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明 第188節(jié)
翻過手掌,縷縷白光蔓延,染亮了掌紋。 “前路倒是挺光明的,”絡(luò)腮胡低低嘆道,“只是這火終究不是自己的火,萬一……” 沉默片刻,又聳聳肩,釋然道:“無所謂了,總比魔心奪靈的結(jié)局好些?!?/br> “老爺,到家了?!?/br> 久違的怪異口音讓高德清醒,竟然是白銀十郎。 揉著眼睛坐起,發(fā)現(xiàn)蒸汽車就停在小院門口,高德記不起自己什么時候從旋翼機轉(zhuǎn)到蒸汽車的。 “小人接到老爺?shù)臅r候,”白銀十郎還是那副卑微至極的腔調(diào),但聽出了些微的喜悅,話也比往常多了?!袄蠣斶€在旋翼機上睡得很熟,應(yīng)該是工作得太勞累了?!?/br> 是太累了,不過不是工作……不對,也算是工作吧。 “小姐很想老爺,”大概是自覺情緒有了波動,扶桑人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老爺沒在家的時候,小姐就一直跟靈靈小姐,還有毛家姐妹們睡,再沒單獨睡過。” 的確很對不起苗苗,何靈靈也很可憐,她們這輩子是不可能過上凡人的尋常生活了。 高德暗暗嘆氣,正要推門出去,感覺扶桑人似乎還有話說。 “十郎,你雖然是總管大人派來的,但我把你看做自己人?!备叩聹睾偷牡溃骸拔覀冎g不該有什么顧忌,有什么話就說吧?!?/br> “好的老爺,”白銀十郎側(cè)著頭使勁點了下,再用很認真的語氣說:“老爺,小人聽說您能讓人點燃魂火,小人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 高德先是愕然,再想到這家伙有隨時聯(lián)絡(luò)遠坂愛的權(quán)力,那自然是聽遠坂愛說的,也就釋然了。 “我倒是能做到,”他也不隱瞞,只是忽略某些還不能讓小麗知道的細節(jié),“不過只有魔人才能點燃魂火,而你該是圣山的戰(zhàn)仆,應(yīng)該有純粹的凡人之力,不適合也沒必要走這條路?!?/br> “小人并不是戰(zhàn)仆,”白銀十郎略帶苦澀的說,“那是遠坂大人那樣的人才有資格做的,小人的血脈有些問題。還是拜遠坂大人所賜,才壓住了邪力,所以看上去像是有凡人之力?!?/br> 高德發(fā)出一個升調(diào)的哦,眉梢也提了起來,沒想到白銀十郎還是個跟呂九眉差不多的異人。 “小人原本也想過就這么默默無聞的度過余生,”白銀十郎繼續(xù)道:“可小人看得出,大明已經(jīng)面臨危機,震旦變得十分危險。小人不愿意坐等劫難來臨,所以……哪怕有很大危險,小人也愿意冒險嘗試,只要能為老爺做些什么,那應(yīng)該也是為遠坂大人做了些什么。” 很有扶桑人的死腦筋氣質(zhì)啊,不過用在正道上倒是挺讓人贊嘆的。 “如果遠坂總管同意的話,”能多一個可信的部下當(dāng)然好,高德心里已經(jīng)點頭了,不過程序得走完?!拔铱梢园涯銕ヌ岫綅u,在那里試試?!?/br> “謝謝老爺!” 白銀十郎側(cè)著身鞠躬,上半身幾乎趴在了副駕座位上。 “我也想去島上!” 回了小院,高苗高興得蹦到高德身上,等高德說只是回來兩天,她頓時不滿的提了條件?!斑€有靈靈,你把我們丟在這就真的不擔(dān)心嗎?隔壁雖然是姚婆婆和麗姐住的地方,可她們好些天都不在,周圍空空蕩蕩的挺嚇人?!?