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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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遠(yuǎn)見人進了一戶人家才放心回屋,轉(zhuǎn)身就見江南靠在門口看著她,程母心氣不順,小聲抱怨道,“要是你早攔著他們,哪會有這么多事!” 江南好笑,即使她不攔著,這些小屁孩也成不了事。 畢竟周主任的級別擺在那里,人情世故,小孩子不懂,家里的大人總會懂,一旦露了馬腳被家長知道了,或本身就是小人精的孩子根本不會和他們一塊兒鬧。 所以江南沒管,至于這事兒可能對程家和程登臨的名聲造成不好的影響,那跟她一個計劃離婚的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起來了?”程母又看不順眼。 吃飯都跟個大小姐似的等人端進屋,除了上廁所幾乎不下床,這會兒怎么起來了? 江南聞言笑笑,“找小妹拿錢?!?/br> 程母臉色更不好了,“小南,你非得把一家人分這么清楚,弄這么生分嗎?” 江南無語,“媽,合著小妹帶兩個孩子白吃白喝我們的就不叫生分,哥嫂錢不湊手,讓她把本該屬于她的部分出了,替我們分擔(dān)一點就叫生分了?” 程母很想反駁,她深深記得當(dāng)初承諾補貼女兒的話,雖然兒子補貼,但兒媳婦不知道,只抬眼對上兒媳婦黑森森的眼睛,再一瞧臉上似笑非笑的陰陽怪氣兒,話都堵在了嗓子眼兒里。 兒媳婦知道了—— “嘭!”程父程母的臥室門被人大力拉開,磕在墻上撞得重響。 只見程父滿臉怒容站在臥室門口,“小江,什么叫白吃白喝?!這里是怡心的娘家,登臨是怡心一母同胞的哥哥,他照顧自己孀居的meimei和失去父親的外甥外甥女,天經(jīng)地義,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江南看著原主記憶里這位“沉默公正”的公公,好笑道,“爸,如果小妹未成年或者沒工作,沒有生存能力,那她在家該吃吃該喝喝,我沒一點意見,可事實如此嗎?” 江南掃過這理直氣壯的老兩口,直把人看得眼神閃避,才繼續(xù)道,“小妹有工作,有工資、票證,這兩三年,‘我’和程登臨沒沾過她一分錢便宜,笑笑和鳴聲除了身上的衣服,糖果零食奶粉牛奶……哪樣吃的不是程皓的份兒?不夠吃了,媽就拿著我們交的生活費偷偷去買,生活費不夠就找程登臨要,‘我’說過一句話嗎? 您二位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她程怡心喊我一聲媽,我都受得起,全家屬院轉(zhuǎn)轉(zhuǎn),多少娘家媽還比不上我,能讓女兒帶著外孫外孫女在家白吃白喝兩三年!” “你……你胡說什么呢!” 本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小動作被突兀揭露出來,程母羞窘又惱怒,氣得滿臉通紅,一副喘不上氣的樣子,程父也差不多,江南視若無睹,這兩口子身體好著呢,能活八十多,一時半會氣不死。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程怡心的房門,這么大動靜都不出來看一眼。 江南哂笑,這劇的女主就是這樣,想要什么都有人為她沖鋒陷陣,本人坐享其成就好,壞人都讓別人做了,她就一副夾在其中左右為難的模樣,事后“情真意切”地向幫助她的人說說心里話、講講為難之處、再感謝一番就行,還能落一個柔弱心善的好形象。 可惜,在這部劇里,江南是個“惡角”。 她站直身子,徑直走到門前就敲,“小妹,錢還沒數(shù)好嗎?還是換不開?沒關(guān)系,你拿出來,我有零錢?!?/br> 里面久久沒有回應(yīng),江南就一直敲。 程母氣極了,抖著聲音道,“小南,你非要這么逼你meimei嗎!” 江南一臉莫名其妙,“媽,怎么是我逼……” “夠了,多少錢,我給你!”程父忍無可忍,不想看這場鬧劇再鬧下去了。 江南挑了挑眉,笑了,“七十二塊二毛五,謝謝爸。” 只要錢到手,誰出的無所謂,要不說子女都是父母的債呢。 眼見程父立馬轉(zhuǎn)身回屋拿錢,江南不禁唏噓,不愧是女主父母,說實話,程父程母對程怡心是真的沒話說,疼到骨子里了,作這樣人家的女兒很幸福。 