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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雙枝 第40節(jié)

    不過好在, 這回倒是將那人的半張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她驀地眼眸睜大,驚訝道:“怎么是男人?”

    “?。俊贝貉┮哺械绞殖泽@, 立即站起來向那邊遙望。

    許是雙雙而立的動作太顯眼,坐在蕭祁頌對面的人,終于注意到了這兩道灼熱的視線。

    彼時那位男子正微微笑道:“放心吧,你我如兄如弟,我與父親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br>
    話落,他正欲舉杯的手一頓,皺眉瞇眼,視線越過蕭祁頌的肩膀,落在不遠處站立的兩位女子身上。

    “祁頌,那邊那兩位姑娘,是不是在看我們?”

    蕭祁頌順著他的視線回過頭。

    那兩位姑娘一見他回頭,連忙慌慌張張地坐了下去,側(cè)過身子背對他們。

    雖然戴著帷帽的那位看不大清臉,可她身旁的春雪,他卻是一眼認出。

    唇邊漫起笑意,他收回視線,聲音里不禁藏著幾分愉悅:“沒事,也許是在欣賞風景。對了,等會兒你自己去喝酒吧,我還有要事要處理。”

    “好吧,那我們下次再聚?!蹦腥说?。

    此時另一艘烏篷船上,卜幼瑩仍側(cè)坐著看著船夫那邊,緊張得心如擂鼓,生怕蕭祁頌將她認出來。

    一旁的春雪幅度不大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扯了下她的袖角:“小姐,好像沒看我們了?!?/br>
    “是嗎?”她回頭確認了下,見確實沒再看這邊,頓時長舒一口氣。

    但一口氣還沒舒完,她看著坐在對面的春雪,不禁愣住。

    “怎么了?”春雪茫然回視。

    她抿唇閉眸,一掌輕拍在腦門上:“完了,我忘了給你也戴上帷帽,這下肯定認出來了?!?/br>
    春雪撓撓頭,小聲嘟囔:“奴婢就說了別來別來嘛.”

    “算了。”卜幼瑩毫不在意她的嘟囔,干脆破罐破摔,“看見就看見吧,這金陵湖又不是他家開的,他能來我自然也能來,不過是巧遇罷了?!?/br>
    看著自欺欺人的自家主子,春雪抿抿唇,沒敢說什么。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方才那男子的樣貌你看清沒?我只看見了半張臉,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

    春雪回憶了一番,搖搖頭:“方才奴婢才剛站起來,二.蕭公子便轉(zhuǎn)過頭,奴婢只瞥見一眼,還沒看清那人的長相。”

    “好吧,那算了?!?/br>
    反正是誰也不重要,總歸不是那位貴女就行。

    之后,卜幼瑩便令船夫特地放慢了速度,兩艘船間隔一炷香的時間才一前一后到達岸邊。

    本以為這一炷香已經(jīng)夠他們二人走遠了,可沒想到她即將下船之時,蕭祁頌就等著岸上,雙眼直勾勾望著她,唇邊還漾著一抹快意的笑。

    他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袍衫,身姿挺拔、玉質(zhì)金相。腰間仍系掛著他的匕首,以及,那塊在上元節(jié)碎成兩半的玉佩。

    而那位與他游湖的男子,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只余他一人在原地,朝她伸來一只手。

    卜幼瑩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湖面上,更何況船已到岸,便只能硬著頭皮邁了上去。

    不過,她無視了那只手,也并未同他說話,只帶著春雪徑直走向早已等在僻靜處的馬車。

    可沒想到,她剛坐上馬車摘下帷帽,便聽春雪一聲驚呼:“蕭公子!您.”

    下一刻,門簾掀起,蕭祁頌背著金黃色的陽光也坐了進來。

    卜幼瑩大驚:“你瘋了嗎?”

    隨即趕忙掀起帷裳一角,查看外面的情況。

    還好現(xiàn)下已至午時,這里又是僻靜處,因此街上只有寥寥幾位行人,無人注意馬車這邊。

    她松了口氣,但仍是有幾分緊張,蹙眉看他:“你趕緊下去!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嗎?”

    “我沒忘,是你忘了?!彼谡龑γ妫浑p眸子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上京城那么大,怎么就這么巧,偏偏就在金陵湖上遇見了你?”

    卜幼瑩一怔,下意識移開了視線:“我,我不能去游湖嗎?又不是你家開的?!?/br>
    “當然可以。不過我這個人視力不太好,沒看清這是東宮的馬車,也是碰巧誤進了,不如卜姑娘干脆載我一程?”

    蕭祁頌的眸底又泛起了以往的惡劣,一抹狡黠藏也藏不住,簡直就像個狐貍崽子。

    和他哥果然是親生的。

    卜幼瑩暗自咬了咬唇。

    她深知他無賴程度,若是自己不承認,他便會一直待在這兒,用各種辦法迫她主動承認。

    無法,她只好揚起小臉,理直氣壯道:“我就是特意跟來的,怎么了?”

