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后 第1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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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皇后!梁薔攥緊了手,她——來了? “咱們不是沒援兵嗎,就算出了這事,云中郡外的兵馬依舊不能調(diào)動?!?/br> “對,我聽說了,楚皇后就自己從皇城帶著兵殺過來了?!?/br> “厲害啊,真是想不到,皇后還會領(lǐng)兵殺敵?” “嗨,這有什么想不到?楚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皇后,她可是楚將軍的女兒?!?/br> “對哦,楚小姐從小就是軍中長大,傳承楚將軍一身好功夫,有勇有謀?!?/br> 有關(guān)楚小姐的話紛亂的傳來,梁薔聽的滿耳,又似乎什么都沒聽到—— “好了?!庇腥舜蠛耙宦?,打斷了嘈雜,也打斷了梁薔怔怔。 頂著一頭枯草的兵士站起來。 “今日任務(wù)完成,回營?!?/br> 枯草中散布的兵士紛紛起身,輕松又自在“回營回營”“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說說笑笑整隊。 梁薔神情木然站在隊列最后,他身上穿著破舊的兵袍,手里拎著一把破弓,背著一把破刀。 那位贊他勇武的女孩兒,如今已經(jīng)勇武到天下人盡皆知了。 而他提著一條命奔赴最前方,別說跟西涼兵廝殺了,連西涼兵都沒見過一個,每天就是這樣趴在地上當(dāng)哨探—— 還是守哨,不是探哨。 失去身份之后,連勇武都沒資格沒機(jī)會。 兵營里人馬疾馳,經(jīng)過的兵馬身上都是濃烈的血腥氣,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 梁薔走其中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他也希望自己盡快披上這一身血腥氣,而不是一身的土腥氣。 “阿薔?!庇新曇魡尽?/br> 梁薔看去,見一隊兵馬疾馳而來,父親正在其中,他忙上前。 這隊兵馬是官將,一個個氣勢威武,父親一個儒生穿著將袍,看起來絲毫不遜色。 梁二老爺跟身旁的將官說了幾句話,那幾個將官看過來,對梁薔頷首而笑:“這是上陣父子兵?!?/br> 梁薔施禮,幾個將官離開了,梁二爺下馬說話。 自從那晚從勞役屯堡離開后,他們父子便去了不同的地方,這也是別后第一次見面。 “怎么樣?”梁二爺端詳兒子,笑問,“還習(xí)慣嗎?” 梁薔也端詳父親,笑道:“我少時常騎馬混跑,如今還習(xí)慣,倒是父親你,握筆坐書房這么多年了,還習(xí)慣嗎?” 梁二爺?shù)溃骸捌鋵嵾€是握筆坐書房?!?/br> “前幾日的伏擊戰(zhàn)都大獲全勝,我聽兵士們說都是指揮得當(dāng),出其不意?!绷核N說。 梁二爺?shù)溃骸笆前?,身為將官一言一行都關(guān)系無數(shù)將士們的生死,來到這里后,我才更體會到,手中握的筆真是千斤重,更不敢隨意開口?!?/br> 真來到戰(zhàn)場上,就知道建功立業(yè)哪有那么容易,說實話他好些時候夜半醒來,都有些后悔,還不如在屯堡做勞役——這話身為父親不能跟兒子說。 “阿薔,你自己小心些,征戰(zhàn)不是兒戲,能活下來就是功業(yè)了?!?/br> 梁薔點(diǎn)點(diǎn)頭,父子還要說話,那邊有兵士喚“梁大人?!?/br> 梁二爺不再多說,再看兒子一眼,下一次再見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知道是見到活人還是尸首,但也沒辦法,只能轉(zhuǎn)身匆匆而去,不敢讓其他將官久等。 他雖然是將官,但在這千軍萬馬中只是末等,那位姓蔡的舊友能力有限只能給他安排到這里。 “梁二爺,接下來就只能靠你自己掙功業(yè)?!辈逃讶苏f。 掙功業(yè)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說他只會紙上談兵,就算真有妙計,位卑說出來,上司也不一定會理會。 梁二爺心中念頭紛亂,邁進(jìn)了營帳,營帳里將官們按照職位高低圍著沙盤輿圖坐好,梁二爺與諸人頷首示意,安靜的坐在最末尾,摘下帽子遞給自己的親隨。 主將也沒有多看他一眼,繼續(xù)先前的話,指著沙盤輿圖一番論述。 “此一戰(zhàn),對我西北線極其重要,能斬斷西涼王的后防?!敝鲗⒖粗T人,“楚將軍對我們委以重任啊,大家有什么想法都來說一說吧?!?/br> 營帳內(nèi)將官們便紛亂開口各有妙計各有勇武。 