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雙枝 第39節(jié)
王內(nèi)監(jiān)頓時心里一個咯噔。 “那你倒是同我說說, 為何天家之事, 你一個外人倒是比我還清楚?”卜幼瑩居高臨下看著他,語氣冷得可怕。 地上之人吞咽一口,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哆嗦起來。 此前春雪來叫自己去答話時,他便覺得不對勁。他一個在重明宮當(dāng)差的, 與東宮素?zé)o來往, 去答什么話? 沒想到是巧蘭那婢女出賣了自己! 他閉了閉眼, 連忙跪伏在地上:“卜小姐恕罪, 都是奴婢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奴婢這就掌嘴, 直到小姐您消氣為止?!?/br> 說罷, 便同先前那位宮女一樣, 舉起手就要沖自己右臉扇下去。 春雪及時握住他手腕,阻止了他:“一句話還沒回呢,掌什么嘴,小姐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說完,她收回手, 將方才卜幼瑩問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你如何知道二殿下娶親一事的?勸你老老實實的交代清楚?!?/br> 王內(nèi)監(jiān)愣了下。 原來不是來問罪的,當(dāng)真是來問話的。 他頓時略略松了口氣, 忙回道:“回卜小姐,自二殿下回宮后,便一直與朝中武將有頗多來往,昨日魏國公請二殿下去府中小敘,二殿下便帶上了奴婢。起初,屋內(nèi)的確只有二殿下與魏國公兩人在商議事情,奴婢一直等在門外。不過一刻鐘后,奴婢便看見一位貴女走了過來,那位貴女奴婢曾經(jīng)見過,正是魏國公之嫡女。” 卜幼瑩一雙罥煙眉微微蹙起。 這樣聽來,并不像是魏國公為了介紹自己女兒,而專門給祁頌下的帖子,可.也不排除以小敘為借口,實則想撮合二人。 春雪知曉她心中所想,便又問道:“魏國公的女兒去找她父親有什么奇怪的,你又如何斷定魏國公是想介紹自己女兒與二殿下認(rèn)識?” 聞言,王內(nèi)監(jiān)直起身,身子也不哆嗦了,臉上倒是顯露出一股八卦的勁兒來。 他神色認(rèn)真的看著卜幼瑩:“卜小姐有所不知,二殿下與魏國公所談之事乃正事,因此將屋內(nèi)一干人等都屏退門外,連奴婢也是守在外面,可那位貴女只是敲了敲門便進(jìn)去了。卜小姐您是清楚的,您若有事找丞相大人,那小廝定會告知您老爺正在書房見客議事,暫時不得打擾。因此奴婢這才猜想,魏國公實際上并無正事與二殿下詳談,不過借此之由,想介紹自己女兒與二殿下認(rèn)識罷了?!?/br> 不愧是鐘愛八卦的人,這一番話分析得有理有據(jù),連卜幼瑩的怒氣都消下去不少。 想想也是,若當(dāng)真是有重要之事詳談,已經(jīng)屏退了所有人,又怎會讓自家女兒進(jìn)去打攪? 況且,祁頌與那女子素不相識,總不能也有正事要談吧。 反正至少在相府,爹爹是不會允許她進(jìn)去的。 思落,她遞給春雪一個眼神,隨即春雪又問:“你既然在屋外,又怎知二殿下對那女子十分滿意,還相約一同游湖?難不成這些是二殿下親口告訴你的?” 王內(nèi)監(jiān)一驚,又立馬伏身在地:“都是奴婢妄自揣測!二殿下從未同奴婢說過這些,是奴婢見二殿下出來時臉上有笑,似乎心情愉悅故而如此猜測。至于游湖,則是臨走前聽那位貴女問魏國公,明日游湖穿什么衣服好看,再聯(lián)想二殿下的笑容才得出此結(jié)論。” 卜幼瑩微瞇起眸,面色不豫。 原來娶親一事是他添油加醋,小小黃門,竟也敢隨意編排皇子的私事,真是膽大包天。 春雪讀懂她的臉色,遂冷聲問罪:“那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妄加揣測以及夸大其詞咯?