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秀瑛把一疊銀票放在秉靈面前的時候，秉靈簡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高興得抱緊秀瑛就在她臉上使勁的親了一下。興奮過后，秉靈又開始犯愁了。這做生意得有門道，生意經(jīng)生意經(jīng)這是一本經(jīng)啦。就說這販甘蔗，如何收購？價格幾何？水路通達(dá)嗎？甘蔗賣到哪里？啥子都不曉得啷個弄。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恩師許先生，他的女婿王金財大哥常年在船上跑，必定見多識廣，不如先求教于他，聽聽他的意見再行決斷。

    這天，秉靈提了10個雞蛋，又去石坎場店鋪里封了一包紅糖，拎著禮物就朝王金財家里走去。

    王金財家住石坎場旁邊，平日里在長江上跑船，靠拉纖為生。雖然如此，但王金財前幾年嗨（加入）了袍哥，在銀沙鎮(zhèn)禮字公口舵把子周春山堂下做十排幺滿（袍哥中最普通的會員），在江湖上也還算是有點(diǎn)面子的人。

    這袍哥稱哥老會，在四川又稱哥弟會，它發(fā)源于四川，流傳于云南、貴州、湖北、江西、廣東、廣西、陜西、甘肅等省，蹤跡遍布全中國。從清朝到民國的漫長時間里，袍哥曾廣泛活動于四川的城鎮(zhèn)鄉(xiāng)村，是四川民間有著最為廣泛影響的幫會組織，與青幫、洪門為當(dāng)時中國三大民間幫會組織。由于該組織以反清復(fù)明為目的，因此在清代是少數(shù)人的秘密組織。辛亥革命前夕，以袍哥為主力軍的‘同志會’組織了四川保路運(yùn)動，辛亥革命后，袍哥公開合法后，就成為四川大多數(shù)成年男性直接參加或受其間接控制的公開組織，對四川社會各方面都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因此，秉靈找已經(jīng)嗨了袍哥的王金財探做甘蔗生意的路子算是找對人了。

    秉靈與王金財是有交情的。秉靈在私塾許先生門下為徒時，對先生恭敬勤勉，深得先生喜愛，被先生視同親子一般。先生平時在女兒女婿跟前多有念到秉靈，王金財陪堂客回娘家時，在老丈人的家里多次見過秉靈，因此，秉靈與王金財也算是有過交往。

    這天，王金財跑船回來正在家里歇?dú)?，見秉靈拎著東西走了進(jìn)來。

    王金財說：“噫，秉靈兄弟咋個今天有空過來了呢？”

    秉靈把禮物放在桌子上，說：“一點(diǎn)茶食。過來看看jiejie。”

    王金財給秉靈到了一碗茶水，說：“來就來嘛，提些茶食來干啥子？”說著，順手將禮物拎進(jìn)里屋去。

    “jiejie呢？”秉靈在桌前坐下問。

    “去河邊洗衣服去了?！蓖踅鹭攺睦镂莩鰜恚诒`對面坐下說：

    “找你姐有事？”

    “找我姐沒事，倒是找大哥你有點(diǎn)事。”

    “啥子事，只管說?！?/br>
    “大哥常年在江湖上蹬打，見多識廣，我有一事求教，想讓大哥教我?！?/br>
    “啥子事，說嘛？”

    秉靈就把自己娶親和為父親治病舉喪等借債的事說了一遍，最后把自己想做甘蔗生意賺錢還債的想法講了出來。哪知王金財聽完后一個勁兒地擺手搖頭，笑著說：“你娃娃膽子太大了，啷個想出這個方兒。你以為是個人都敢做甘蔗生意的？要是可以早就有人做了，哪里還等到你來做？”

    “為啥子？”

    “為啥子！你以為像你在家種田，交了租攤了稅剩下的就是各人的。做生意就沒有弄個撇脫，那是在江湖，是有江湖規(guī)矩的。江湖規(guī)矩你懂不懂喲？”