但對被吸血榨髓的兒媳婦就很不友好! 江南立即嫌棄地丟掉剛剛升起來的那丁點兒感慨。 沒多大會兒,程父出來了,站在房門口將錢朝程母的方向一遞,程母又過去接過來,不情不愿遞給江南。 江南笑嘻嘻收過,當(dāng)面點清,確認(rèn)無誤才說了句,“謝謝爸媽,小妹有您二位這樣的父母,真是太幸福了!” 不過—— 如果這么爽快大方的話,很適合討債呢。 于是,江南沖著早已進屋的程父喊道,“對了爸,您剛才說程登臨照顧他meimei天經(jīng)地義,我沒資格干涉,我覺得您說的對,但我作為嫂子,于情于理,對小姑子都沒有扶養(yǎng)義務(wù)吧,那您把這些年我多出的生活費也補給我唄!” 江南聲音清脆清晰,砸得屋里屋外的程父程母頭暈?zāi)X脹。 什么叫打蛇上棍,這就是! 程母“嗚”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哭聲大得能驚動左鄰右舍,“小南,你今天到底要鬧什么,非要把這個家攪散了才算嗎!” “是啊,”江南無所謂答,又補充道,“不想過了?!?/br> 程母的哭聲“咔”一下就停住了,眼淚糊臉,表情扭曲。 聽得程父拿了錢,才打算出來安慰母親的程怡心也愣住了。 這女人說什么? 江南才不管這母女倆,氣定神閑挪步到餐桌旁的條凳上坐下。 她原本打算坐完月子再提離婚的事兒,沒想到今天錢趕錢、話趕話趕到了,那就提前說了,省得一天天還要費力應(yīng)付這母女倆,低級又煩心。 “財產(chǎn)分割清楚了,才好離婚不是。” “離、離婚?”程母抖著聲音,怎么就到離婚的地步? 轉(zhuǎn)瞬,她又搖頭,不可能!兒媳婦就沒有離婚的底氣,先不說她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娘家,憑她不能生又二婚,哪個男人會娶!肯定是打主意拿離婚威脅他們給錢。 這樣想著,程母緩下心,態(tài)度從容地繼續(xù)哭起來,“小南,媽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訴媽,怎么能提離婚呢?你是不是還惦記著怡心賣工作那錢!” 聲音越來越大,門口聚起了聽八卦的人,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有人問“怎么了?” 程母哭得更起勁了,“小南,我們讓怡心把賣工作的錢帶走,是想著窮家富路,她一個人在外面生病或是遇上難事,有個應(yīng)急的,你怎么連這個都要算計……” “程大媽出什么事了,要幫忙嗎?”有個好事的男人敲門,吊兒郎當(dāng)高聲問道,一聽就知道想進門來看熱鬧。 “沒事?!背棠富氐?,聲音哽咽又委屈,更令人遐想了。 轉(zhuǎn)眼卻見江南塞緊耳朵,半瞇著一只眼,一副看熱鬧還嫌程母聲音刺耳的模樣。 原主從沒有過的怪樣兒,這可震懵了程怡心:這是我那個只會悶聲干活的大嫂? 也惹怒了程母,程母演不下去了,氣抖冷地指著江南,“小南,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離婚的態(tài)度啊媽,像我這種不能為小妹無私奉獻的人,怎么配作你們程家的兒媳婦,是不是?所以,咱們還是早早分開的好,也不耽誤您找個合心合意的好兒媳不是?!?/br> “怎么聽著說離婚呢?” 江南聲音也不小,引得外面八卦的人議論紛紛。 江南好笑,程母這才叫高招,她既不敢讓人知道女主在家白吃白喝,又想讓人對江南有看法,所以總甩這種把戲把人吸引過來,讓人隱隱約約聽到一些,事后半遮半掩誤導(dǎo)一二,軟硬兼施把控著原主,又壞了原主的名聲,原主可因為這手段吃過不少虧。 不過,既然想唱戲,江南奉陪,鬧大了才好,她正愁離婚困難呢! 一旁的程怡心咬了咬牙,知道她必須出面了,否則讓人誤會兄嫂因她而鬧離婚,她多年維持的形象就毀了,所以她果斷轉(zhuǎn)身回屋,故意發(fā)出一陣翻箱倒柜的動靜后,拿著一沓錢“匆匆忙忙”出來,放到餐桌上,“嫂子,你別說氣話,哪里就到離婚的地步!” 說著又?jǐn)堊∷龐專桓鄙钍芨袆?、泫然欲泣的模樣,“爸媽也是?dān)心我在外困難才讓我把賣工作錢帶走,你別怪他們,還有這兩年多來,多虧哥哥嫂子照顧了?!?/br> 跟江南說完,又“釋然”跟程母笑道,“媽,這筆錢應(yīng)該留給哥哥嫂子?!?/br> 見女兒如此善解人意,程母更心疼了,一把抓起錢塞回程怡心手里,“你拿回去,我們還活著,用不著你!” 