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程探過腦袋，在席烽的手機上瞧了瞧，他也不了解：“信教的人好是不好？”

    “至少不作惡?！?/br>
    席烽甩出句評價，按滅了手機。也和女孩子乖巧的詩書氣質(zhì)相吻合，他想。

    就這么一拍腦袋，定下了慕黎黎。席烽自詡看人獨具慧眼，事實證明，也有稍微失之毫厘謬以千里的時候。

    后來結(jié)了婚他才轉(zhuǎn)過彎來，慕黎黎有個根紅苗正體制內(nèi)的父親，怎么會讓閨女信什么西方教派。

    慕黎黎只是幫忙轉(zhuǎn)發(fā)宣傳而已，她不是什么純良老實的傻白甜。

    她朋友圈再往前，還有轉(zhuǎn)發(fā)佛經(jīng)大悲咒求轉(zhuǎn)運的。因為朋友勸她佛系一點，看開一點，投資賠錢就當(dāng)是過眼煙云。

    她也信“教” ，不過信的是金錢萬能教。

    慕黎黎收到介紹人返回來的消息時，正奔走在閃電式相親的路上。

    如同席烽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她面臨的選擇也不少。況且，她的要求本來就不高。

    慕黎黎動員了周遭所有朋友給她找男人，要求只有一個，就是要快。

    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只要男人不太歪瓜裂棗，滿足基本條件，就嫁。

    當(dāng)然，擇優(yōu)錄取這一條還是保留的?？傄屗粢惶簦x一選。草率也不能太草率，盲婚啞嫁的，她還是有點擔(dān)心。

    閨蜜黃苗苗被她催得每天像著了火一樣，置工作于不顧，陷在各色男人堆里，東打聽西打聽，都是為了她。

    恨不得三頭六臂，趕緊完成任務(wù)。這個不行，那個不好的，何時是盡頭。

    作為大學(xué)同學(xué)兼多年密友，苗苗知她甚深。揣摩了一下慕黎黎的心里，苗苗給她提煉了三點需求。

    從高到低排名，“一是顏值，二是錢包，三是眼神。顏值要養(yǎng)眼，錢包要鼓囊，眼神要— —不咋地?！?/br>
    “怎么叫不咋地？”慕黎黎不認。

    “你這人骨子里懶散，事兒還多，一般的男人伺候不來。得給你找個不較真的，不干涉你、眼里看不見你的最好?！?/br>
    慕黎黎不置可否：“也行。生活上保我衣食無憂，足矣。”

    “ — —所以你看，這位就很合適??！”

    苗苗打開某個天天在電視上做廣告的征信app ，搜索結(jié)果列表中，席烽本人注冊的公司有一二十家。

    還有一張他西裝革履出席行業(yè)峰會的采訪照片，“要財有財，要貌有貌，還— —換過好幾任緋聞女友，每一任的風(fēng)評都不差。”

    系統(tǒng)自帶的鏈接里，有幾條不太顯眼的八卦新聞。一個前任分手后夸他慷慨好施，一個前任怨他約會找不到人、是個工作狂。

    更讓苗苗篤定，此人符合慕黎黎的要求，不妨一試。

    慕黎黎回想起席烽那張沒有溫度、表情并不豐富的臉，惜字如金，“湊合，不壞?！?/br>
    連分別時開口要她微信，都表現(xiàn)得不卑不亢，游刃有余。意思表現(xiàn)在姿態(tài)上就是，你給也行，不給他也不勉強。

    男人評價一個人好壞，往往憑理性的邏輯思維。而女人，大多憑直覺，外加觀察那些抽絲剝繭的小細節(jié)。

    席烽的風(fēng)度無可指摘，說話言簡意賅，聽她娓娓道來很有耐心，沉穩(wěn)而持重。

    工作中是上位者，所以舉止之間帶著說一不二的果決。用餐時，又能安然接受她雜七雜八的口味。

    筷子始終不往口味重的那幾道菜伸就是了。在慕黎黎看來，這表示席烽不是那種驕矜霸道的富二代，也不會越位得過于殷勤。

    她杯中的熱飲見底，他抬頭瞧見，隔著一張桌子，沒有自己動手，而是招手叫來了服務(wù)生。

    知情守禮的距離感，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距離感放到女人身上叫仙氣，放到男人身上，則是另一種冷艷。