/br> 高德本想說即便姚婆婆跟小麗不在,高家小院所在的小巷也住滿了錦衣衛(wèi)乃至羽林衛(wèi)鎮(zhèn)魔司的人,都在暗中保護你,哪有什么安全問題。 再看看旁邊怯怯立著的何靈靈,以及更遠處小聲嘀咕的幾只灰豆芽,高德也覺得不管是把她們丟在這還是丟在馴象所,都有些無謂。 “再過一陣子吧,”他許下諾言,“等墜星海變得安全了,那時候再把你們接過去。” “可以天天踩沙灘!”高苗舉臂歡呼。 高苗妹心大慰,下廚整了一桌子好菜,吃得高德何靈靈跟灰豆芽們都成了大肚婆。高德還很遺憾,小麗若是也在,她就不會再挑剔高苗的廚藝了。 吃飽喝足,蹲在家里,高德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當(dāng)錦衣衛(wèi)校尉的平淡時光。 可惜,昔日不可追…… 大半天時間剛剛讓高德調(diào)整到休假狀態(tài),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兇猛的敲門聲搞醒了。敲門……不,近似于砸門的居然是白銀十郎,讓高德無比后悔之前的承諾。 “大人……遠坂大人說,老爺最晚得在半個時辰后到乾明殿面君?!?/br> 白銀十郎的話讓高德一蹦而起,一邊穿衣服一邊咒罵不通人情的上司,再為自己的打工人身份哀嘆不已。 裝甲豪車橫沖直闖,制造了不下十起剮蹭追尾之類的事故,終于趕在遠坂愛規(guī)定的時限前趕到乾明殿。 高德一路急奔,氣喘吁吁的進了后殿,因為太急,解佩劍的時候差點連腰帶一起解掉,惹得侍女低頭發(fā)笑。 “好了,高德來了。” 被侍女引進后殿,里面站滿了文武朝臣。書桌后的女皇語氣冰冷,一副怒氣未消的樣子。 高德心中咯噔亂跳,出什么事了? “高德,你在墜星海真是干得一番好事業(yè)呢?!?/br> 女皇袍袖輕揮,嘩啦啦一疊奏章摔在了地上,“這是朝堂諸公的彈劾,瞧瞧有多少份?!?/br> 高德心口急墜,暗道這不太對勁啊,朝堂大臣們憑什么彈劾自己? 他用眼角環(huán)視一圈,果然是人人都面容嚴肅,連呂適行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再朝遠坂愛投去問詢的目光,內(nèi)廷總管蹙眉搖頭,讓他更覺不妙。 搶步上前,雙膝跪地,高德委屈的道:“微臣愚鈍,不知所犯何罪,竟令諸公群起彈劾?!?/br> 女皇沉喝:“抬頭!” 高德乖乖仰頭,見女皇身著黑底金紋鳳服,橫翅鳳冠束起黑發(fā),令她絕色罩上不可褻瀆的威嚴,不由心跳加速。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這么清晰的看到女皇面目,只覺隱隱熟悉,但與形貌無關(guān),而是某種直覺。這感覺頗有不敬之意,他哪敢泄露半分,又趕緊低頭。 “你既敢做,就得敢當(dāng),還膽敢說不知罪!” 女皇蓬蓬拍著桌子,“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 高德暗道臥槽,這劇本不對啊! 金口一開,朝臣們也愕然不已,呂適行趕緊道:“高提督或許是真不知罪,陛下該給他開口的機會?!?/br> “還何須他開口?” 女皇怒哼,“看看這些彈劾,有說他毀草菅人命毀國家命脈的,有說他里通魔人勾結(jié)邪魔的,還有說他日日宣銀不理事務(wù)縱容部下行兇的,更有說他預(yù)謀反叛的!