江南好整以暇看著這場不知真心還是假意的好戲,哼笑兩聲,說道,“媽、小妹,你們別急著推來推去,我說不要小妹賣工作的錢就是不要……” “聽見你嫂子說了嗎?趕緊收起來。”程母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指了指程怡心的腦門。 這個笨丫頭,怎么能把這錢拿出來! 卻聽江南道,“我要的是這兩年多來我多出的生活費?!?/br> 程家母女聞言又頓住了,僵硬地看向她,江南卻不管,開口道:“小妹回來前,‘我’和程登臨每個月往家里交三十塊生活費,不包含程皓的牛奶費零食衣服這些,小妹回來后,前四個月還是交的每月三十,可四個月后,五十、六十,甚至七十都有過,這還不算我給程皓買的奶粉餅干麥乳精,為了不讓他偷吃,我都讓您收著,但有多少是進了程皓的肚子,您心知肚明,現(xiàn)在也沒辦法一筆一筆算清了,咱們索性取個平均值,就按每月五十五塊來算,每個月多出的二十五塊,我和程登臨一人一半,程登臨那份兒要不要討回來,是他的事,我管不著,但該我的那份,必須給我, 兩年零三個月,合計三百三十七塊五?!?/br> 算完,她朝母女倆伸手,“您二位不管誰出這筆錢都行,拿來吧?!?/br> 程家母女仍然僵住沒動。 “去打電話把登臨叫回來,讓他瞧瞧他找的好媳婦!”程父不知什么時候又出現(xiàn)在了門口,捂著后脖頸,一副血壓飆升的模樣。 江南好笑,只當(dāng)沒聽見,盯著女主,“小妹?” “賣工作的六百五十塊都能面不改色甩到我面前,我只要三百多生活費,你不會舍不得吧?” 說著,假意伸手要拿過女主手上的錢自己數(shù)。 程怡心條件反射,攥緊錢往后退了一步,一臉警惕,轉(zhuǎn)瞬又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臉哄一下就紅了。 江南見狀,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一邊笑一邊輕輕按著她的肚子,她還沒恢復(fù),扯到了有點疼。 程家人聽著她的嘲笑聲,都快氣瘋了,尤其程怡心,仿佛面皮都被人揭下來扔到地上踩,耳朵燙得驚人。 “還等什么,去打電話!”程父脹紅著臉,沖程母咆哮。 江南嚇了一跳,又慶幸女主角一家自恃是城里人、文化人,要臉面,不會像別家婆婆小姑子,氣急了就不管不顧上來撕扯,否則,她這副又病又虛的身子還真干不過。 程母猶豫了幾秒,去了,心里想著一定要給無法無天的兒媳婦一個教訓(xùn)。 江南見程父程母都走了,并不打算放過女主等便宜丈夫回來再說,“小妹,三百三十七塊五,數(shù)吧。” “嫂子,你真想離婚嗎!”這是威脅,不是疑問。 程怡心冷著臉,眼神閃過恨意,難得在人前顯露了一絲真性情。 “那當(dāng)然,比珍珠還真!”江南挑釁地回望她。 程怡心深吸一口氣,丟下三十四張大團結(jié)后,又摔門回屋去了。 只留江南一個人在原地感慨,“今天的我可真是惡毒又刻薄,有那味兒了!” 第4章 好戲散場了,江南盡興地回了臥室,將討來的債按面值重新分了分,又?jǐn)?shù)了數(shù),一共四百二十九塊七毛五分,雖然原主這些年拿出去的遠(yuǎn)不止這個數(shù),但這是她能追回來的極限了。 畢竟這個年代,父母由兒子贍養(yǎng)是常態(tài),程家只要說多出的部分是花用在程父身上,江南就沒理兒了,繼續(xù)窮追猛打,可能會對她的工作和后續(xù)的高考報名產(chǎn)生影響。 高考,可是她的退休計劃重要的第一步,不能有任何岔子。 江南略微遺憾過后,起身翻找出一條舊褲子和針線,將錢分做兩份,分別藏在卷起的褲腳里縫上,又將褲子疊好,塞回箱子里的衣服堆里。 錢的事情告一段落,就該準(zhǔn)備和程登臨協(xié)議離婚了。 江南視線落在房間里的書桌上,她走過去,依次把抽屜拉開,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取出來又原樣放回去,最終在最右邊抽屜里的餅干鐵盒下,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一本毛選,外包著牛皮紙書殼,翻開后,扉頁上有一行娟秀的字體:“曉看天色暮看云”,下一行單落了一個“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