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走到衣架前，取下衣裙遮住了如玉身軀，還在低聲嘀咕：“忙得半夜累得要死的時候，挺想讓他捶捶背捏捏腿的?！?/br>
    再嘆了聲，接著嘀咕：“試完那些冰雪錨釘回來，還得變回來，好麻煩?！?/br>
    高德差點咳嗽出聲，變回來只是麻煩？

    能這么說哪會是一體雙魂？

    穿好衣服，小麗翩然而去，高德還蹲在角落里發(fā)呆。

    小麗的確是女皇，女皇的確是小麗，不是一體雙魂，就是真正正的一個人？

    她為什么要騙自己？

    從最初地下殿堂的相會，到后來第一次進無終宮見女皇，再到轉(zhuǎn)戰(zhàn)墜星海乃至扶桑，一樁樁事與一次次纏綿，還有跟女皇的一場場會面，幕幕過往在高德腦海里掠過。

    高德的心境漸漸平復下來，也發(fā)出了又低又長的嘆息。

    還能為什么，不就是不希望讓自己覺得是工具人，是被驅(qū)策的牛馬嗎？

    雖然小麗一開始就對自己宣告了所有權(quán)，并且只給了個私人用具的地位，但那只限于自己跟她之間，與整個世界無關(guān)。

    小麗在地下殿堂事畢那會，如果先說出了一切真相，不管是先說她就是當年那個跟自己拉鉤約定了終身的鄰家小麗，還是先說她其實是剛奪位登基的大明女皇朱莫離，自己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剛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同尋常的小角色，知道了這一切的話，事情會有什么不同？

    從情感角度上看，不管他再如何大度，也不可能否定自己就是吃軟飯就是被驅(qū)策的事實。

    從現(xiàn)實角度上看，以他那會的心氣，確定自己就是吃軟飯就是被驅(qū)策，他也不會生氣更不會心生怨恨，反而高興得要死然后就打定主意吃軟飯了，自然不會為了退休金拼死拼活。他不拼死拼活了，從墜星海到扶桑再轉(zhuǎn)回來，他也不可能搞出魂火以至于一路走到現(xiàn)在，更不可能變成天下皆服的活閻王。

    代入小麗，從她的角度出發(fā)，她肯定也沒有過這么長遠的打算。

    就像自己跟她的接觸一樣，又哪會第一時間把所有秘密都吐露出來，即便彼此已經(jīng)有夫妻之實。在這個世界上，終究有很多事情很多責任只能由自己背著，哪能隨便泄露出去交托給其他人。

    高德正在胡思亂想，腳步聲又起，片刻后竟然是遠坂愛進了殿堂。抱著另一套衣物，一看就是女皇穿的宮內(nèi)便服。

    這家伙一邊掛衣服一邊哼著扶桑小調(diào)，心情異常愉快。

    掛好了就聽她說：“好了，等會把東西弄亂點，小姐明天夜里還得忙活！這樣就沒時間跑去私會高德那家伙，可以由我陪著了！”

    扶桑女，你過分了??！

    高德差點就想沖出去制住她，然后問個明白了。

    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沒這個必要。

    小麗跟女皇的確是一體的，這點已經(jīng)毋庸置疑。

    而這家伙在小麗面前完全藏不住秘密，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對，不要打草驚蛇，就讓小麗以為還在瞞著他。

    主要是他不知道揭穿這事后，小麗會是什么態(tài)度。

    她會如此努力的遮掩這事，到現(xiàn)在這種情況還不自己承認，肯定有什么苦衷。

    說不定就與圣山有關(guān)，在涉及到圣山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謹慎都是沒錯的。

    只是……

    以后抱著小麗，總會不由自主的遐思，畢竟自己同時也抱著女皇了。

    隨后的動作肯定會跟以往有些不同，小麗肯定會有所感應。

    這可是個麻煩。

    不過也是個讓人高興的麻煩。

    “不是要看創(chuàng)世之井嗎？”