    蕭祁頌笑了,那笑容里rou眼可見格外的欣喜。

    回想前日在桃園偶遇時,他眼底還是一片陰霾,渾身上下無不被烏云籠罩。可現(xiàn)下聽她說自己是特意跟來,他霎時間撥云見日,漫天的光柱從烏云中投射而出。

    看著他這般笑容,卜幼瑩的心像被刺了一下發(fā)疼。

    隨后他什么也沒說,起身掀簾。

    她以為他要走,剛松了口氣,馬車外便傳來他與車夫的說話聲。

    緊接著馬車開始行駛。

    卜幼瑩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起身查看,結(jié)果一掀門簾,果然看見駕駛馬車的是蕭祁頌!

    “停下!蕭祁頌,你快停下!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她頓時著急萬分,壓根沒想過事態(tài)會如此發(fā)展。

    偏偏出門后為了方便,她根本沒先去相府帶邢遇出來,而是想著回東宮之前再去一趟家里。

    因此現(xiàn)下只能任由蕭祁頌駕駛著馬車,不知要將她帶到何處。

    坐在駕駛位上的人頭也不回,聲音里分外輕快:“這里說話不方便,我?guī)闳€方便的地方。放心,我一定將你安全送回。”

    他低笑了聲,韁繩一甩,馬兒旋即加快了速度。

    方才還在心疼的卜幼瑩此刻都要氣死了,故意叫卜姑娘也就罷了,如今竟也學會他哥擅作主張那套。

    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她撅起唇,狠狠瞪了一眼他的背影,隨即將門簾一甩便重新坐回了車內(nèi)。

    冷靜了片刻后,因著實好奇他的目的地,便掀起帷裳,眼睜睜看著他出了城門,一路往西郊行去。

    那日私奔也是走的這條路,在她的記憶里,西郊只有大片大片的麥田,除了農(nóng)民之外嫌少有人踏足。

    不過這個時辰,連農(nóng)民也都在家中吃飯午憩,西郊此時應當如無人之境。

    約莫兩柱香后,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蕭祁頌伸手:“下來吧?!?/br>
    她掀開門簾,依舊沒碰他的手,自己提起裙擺邁了下去。

    馬車停在了路邊的一座涼亭前,不遠處是一望無際的金色麥浪,風一吹,便蕩起陣陣漣漪。

    與遠處綽綽青山連成一片,盡顯生機盎然、朝氣蓬勃。

    可惜卜幼瑩無心欣賞美景,她來到?jīng)鐾だ镒拢嫔涞骸罢f吧,你把我?guī)磉@里到底想做什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笔捚铐炘谒龑γ孀?,唇角噙著淡淡笑意,“那卜姑娘跟我到金陵湖,是想做什么?”

    她倏地橫眉瞪眼:“你別叫我卜姑娘了!”

    “那叫什么?”

    “叫.”她頓住。

    是啊,叫什么呢,難不成還要叫阿瑩嗎?

    很明顯,如今已經(jīng)不合適了。

    卜幼瑩垂眸,默了片刻,低聲道:“算了,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br>
    蕭祁頌看著她,唇角的笑容緩緩收斂。

    他并不想用這個稱呼傷害她,他只是生氣、只是不甘心。盡管理解她的苦衷,但不代表不會氣她拋棄自己。

    人就是這樣復雜的動物,更復雜的是,他縱使生氣,可看見她垂首沮喪的模樣,心里仍舊忍不住心疼。

    他起身走過去,坐在她身旁,溫聲喚了句“阿瑩”。

    卜幼瑩一怔,忙偏過臉:“.做什么?”

    “所以你今日,為何要去金陵湖?你.是專門去看我的嗎?”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聽到她否認似的。

    原本她也的確想否認,可先前在馬車上已經(jīng)承認了自己跟著他,此時再否認,便沒有這個必要了。

    算了,實話實說也沒什么丟臉的。

    于是她道:“是。有人說你與魏沁相約游湖,我想看看她長什么模樣?!?/br>
    話落,蕭祁頌眉間一皺:“魏沁?是誰?”

    卜幼瑩驀地轉(zhuǎn)頭:“你不知道她是誰?”

    “哦—”似是想起來這號人物,他道:“想起來了,你說魏尋他meimei啊?!?/br>
    “魏尋?”這回輪到她疑惑了。

    方才船上那人的半張臉再次出現(xiàn)在腦中,她朱唇微張,猛然恍悟。

    怪不得自己一直覺得那人眼熟呢,原來那人是魏國公長子魏尋!

    上京城那些貴公子里,祁頌同他關(guān)系最好。只不過因為自己甚少出門,所以只見過一兩次罷了。

    “所以你相約游湖的人,其實是魏尋?”她驚訝道。

    “不然呢?我跟他妹又不認識,沒事游什么湖?!闭f完,他忽然又反應過來,“等等,所以你是以為我要同別的女子游湖,才跟了過來?”

    被拆穿了心思,卜幼瑩臉上有些掛不住,畢竟自己如今沒有立場去管他的事。

    于是將身體又側(cè)了過去,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只說:“你那宮里的王內(nèi)監(jiān)得好好管管了,你知不知道他背著你都在傳些什么謠言?!?/br>
    “哦?”他眉梢微挑,手臂放在圍欄上,撐著側(cè)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都傳了些什么,說來我聽聽?!?/br>
    卜幼瑩不由自主攪動著裙擺:“他.他說你要娶親了,還說你十分滿意那位貴女,今日還要相約游湖.”

    她越說聲音越小,心里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