看他樂不樂意！”

    “那咱們到底買不買前進的院子呀？”項小羽其實非常動心。

    “即便我想買，你爹也不能同意。那是你叔嬸留下的，只要房子在，項前進在瑤水村就有個家。若是將房子賣給咱們，以他的性格，以后未必還會回瑤水村來?！?/br>
    “哎，忘了還有我爹那一關(guān)了，他一直對前進不放心，肯定還得盯著他。”項小羽語帶遺憾。

    宋恂把玩著她的手安撫：“咱們看好的那塊宅基地，位置也不錯?；仡^在新房里給你安置一個書房和浴室，灶房也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安排。一定比項前進的院子好?！?/br>
    項小羽對于蓋房子的話題無比熱衷，圍繞著各種規(guī)劃暢想與宋恂說了一路，直到臨近市輕工局家屬院時，才住了嘴。

    “我忘了問你，方同志家里有沒有孩子啊？咱們要不要準備紅包？”

    “有個五歲的兒子，在省城由他丈母娘幫忙帶著呢?！?/br>
    “哎，你同學(xué)的娃都五歲了，再看看你！”項小羽假模假樣地搖頭嘆息，“落后分子！”

    宋恂調(diào)笑道：“你要是真心替我遺憾，就抓緊時間把結(jié)婚的事落實了。咱們明天就去打張結(jié)婚證，如果效率高的話，興許年底的時候，我就可以給孩子換尿布了！”

    “哼哼，你想得美，我要談戀愛，才不想生小孩呢?！表椥∮鸬哪樤幃惖貭C起來，兇巴巴道，“我要收回你談?wù)撔『⒌臋?quán)利，今天的次數(shù)已經(jīng)用盡了，你不許再提啦！”

    宋恂將目光移到她被冷風(fēng)吹紅的臉蛋上，還很細致地一寸一寸打量，像是要重新認識她一般，“我發(fā)現(xiàn)你過了這個春節(jié)，突然就膨脹了。”

    之前還軟磨硬泡纏著他談對象呢，騙到手以后就驕橫了起來。

    項小羽美滋滋地說：“你不懂，我這叫恃寵而驕！你對我更好一點，我就可以更膨脹啦！”

    “我看你想得也挺美的。”宋恂抬手在她的紅臉蛋上掐了一把。

    *

    方典在輕工局家屬院的筒子樓里有一套兩居室。

    見到站在門外的宋恂，以及他身后的項小羽，方典一面熱情的將人往屋里請，一面揶揄著問：“你這大過年的來串門，怎么還帶著單位的同事??？”

    宋恂輕咳一聲介紹道：“這是項小羽，我對象?！?/br>
    “早就見過了！上次在望海樓吃飯的時候，你身邊坐著的不就是小項同志嘛?！狈降洳豢蜌獾爻靶?，“當(dāng)初你死鴨子嘴硬，非說人家是你單位同事。今天還不是把人一起帶來了？”

    項小羽拎著年禮走在前面，回頭笑道：“當(dāng)時確實只是同事關(guān)系，我們是最近兩個月才正式談對象的。”

    “哦哦，明白明白，以前是不正式的談?！狈降淠﹃p下巴調(diào)侃。

    方典的愛人徐莉，端著兩盤菜從公共廚房回來，聞言便輕斥道：“哪有你這樣當(dāng)大哥的，弟妹剛進門就被你一通調(diào)侃，真夠討厭的！”

    “哈哈，我們年輕人聊天，你就別摻和了?！狈降浔人眿D小三歲，整天以年輕人自居，沒少因為嘴欠挨揍。

    項小羽將年禮放到桌子上，便挽起袖子對徐莉說：“嫂子，我?guī)湍愦騻€下手吧？”

    “不用不用，哪有讓客人干活的道理，快坐下歇歇！”

    “哈哈，小宋哥跟方大哥是老同學(xué)了，我可沒把自己當(dāng)成客人。”項小羽挽上她的手臂說，“走吧，看看我能幫你干點什么。兩個人一起干活，還能說說話?！?/br>
    “也行，再炒兩個菜就能開飯。咱們聊聊天，不跟他們摻和。”

    目送兩個女同志再次出門，方典笑道：“這個弟妹真不錯！大方又賢惠！”

    他這番話也是有感而發(fā)的，昨天他們家也請客了，請的是他單位的幾個同事和家屬。

    結(jié)果一桌子菜都是她媳婦自己忙活的，除了他幫著打打下手，其他人都是大爺，啥活也不干，把他媳婦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宋恂毫不謙虛地附和：“她的優(yōu)點確實挺多的?！?/br>
    “……”方典給兩人倒了茶，便問起了他工作的事，“你在公社混得怎么樣？說起來，咱們以后也算是一個系統(tǒng)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