他若是不認罪,那彈劾他的袞袞諸公,莫不是別有用心的逆賊?” 呂適行打了個寒噤,這話根本沒辦法回,他只好閉嘴。而其他朝臣,包括幾個大學(xué)士,也是兩眼圓瞪,難以置信的看向女皇,不明白女皇為何會有這般激烈反應(yīng)。 高德卻是聽得明白,原來女皇不是生他的氣,而是為朝臣們這般群起圍攻他而惱怒。 至于這些朝臣為何如此激烈的彈劾他,他一時還沒想通,只覺似乎掘了他們的祖墳似的。 第253章:高德坦蕩相見豪賭未來 奏章散落在地上,高德定神一看,若干標題附著上奏者姓名官職映入眼中。 “發(fā)兵占島屠戮漁民高德意欲何為?” 這是都察院某位御史的彈章,說的是收拾鐵銹幫的事。僅僅只是攻擊行事手段,還把鐵銹幫說成漁民,估計那家伙只是聽到點風(fēng)聲便隨手而就。到底是正義感爆表還是為了當(dāng)月績效,只有御史本人清楚了。 “見船索財民怨沸騰墜星海還是大明之海嗎?” 這個是上港市舶司主事的彈章,應(yīng)該是對這陣子提督衙門巡海收錢的抗議。水師營巡海自不會只盯著下港航線,而是三港雨露均沾?;樯檀膊还苁遣皇抢U了法定商稅,先按船大小和貨物種類收“服務(wù)費”,戰(zhàn)艦水手親兵出動都是要錢的嘛。收了這筆錢再說有沒有偷稅漏稅走私貨物的事,如果還有與混沌有關(guān)的物品,更是連人帶船一起端了。 這篇彈章其實沒多大意義,無非是主事礙于自身職守以及海商壓力表明下姿態(tài)??礃祟}就知道這家伙是在陰陽怪氣,作為震旦最繁華的海貿(mào)通道,墜星海名義上是大明之海,大明每年能收到的海貿(mào)商稅連貨值的千分之一都沒有。連三港的海巡都成了海商的私家護衛(wèi),這叫什么大明之海。 “馴魔為兵高德居心何在?” 這份彈章倒是嚇了高德一跳,再看彈劾者居然是老熟人,錦衣衛(wèi)的馬僉事……不,現(xiàn)在是錦衣衛(wèi)巡港司的指揮使。 巡港司是錦衣衛(wèi)新設(shè)的部門,是指揮使而非鎮(zhèn)撫使級別,馬胖子也算升職了。這個部門是女皇對金錢龜在中京搞事的官面反擊,錦衣衛(wèi)在三港原本設(shè)的巡城所只是牌子,人事權(quán)都由三港自己掌握。現(xiàn)在升格部門級別,直接派錦衣衛(wèi)入駐作釘子,馬胖子的日子必然不好過。 馬胖子彈劾高德收容魔人充當(dāng)親兵,這事本就瞞不過去。提督衙門通過馴象所、錦衣衛(wèi)還有御馬監(jiān)大索中京魔人,挑選中意的押去提督島改造,知情者蕓蕓。不過也因如此,馬胖子的彈劾就跟笑話一樣。馴魔為兵就是罪的話,那第一記板子先得打到女皇身上,御馬監(jiān)里面不就是一大幫魔人?馴象所還是錦衣衛(wèi)的,更是魔人集中營。 所以這份彈劾壓根不像彈劾,更像是在幫高德,幫他堵住企圖借收魔人為親兵這個由頭攻擊高德的那些人的嘴。 “墜星海提督擅殺良民劫掠無度形同謀逆!” 接著看到的彈章就有力了,來自下港參議,參議這個官職在尋常省份僅僅只是道員,在下港卻是大明朝廷的最高官員。只有下港海商認可的官員才可能在下港立足,而下港與朝廷數(shù)百年博弈,已經(jīng)形成了默契。這個參議基本都是由下港出仕的幾個官宦家族輪流來做,這一任的下港參議叫鄭生泰。 不必翻開高德就知道彈章里說的是什么,從鐵銹幫到海金貨行,都是“良民”嘛。過去他們運什么都不繳稅或者搞點花樣應(yīng)付稅款,現(xiàn)在朝廷派下個墜星海提督逼他們繳稅,甚至管制他們隨心所欲的運東西,自然是“劫掠無度”。 