你可知編排皇子該當(dāng)何罪?!” 尾音墜地,王內(nèi)監(jiān)身子猛抖了一下。 雖說面前這位暫時以貴女身份居住東宮,但誰不知道她乃陛下欽定的太子妃,早晚會是東宮的主人,得罪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旋即求饒道:“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卜小姐饒恕奴婢性命,奴婢這就掌嘴!” 說罷,旋即舉起雙手,一掌接著一掌打在自己的臉上。 這回春雪并未再阻止他。 知曉事情經(jīng)過后,卜幼瑩的臉色比一開始好了許多,只是看見這種捕風(fēng)捉影、夸大事實的人,心情難免像吞了只蒼蠅一樣,惡心至極。 這種人可不能再留在祁頌身邊了。 于是她冷眼看著地上的人,站起身:“你是重明宮的人,我自然管不到你的頭上,不過你今日說的這些話,我都會原封不動地轉(zhuǎn)述給你們二殿下聽的?!闭f完,便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那王內(nèi)監(jiān)一聽二殿下會知曉此事,臉色頓時煞白一片,慌忙朝她磕頭求饒,以頭搶地的聲音響徹殿內(nèi)。 春雪怕臟了地板,便命人將他拖了出去。 雖然知道娶親一事是夸大其詞,但卜幼瑩臉上仍是不高興,畢竟,游湖一事還不知真假呢。 可若想知曉事情真?zhèn)危慈栁簢?,要么去問蕭祁頌本人,這讓她如何開口?派人也問也不合適啊。 她趴在身旁的小幾上,思考著如何不著痕跡的套出魏國公的話來。 雖說他與爹爹相識,也認(rèn)識自己,但其實兩家聯(lián)系甚少,她若冒昧去拜訪,難免不讓人生疑。 但若是不問他,便只能親自去問祁頌,這更不合適。 她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資格去問他? “唉——”卜幼瑩長嘆了聲。 忽然,她眼眸睜大,腦中靈光一閃! 有了!明日自己也去游湖不就能知道真假了? 于是興沖沖的喚來春雪,讓她去給自己準(zhǔn)備遮面的帷帽。 可春雪得知她也要去時,卻面露難色,猶猶豫豫:“小姐,這樣不好吧,若是讓太子知道.” “不讓他知道不就好了?”她打斷道,“再說了,我是去游湖又不是去幽會,這有什么不好的?難道我連游湖也不能去了嗎?” “話雖如此,可是.” 卜幼瑩登時拉下臉來:“春雪,你怎么總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人了?” 她蹙起眉,眸中不滿之色濃重。 春雪從小便服侍自己,理應(yīng)與自己一條心才對。可成親前,她總是幫著爹爹提醒自己,不要與祁頌接觸得太過緊密。 成親后,更是一直在幫著太子勸說自己,可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誰。 如此三番兩次的,難免惹得她不高興。 見卜幼瑩臉色確有不快,春雪垂首,不敢得罪,便只好答應(yīng)下來。 翌日早。 為了避免被人認(rèn)出,卜幼瑩特地穿了一身從未穿過的衣裳,再戴上春雪準(zhǔn)備的白色帷帽,以紗遮面。 上京城里說游湖,一般說的都是金陵湖,于是一切整理完畢后,她便帶著春雪準(zhǔn)備出門。 只是不巧,臨走前剛好碰上蕭祁墨來找她。 他低眸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帷帽,心生疑惑:“阿瑩這是準(zhǔn)備出宮?” 雖然昨日說服春雪時說只是游湖,可現(xiàn)下對上蕭祁墨的眼神,她難免有些心虛。 于是干笑了兩聲:“是啊,今日天氣不錯,我便想著同春雪一起去金陵湖游玩一圈?!?/br> “也好。”他點(diǎn)點(diǎn)頭,“皇宮里無趣,是該多出去走走。可惜我今日公務(wù)纏身,沒辦法陪阿瑩一起去了?!?