    女人容易被這種看似分寸、實則疏離或不屑的情緒搞到心癢難耐。慕黎黎斷定，他要是有意放鉤子，身邊絕對不缺被釣的女人。

    這樣的男人，隔了很久回來約她第二次，她其實很意外。

    遠超平均分，讓她瞎貓撞上了個死耗子。巧合也好，緣分也罷。慕黎黎樂觀的想，搭個伙不難的，就他了。

    心態(tài)達成一致的兩個人，順理成章的很快安排了第三次約會。

    仍是吃飯，從華麗優(yōu)雅的西餐廳換到了接地氣的中餐館子。

    快餐男女，目標是速戰(zhàn)速決。意不在交心，也不在那些悠然甜蜜的風(fēng)花雪月。他們之間的節(jié)奏，從一開始就和普通的戀愛情侶不同。

    本著促成合作的意愿，慕黎黎試圖了解他更多一點，便比以前健談了些。

    問他公司做什么生意，席烽答：“傳統(tǒng)行業(yè)，加一部分人工智能的延伸?！?/br>
    慕黎黎點頭，大腦自動翻譯，人工智能嘛，不就是做圈錢變現(xiàn)。

    市面上人工智能這個旗號已經(jīng)不罕見了。前幾年海量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四處拉私募投資。投完隔兩年，不少公司相繼倒閉、轉(zhuǎn)做其他或是創(chuàng)始人套現(xiàn)，投資機構(gòu)在屁股后面反而賠個精光。

    慕黎黎又問，具體做哪個行當(dāng)和場景？這個問題提的有點專業(yè)水平，席烽多看了她兩眼，說：“酒店，和相關(guān)的上下游產(chǎn)業(yè)鏈?！?/br>
    慕黎黎悄然挪眼，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他的穿著打扮。

    手表、襯衫、皮鞋、發(fā)型，格調(diào)上仍是精致矜貴，絲毫不顯一絲落魄。

    “酒店— —還正常營業(yè)嗎？”

    “對，還開著?！?/br>
    本來至少要關(guān)掉一半，他力排眾議硬挺著要開門營業(yè)。這些席烽沒有展開說，又不是事業(yè)上的合作伙伴，說太多工作沒有共同語言，場合也不適合。

    一頓飯吃下來，慕黎黎承認他皮相看起來不錯，修養(yǎng)看起來不差，甚至比她想象的更為“精英” 。

    性感突出的喉結(jié)和有棱有角的下頜線，很有成熟男性的硬朗氣派?？伤廊挥X得，越吃越有點索然無味。

    這么高段位的男人，為什么海選后挑上了她？慕黎黎沒那么天真，她知道，沒有無緣無故的另眼相看，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去而復(fù)返。