以下港參議鄭生泰的彈章為開篇,接著高德看到的就全是真正的彈劾了。 主調(diào)自然是附從鄭參議,說他在墜星海肆意妄為,敗壞朝政綱紀,民怨沸騰。附帶的其他彈劾也是正側(cè)齊進前后夾擊全方位包圍,有的攻擊他勾連軍將圖謀不軌,有的說他是幸進小人甚至孽魔附體,還有的污蔑他揮霍無度日夜宣銀,有人實在找不出話來就說他天生異象是危害大明的妖孽。 說實話后面兩條倒是讓高德有些心虛,畢竟前夜爽了一整夜,同時他的確也是沒有魂魄的“妖孽”。 這一圈看下來,高德心里有了底,女皇的怒火真不是沖著他來的,而是被這些彈劾他的人氣著了。 且不說下港魔人那邊必有的反應(yīng),就說“幸進小人”之類的彈劾,這是在指著女皇的鼻子罵么? “微臣只知一心為國!”高德挺腰拱手,擲地有聲:“并不曾有虧職守,更不曾犯下這些罪行?!?/br> 女皇既然是惱彈劾他的那些人,他自然得硬起來。 “哦——” 女皇這聲升調(diào)拖得長長的,點頭說:“你說自己無罪對吧?” 不待高德回話,她環(huán)視群臣,朗聲道:“高德既然說自己無罪,那他就無罪了?!?/br> 殿中頓時一片冷寂,坐在角落里當(dāng)書記的上官晴忍不住輕聲咳嗽,都引得群臣同時矚目。 在這之后,才是眾人嘩然,紛紛揚揚的叫嚷,都在說“陛下怎可如此兒戲”之類的話。直到遠坂愛沉聲低喝肅靜,震得他們頭暈耳鳴才停了下來。 “朕不知你們還要如何?”女皇一本正經(jīng)的說:“既然你們彈劾高德,那么高德是有罪。不過高德又說他沒罪,那么他就沒罪,朕是很公平的呀。你們還想扳過來,就拿人證物證來嘛?!?/br> “陛下乃天子,怎可親審刑案?”大學(xué)士張懷遠站了出來,“高德有沒有罪,交由大理寺審訊便可?!?/br> 高德冷笑,交給大理寺審訊就是預(yù)定有罪了。你這家伙還不知收了海塔會多少金龍,或者摻和了多大生意。 “臣以為,高侍中是沒罪的。”中京尹朱甚能看似在維護高德,其實用心也很不對勁?!爸皇寝k事有些cao切,讓事情有些激化。臣覺得讓高侍中先告?zhèn)€假,緩緩為好。” 這家伙是靠宗室身份得了中京尹的,按理說該超然于朝政之外,不摻和其他臣子的事情,此刻卻明保高德暗撤提督衙門,也是別有用心。 另一個大學(xué)士胡軒是從戶部侍郎位置升上來的,說得更直接:“三港市舶司,除了皇港稍稍克制外,上下兩港均已攤牌。高侍中不認罪去職,別說明年春解,今年末月的尾款都不會再解送中京?!?/br> “他們是想造反嗎?”高德怒聲道:“上港下港還是不是大明之土?墜星海還是不是大明之海!?” 他徹底明白女皇的火氣是從哪里來的了,就是上港下港的表態(tài)。 “高提督……”張懷遠抬頭看梁柱,幽幽的道:“道理是如此,可天下不是靠講道理便能治理好的。三港的特別之處有歷史淵源,不是現(xiàn)在能輕易改觀德爾。此時松州又亂上加亂,更不能妄動。我等為臣子的,不得不把個人榮辱放到天下安寧、朝廷所需之下,何況……” 他瞥了眼高德,嘴角也跟著撇下,“高侍中既奉皇命提督墜星海,就該一面為朝廷解憂,一面安撫三港商賈。彈章雖大多是跟風(fēng)趨勢,卻也有三港的真切民心,弄到這個地步,侍中也是難辭其咎啊。” 不愧是官場老龜,話說得真漂亮。 “臣以為……” 呂適行終于開口了,“高侍中身上是有些疑團,還是在御前澄清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