    秉靈疑惑地?fù)u了搖頭。

    “就說銀沙鎮(zhèn)這一片片，沿河兩岸那是袍哥大爺錦金山萬壽堂舵把子周春山周大爺?shù)拇a頭。在這一檔檔做任何事情他老人家不點(diǎn)腦殼，哪張帆敢伸開哪條船敢靠岸。莫說你是個‘空子’（袍哥的隱語，意即不在袍的人），你就是嗨了袍哥，也得向碼頭‘闡條子’（介紹情況）、‘報盤’（匯報情況），然后向舵把子‘拿上咐’（拿言語），等舵把子點(diǎn)了腦殼，向堂口‘打響片’（將事情向袍哥內(nèi)部公布）后，你才敢在銀沙鎮(zhèn)碼頭cao。如果你要想做成甘蔗生意，你還要拿上你的‘公片、寶扎’（證明袍哥身份的憑證），再求得堂口龍頭大爺、圣賢二爺、桓侯三爺?shù)摹髴椘印?，向沿江各碼頭‘拿言語’。特別是虞城仁字碼頭的范漢江舵爺，如果沒有他老人家點(diǎn)腦殼，你的甘蔗就是運(yùn)到了虞城也靠不了岸，就是靠了岸你也卸不了貨，卸了貨你也進(jìn)不了廠，進(jìn)了廠你也拿不到錢，拿到了錢你也走不脫路。”

    秉靈聽完后心里涼透了。他想了想，又問：“那范胖子啷個敢在這方碼頭做甘蔗生意呢？”

    “范胖子啷個敢做？”王金財冷笑著說：“范胖子是哪個你曉得不？莫說范胖子本人嗨了袍哥，是虞城袍哥大爺范漢江的親兄弟，就是他個人還是堂口的三爺，他的‘公片、寶扎’在銀沙鎮(zhèn)這一方還是‘關(guān)火’的。如果，他再拿著范漢江大爺?shù)膽椘樱褪巧虾辖o州那也是‘吃通’（到處都行得通）。你咋個敢和他比？”

    秉靈唉聲嘆氣地說：“咳，弄個說這生意就做不成了？”

    王金財說：“你說呢？”

    秉靈好不容易借到錢，就不甘心的說：“真的就無路可走啦？”

    王金財想了想，說：“其實，路還是有一條，你嗨袍哥唦！”

    “嗨袍哥？”秉靈說。

    王金財說：“是唦你一天到晚窩在這山溝溝里頭，哪曉得江湖上的事。現(xiàn)在而今眼目下，袍哥在地面上火得很羅。”

    “為啥子？”秉靈問。

    “為啥子？”王金財頗為得意的說：“就為了前幾年袍哥發(fā)起的‘保路同志會’，幫孫大總統(tǒng)打下了大清江山建立了民國，孫大總統(tǒng)認(rèn)為我們‘哥老會’是他們‘同盟會’的兄弟伙，允許我們在各處設(shè)碼頭開堂口?，F(xiàn)在想嗨袍哥的人不少喲，但不是是不是的人都可以入袍的。”

    秉靈問：“那要啷個才能入袍呢？”

    王金財說：“要想嗨袍哥，必須要有‘恩、承、保、引’四大拜兄的栽培才能‘嗨皮’（加入）。如果你老弟要想入袍，我可以做你的引進(jìn)拜兄，然后你再拜請?zhí)每诘募t旗五爺做你的保舉拜兄，拜請當(dāng)家三爺做你的承認(rèn)拜兄，最后拜請掌旗大爺做你的恩準(zhǔn)拜兄，你就可以參加‘開香堂’了。嗨了袍哥后，你必須從十排幺大干起。你識字又聰明，等過幾年，你辦事得力勤勉對堂口有貢獻(xiàn)‘插柳上山’（從小老幺一步一步提升上去），受到”冒頂‘（袍哥大爺?shù)膭e稱）的‘賞示’得到‘超拔’（越級提升），在堂口里面能夠‘鎮(zhèn)堂子’（能服眾），你就可以拿‘公片、寶扎’和‘幺二三憲片子’（哥老會中大爺、三爺、五哥的紅片叫三大片子，俗稱三大憲片子），到各處拜碼頭‘拿上咐’。到那時，各碼頭就會給你‘扎起’（幫助），你不是就可以做甘蔗生意了嗎？”

    聽完王金財?shù)囊黄暾?，秉靈的心都涼到肚臍眼兒下頭去了。他說：“大哥，我不在袍，你說了半天我都沒聽懂幾句。大概意思是我要嗨了袍哥，過幾年說不定我才有機(jī)會做成甘蔗生意？”

    王金財說：“聰明?！?/br>
    秉靈的腦殼又耷拉下來了。

    秉誠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依稀記得昨晚激情迸發(fā)的過程。女人就躺在身邊，一雙大眼溫柔的看著他。女人問：“餓了吧？起來吃飯吧?！?/br>
    女人不知什么時候起床做好飯。秉誠又聞到了桌上老臘rou的香味。他按住了準(zhǔn)備起身的女人，將她緊摟在懷里，好像怕剛剛得到的幸福將要瞬間逝去似的。然后他松開了女人問道：“你是人嗎？”

    “你說呢？”女人嬌嗔地反問。

    “你不是人?！?/br>
    “那是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