    高德匆匆潛出祖山，陶特還很不解：“剛才看到什么了讓你情緒這么劇烈？”

    看到了只能由自己看的景象。

    他敷衍道：“沒什么，只是搞明白了比創(chuàng)世之井還重要的事情。

    陶特很意外，嗤笑道：“還能有什么事比創(chuàng)世之井更重要，那可是決定了這個世界存亡的地方?！?/br>
    高德心情好所以回答了祂：“對凡人來說……不，應該是對人來說，有很多事情都比世界存亡更重要?！?/br>
    “這個我懂?！碧仗卣f：“比如自己的存亡，肯定比世界的存亡更重要。”

    “其他人的存亡，有時候比自己的存亡更重要。”高德說：“剛才我就是搞明白了，那個其他人，到底包括了誰?！?/br>
    陶特嘿嘿笑了：“不要以為我不明白，其實我懂的，不就是繁衍那種事情嗎？那不過是低級趣味，是智慧生靈被自然強行賦予的本能，就像枷鎖一樣束縛著生靈無法升華。像你這樣的，遲早會粉碎這樣的枷鎖，成為更高層次的存在，和我一樣遨游在混沌之海里。”

    高德不客氣的懟了回去：“然后像口香糖一樣黏在世界貝外面，成了別人千方百計提防甚至弄掉的雜質(zhì)？”

    與陶特意志相連的殘角頓時沉寂，等高德進了西城后，才又有了波動。

    “我忽然記起了一些事情……”

    這家伙像是失憶了般的，當剛才那番對話不存在：“我以前啊，也算是凡人吧，至少是同一個層次的存在?！?/br>
    “我忽然想不起來我是怎么從那個層次的存在，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我只記得拼命的進化，不斷變得強大，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就是為了能在混沌之海里飄著嗎？”

    “我也想過像以前那樣繼續(xù)進化，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混沌之海對我來說也只是條臭水溝，這樣我就能突破這個層次，進入到新的層次了?！?/br>
    “可是混沌之海太大了，祂就等于一切已知和未知，物質(zhì)與精神的總和。即便只靠想象力就能碰觸的存在，在混沌之海里也不過是早就有的存在。甚至連時間都被吞噬了，永恒就在其中?！?/br>
    “而且……就算突破到了比混沌之海更高的層次，那應該是比混沌之海更為廣闊和永恒的地方吧，我去那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陶特的意念頗有規(guī)律，就是自顧自的呢喃。

    到最后，祂忽然低低哦了聲，發(fā)出近似于自嘲的波動：“我記起來了，其實一直都記得，只是覺得可笑而已。最初我其實是……想拯救我所在的世界，還有我在意的同類，就像你一樣?！?/br>
    “不過我已經(jīng)覺得完全不重要了，以前我所在的世界，我在意甚至是深愛的同類，我一點也不覺得重要，一點也不在乎了。想到這個，我竟然有點難過，我居然有了情緒。”

    “我不該是擁有自由，比你這個層次的生靈多得多的自由嗎？為什么我會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呢？那些東西雖然是負擔、責任和各類煩惱，可自由不該是這樣被迫失去，而是我可以選擇呢？”

    “為什么為什么……”

    之后這家伙就像短路的人工智能一樣，喋喋不休的為什么，高德不得不暫時切斷跟祂的關(guān)聯(lián)。

    自己可不要落到這家伙的悲慘地步。

    他還特意警示自己。

    回到高家小院，見紫綃還沒睡，支使她進廚房弄了點菜。他則從老爸房間那找出瓶葡萄酒，揪著菜喝起了酒，還灌了紫綃好幾杯。

    紫綃是不勝酒力直接倒了，高德抱著酒瓶，看著頭上的月亮與群星，傻呵呵的笑了半夜。

    這一夜到白日，高德少有的酣暢大睡，一直睡到中午，才被紫綃喚醒。

    由紫綃陪著吃完午飯，說了句“看來你做侍女的本事還是有的”，夸得她樂滋滋的，高德給遠坂愛打電話，為自己竟然如此清閑而不解。

    他問遠坂愛：“女皇沒來找我？”