梁二爺坐在末位看沙盤,沒有人在意他發(fā)不發(fā)言,而且他也不知道說什么,沙盤看了,輿圖看了,各種戰(zhàn)報也都看了,但打仗這種事,跟他熟讀的經(jīng)義不同,短短時日他就算看得懂,也束手束腳不敢動,動哪里都覺得不太對—— “大人?!庇H隨忽的在耳邊低語,同時將一卷軸遞過來,“您這段日子整理的戰(zhàn)事籌劃我也給您帶來了?!?/br> 梁二爺正走神,陡然被打斷,一怔:“什么?” 伴著他說話,營帳里的嘈雜也一頓,主將的視線也看過來。 “梁耀?!彼麊?,“你有什么要說的?” 這些視線有著毫不掩飾地輕蔑,更有一個將官笑道:“莫非我們說的不夠文雅?讓梁爺你見笑了。” 梁二爺對這些嘲諷輕蔑并不奇怪,一來文臣武將本就互相鄙夷,再者他又是罪役之身,軍中或許不講究家世,但更論本事——靠著友人來與他們同坐,并不算本事。 梁二爺看著手里塞進(jìn)的卷軸,不由打開,看到其上的內(nèi)容,微微愣了下。 主將看他低頭看文卷,皺眉:“梁耀,要讀書也不能在這個時候。” 梁二爺還是沒說話,身邊的親隨急道:“大人不是在看書,是寫了有關(guān)這次戰(zhàn)事的籌劃?!?/br> 聽了這話,更多的視線看過來,主將驚訝,但也沒什么驚訝的——讀書人紙上談兵的文章他也見多了。 “原來如此啊。”主將說,“既然寫了,梁耀呈上來讓大家看一看啊?!?/br> 梁二爺握著卷軸依舊沒說話,神情有些猶豫。 “梁二爺莫非是覺得咱們看不懂?”一個將官似笑非笑說。 另一將官冷臉不耐煩:“什么文啊字啊的,等過后再看吧,別耽擱了軍情要事,成敗一瞬間,可不是讓人寫字玩的?!?/br> 營帳里響起笑聲。 聽了這話聽了這笑聲,原本有些猶豫的梁二爺抬起頭,道:“這是我的淺薄之見,尚未思慮周全,所以不敢呈交大人?!?/br> 主將笑了笑要說什么,梁二爺將文卷舉起。 “但適才聽了大人一席話,我突然獲得了勇氣,斗膽將其獻(xiàn)給大人,如有不妥請大人指教?!彼f道。 第六十二章 敢勇 沒料到梁二爺真要呈上來,主將愣了下。 再看梁二爺身后的親隨已經(jīng)拿著文卷快步走過來。 這書呆子梁二爺敢遞過來,他難道不敢接嗎? 主將伸手接過,立刻就打開看,笑道:“還是讀書人厲害,你們這些人只會亂嚷嚷,人家就能寫下來——” 有將官靠著椅背,笑道:“大人,你可別看不懂人家寫得什么?!?/br> 雖然是上下級,但都是過命的兄弟,說話也可以很隨意,主將不以為怪,呸了聲:“我可是讀過書的人——”又看梁二爺,“如果看不懂,我直接問就好,梁籍必然能給我解釋清楚?!?/br> 營帳里再次響起笑聲,梁二爺坐在位置上,不喜不惱,點(diǎn)點(diǎn)頭:“末將當(dāng)然會解釋?!?/br> 主將一邊笑一邊看,慢慢地笑容散去,也不再打趣,眼神凝聚,神情若有所思。 其他說笑的將官們注意到了,也都收起了嬉笑,對視一眼—— 這寫得好還是不好? 有將官忍不住催問:“大人,到底怎么樣啊?” 主將回過神視線掃過諸人,最終落在梁二爺身上。 “果然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兵法還能玩出這種花樣。”他說。 這是——夸贊?諸人不由都看向梁二爺。 梁二爺端坐,抱手一禮:“大人謬贊,我只不過是紙上談兵,能不能成功,還是要大人將其落到實處?!?/br> 主將深深看他一眼,收回視線看向諸人,輕咳一聲。 “諸位,我現(xiàn)在有一個新的想法,咳——”他說道,又指了指末尾的梁二爺,“——在梁籍的啟發(fā)下,大家來聽一聽——” …… …… 梁薔沒有再見到父親,如今任務(wù)繁重,軍營匆匆一見后,他就又被派了任務(wù)——到另外一個地方當(dāng)哨崗。 梁薔在寒風(fēng)呼嘯的溝壑里趴伏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終于收兵回營,營地里一片狂歡。 “大捷,大捷!” “西涼后退百里!” 身上帶著血跡的將士們縱馬狂奔,舉著刀槍發(fā)出歡呼。 梁薔木然地看著,這大捷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梁薔?!币幌?qū)λ麘械枚嗫匆谎鄣膶⒐?,在聽幾個兵將耳語之后,忽的喊他的名字。 梁薔看過去。 “梁籍是你父親?”將官神情驚訝問。 梁薔握緊了手里的兵器,一瞬間脊背發(fā)寒,他雖然還沒與西涼兵對戰(zhàn)過,也沒有立過功業(yè),但知道一場大捷往往也是很多將士血rou鑄就—— 他父親,不會,成了這次大捷的一塊血rou吧。 “是?!彼牭剿麊穆曇粽f。 “厲害啊。”將官撫掌說,“這次大捷其中一戰(zhàn)就是你父親指揮得當(dāng),翻云覆雨讓我軍勢不可擋,立了大功了!” 脊背的寒意直沖頭頂,梁薔只覺得一把火在頭頂燃燒起來,父親,立功了! 戰(zhàn)功在軍中是最好的身份牌。 雖然不是他立功,但一瞬間所有人都認(rèn)識他了,先前那些認(rèn)識但從不多看他一眼的同伴們,也都盯著他看個不停。 “讀書人果然不一樣啊,竟然會打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