    以己度人，很容易便推測出來。這個年紀的男人挑相親對象，會看她這個人如何，可也不僅僅是看她如何。

    有句話叫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她的背后還有什么，相比他已然心明如鏡。

    席烽身上的西裝襯衫是優(yōu)雅的黑白兩色，像白紙黑墨般對比分明。但是，一旦其中摻雜了灰突突的中間色，這味道就變了。

    第二章 你會是例外

    再次約見面，兩人一次比一次吃得簡單。

    沒辦法，春節(jié)過后疫情蔓延，城內(nèi)知名的餐廳倒閉了不少，尚有合口味的館子開門營業(yè)已實屬不易。

    而且，再花哨再華麗的餐廳，吃飯的流程也不過是那一套。慕黎黎不是吃貨，對這些無感。歸根結(jié)底她并不熱衷于享受，得過且過就行，她看重的是——目標。

    短期內(nèi)她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一個能結(jié)婚的男人。

    慕黎黎步子不停，這邊見席烽，另一邊又約見了幾個條件尚可的男士。

    不能把雞蛋投放在一個籃子里，這個道理她太熟悉了。

    她本科學(xué)的專業(yè)是金融，畢業(yè)后一直稀稀拉拉的做投資方面的工作。選男人和選投資目標，從本質(zhì)上講沒什么區(qū)別。

    白馬績優(yōu)股價高但安全，只要本錢舍得砸。小盤成長股便宜但波動巨大，一不小心還會踩雷著了它的道兒。

    席烽這頭，縱有芥蒂，待慕黎黎回家細細地思量和對比過后，也沒有下狠心斷掉。

    誰能料得到哪顆鐵樹開花，哪顆松樹結(jié)果呢。放掉這樣的優(yōu)質(zhì)目標，她也怕將來某一天回頭，后悔自己當(dāng)初格局太小、鉆牛角尖了。

    于是陸續(xù)又和席烽出去了兩次。

    兩人之間看似沒有太多的火花四射，可有可無的不太上頭。但并不妨礙他們效率至上的突飛猛進，這也是慕黎黎最滿意席烽之處。

    見了五次面，一次不多一次不少。該婉轉(zhuǎn)的事情繞著彎打聽過了，該打直球的也隨之而來。

    送她回家的路上，司機開車，席烽中間花了一會兒處理手機上的公務(wù)，然后面對慕黎黎，回答她兩分鐘前提的問題。

    “一季度公司忙著批新一年的計劃，這周一直在開會。否則我會更早幾天約你見面。”

    與他相比，慕黎黎的手機一晚上沒響幾聲，好像閑得過頭了點，她回了句沒關(guān)系。

    “計劃很重要，我喜歡做事前有個清晰可視的規(guī)劃，比如時間表，比如重要節(jié)點的里程碑?！?/br>
    席烽等閑不會聊太多工作，慕黎黎聽到這，對他的下文已有預(yù)感。見面五次，對他來講也許已是里程碑。

    果然，席烽說：“很多事我喜歡開門見山，不想搞得太委婉。我想知道你對結(jié)婚有什么想法，更明確的說，有沒有計劃和時間表？”

    她以為以他的強勢，會直接把核心的問題直言不諱地拋過來，沒想到他還拿工作鋪墊了一下… …

    慕黎黎心里一緊，進而一松。想了想，乖巧地反問他：“你的想法是？”

    “下個月，最早的話?！?/br>
    席烽語出驚人地回答，然后換了個詢問的語氣，“你覺得呢，太快還是也差不多？”

    既然選擇了相親這條路，婚事自然而然的被擺上臺面。席烽不認為唐突，這是他一早想好了的規(guī)劃。

    下個月略有點倉促，但從他的角度不算困難，可以克服。

    慕黎黎聽了，嘴角彎彎地一笑，表情還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樣子。

    坦誠的人總能獲得別人發(fā)自肺腑的好感，因為不用費腦子繞圈子。慕黎黎本來想提的時間也是越快越好，既然決定了，宜早不宜遲。

    可這話讓女方說，找個近期的日子結(jié)婚，從姿態(tài)上就不對。

    她也急，然而她不好開口，席烽的話正中她的心聲。

    就沖時間表高度match這一點，嗯，值得給他加分。

    兩人一拍即合，彼此看對方愈加順眼。

    說實話沒什么能挑出錯處的地方，都不是新手，知道怎么揚長避短的在交往中展現(xiàn)自己優(yōu)勢的一面。

    他們之間有的地方挺默契，固然這種滿意和默契里，大半帶著急功近利的匆忙。沒有摻雜多少感情的成分，各自心知肚明，彼此期待都不高，湊合搭伙的意味濃厚。

    比起手里的其他兩個備選，席烽的條件優(yōu)越，甚至從外貌和個人涵養(yǎng)上，優(yōu)越很多。

    慕黎黎心一橫，再次確定就他吧，順水推舟的往前走走看。

    兩人一起時，氛圍常常是相安勿擾的平和。只有一次，出現(xiàn)了一點不和諧的音符。

    慕黎黎見過很多男人，最近半年形形色色尤其多。有品的沒品的，有錢的沒錢的，要面子的不要面子的… …相親從另一個角度開闊了她的“視野” 。

    這天吃飯時問起席烽的生日，一算是金牛座，君子愛財?shù)男亲?。買單時，慕黎黎試著問他。

    “這家餐廳我正好有朋友的會員卡，這餐由我來回請好不好？”

    席烽坐著巋然不動，慕黎黎卻被他橫過來的眼神驀地煞到了。

    相敬如賓的氣氛像破冰一樣，咔嚓一聲，碎掉了一角。他用餐巾擦了擦手：“我是不是忘了說，我不和aa的女孩吃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