    “陛下忙著呢，顧不上你?！边h坂愛語氣一下子不好了。

    不等他問，接著說：“麗也沒空，昨晚陪著姚婆婆整理圣山遺存，忙到大清早。這不就是你催的么，你還好意思問？”

    這扶桑女，真可惡。

    如果不是昨晚見到聽到了，高德還真會心虛。

    現(xiàn)在倒是不一樣了，他淡定的笑道：“陛下還能忙什么呢？要不我去幫幫？別忘了我不僅是燕王，還有參贊軍國大事的頭銜，算得上半個宰相?！?/br>
    “那、那倒不必?！边h坂愛有些慌亂的道：“陛下說你這么久來四處奔波，正該好好休養(yǎng)幾天，至少這兩天沒有什么事，也不必進宮了，在家好好呆著吧?！?/br>
    高德也不糾纏她了，笑著道謝。

    其實這會真讓他進宮，他還挺慌的呢。如果小麗晚上又來，他也一樣慌。

    他還沒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能讓自己面對小麗或者女皇的時候，依舊保持以前的心境。

    也好，就休息兩天，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吧。

    趁著這兩天空閑，做點什么呢？

    高德閑得發(fā)慌，無終宮里女皇……不，小離卻是忙得跳腳。

    “這些事情小晴不懂，大學士們也不懂，就高德最懂。”

    她拍著各地州縣省府關(guān)于桃山建設(shè)、物資調(diào)度和人口遷移等事務(wù)的奏章說：“他不是還有參贊軍國大事的職銜嗎？叫他進宮來幫我處理！”

    “呃，剛才他打電話找過我?！?/br>
    遠坂愛心虛的道：“說他這兩天要好好休息，可能沒辦法進宮了?！?/br>
    接著聲音就大了顯得很有氣勢：“瞧瞧這家伙，跋扈到了什么樣子，應該好好治治他！”

    “別了?！毙‰x擺手說：“他會這么說那必然是需要休息，就別折騰他了?！?/br>
    說完捏著筆轉(zhuǎn)了幾圈，眉頭微微蹙起：“以他的體格，該是生龍活虎的啊，怎么累著了？”

    接著就自己點頭嘀咕：“那晚上我還是去看看他……”

    遠坂愛咳嗽：“那些圣山遺存呢？怎么辦？而且小姐現(xiàn)在得靠遺存里的冰雪錨釘維持力量，萬一熬不過一晚上……”

    小離嘆氣，為自己不能變成小麗行使小麗的權(quán)利而煩惱。

    最終她說：“算了，先忙正事吧?！?/br>
    第548章：仙洲人的真正用法

    高德這一休息，就拖到了四天后。

    本來他在第三天就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準備面對小麗/女皇，總之隨便誰都行，結(jié)果當天要求進宮的時候，又被遠坂愛以她倆日夜忙碌今天要好好休息為由拒了。

    所以他再度進無終宮，已經(jīng)是四天后的事了。

    他當然不知道這四天遠坂愛每天跟著小麗工作休息睡覺，簡直是樂不思德了。

    第四天他也沒能進無終宮，而是被遠坂愛直接帶去了羽林衛(wèi)的地下倉庫。

    遠坂愛說：“麗和姚婆婆又去了圣山遺存，女皇也跟去了，圣山還留下了些東西，必須由她們同時啟動封印才能移動?！?/br>
    這話倒是沒錯，小麗走之前專門來高家小院找過高德，當面說過。

    可惜也慶幸的是，當時高德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三天的準備毫無效果，表情管理完全不到位，就在他以為要露餡的時候，小麗卻飄然而去。

    她就是當面跟高德道別的，這一去又要好幾天，暫時沒時間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