/br> 聞言,她忙擺手道:“沒關(guān)系,我與春雪一起去就好,等下次你不忙了我們再一起?!?/br> “嗯,好。不過只有你們二人出去,我不大放心,不如我派兩個禁衛(wèi)便裝隨行吧?” 卜幼瑩微微睜大眼眸,腦子里瘋狂運(yùn)轉(zhuǎn)尋找理由:“額.不,不用了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人跟著的,玩得也不愉快?!?/br> “可是外面不安全.” 他還想繼續(xù)說服,卻被她打斷道:“啊對了!那日蕓沐不是說讓我把邢遇帶進(jìn)宮嗎,昨日與阿娘吵架,我便將此事給忘了。今日去游湖前正好繞道回一趟家,讓邢遇隨同我一起去金陵湖,晚些再一起回宮,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邢遇的實力,蕭祁墨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那日祁頌帶他鬧東宮的場面,猶在眼前,確實是個身手不錯的少年。 他稍微放心了些,也不想再勉強(qiáng)她接受自己的安排,便點(diǎn)點(diǎn)頭:“好,那就按你的想法來吧?!?/br> “嗯!那我先走啦?!彼龔澊叫α诵ΓS即轉(zhuǎn)身。 可蕭祁墨又驀地拽住了她。 卜幼瑩回首。 許是心虛作祟,心跳不自覺加快了些:“怎,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 他直直看著她,眸底一如既往的平靜。 明明眼里沒什么情緒,但她回視著,卻莫名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半晌,只見他淺淺一笑,柔聲回道:“無事,只是想提醒你,早點(diǎn)回來?!?/br> “好,我一定早些回來。”她隨口應(yīng)下,然后急匆匆離開了東宮。 蕭祁墨一直站在原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 唇角的笑容逐漸隱沒,方才還溫柔如水的眼神,此刻已晦暗一片。 隨即他抬起右手,四指彎曲,一名蒙面暗衛(wèi)便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立于他身后道了聲殿下。 他眼眸微瞇,看著背影已經(jīng)消失的前方,周身悄無聲息的泛起一層凜冽寒意。 而后沉聲開口:“跟著她?!?/br> 第33章 人們總喜春日出行踏青游湖, 今日又惠風(fēng)和暢、碧空萬里,因而金陵湖邊處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唯有幾艘烏篷船零星漂泊在碧綠的湖面上。 卜幼瑩與春雪便在其中一艘上面。 她們前方五丈之外, 則是蕭祁頌坐的那艘, 此刻正背對著她們與誰在說話。 “看清了嗎?”卜幼瑩將紗簾撩起一條縫隙, 伸長了脖子望去。 一旁的春雪也是同樣的姿勢, 只不過沒有帷帽遮面的她只能瞇著眼睛看,順便回話:“看不清啊小姐, 對面太遠(yuǎn)了, 這太陽又大, 很難看清。” 卜幼瑩嘖了一聲,擰起秀氣的眉,脖子伸再長也看不清蕭祁頌對面的人長什么樣,心里不禁有些著急。 可又不能讓船夫靠過去, 靠太近了容易被發(fā)現(xiàn), 這可如何是好? 想了半晌, 她只好稍稍站起身來, 手扶著春雪的手, 再次翹首望去。 這回能看清了, 雖然只看見了發(fā)髻和額頭, 不過. 為何是男子發(fā)髻? 難不成這位貴女為了方便出行,特地打扮成男子模樣?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卜幼瑩的好奇心瞬間大漲,便將身子再直起來些,可頭頂有竹篾篷擋著,這已經(jīng)是她能站起來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