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談判地點在一處酒店中，陸廷鎮(zhèn)帶了六個人，李闊允帶的人不多。推門而入時，陸廷鎮(zhèn)粗略看了看，現(xiàn)如今，站在李闊允身后的，一個光頭，另一個臉上有深刻刀疤。

    李闊允正在倒茶，紅茶，用鑲嵌著金邊的茶壺一一倒入小瓷杯中，含笑邀他共飲一杯。

    “嘗嘗，”李闊允說，“這英國佬的茶味道也不錯?！?/br>
    陸廷鎮(zhèn)坐在沙發(fā)上，他開門見山：“章之微在哪？”

    李闊允一頓，他說：“你放心，人呢，我們替你好好地照顧著。不過，我們要的東西呢？”

    陸廷鎮(zhèn)身體微微后仰，他平靜：“總要讓我見見人，見不到章之微，接下來的事情也不必談。”

    李闊允笑：“我們是談生意，怎么鬧這么兇？我們一定會好好地招待著你的心頭rou，我也知你聰慧過人，現(xiàn)在合同不簽，人嘛，我們哪敢讓你見？不過，人見不了，東西倒是有。我們拿章之微小姐的一樣?xùn)|西，可以給你看看，也讓你安心——”

    他拍拍手。

    有人捧了件襯衫過來。

    陸廷鎮(zhèn)握在掌中，低頭，嗅到上面的淡淡肥皂香氣，是章之微用的那些。

    襯衫很干凈，是純棉的，容易皺，沒有破損，也沒有其他骯臟的東西，這的確是對方自愿、完好脫下的一件。

    李闊允想要借此向陸廷鎮(zhèn)證明，他沒有傷害章之微。

    “怎么樣？”李闊允說，“我的誠意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來，至于陸先生，什么時候也能讓我見見你的誠意？”

    陸廷鎮(zhèn)沒有說話，他手指觸碰著襯衫，敏銳地瞧見邊緣處有一根線頭，又被線細細鎖住。雖然都是白色的線，卻有著細微的顏色差距，粗細也不同，在兩種線分界線邊緣，陸廷鎮(zhèn)稍微一停，指腹細細觸碰著上面的痕跡，慢慢撫摸。

    是他教過微微的摩斯密碼。

    短暫停滯后，心臟重新恢復(fù)跳動，血液，脈搏，這些東西充斥著他的胸膛，劇烈而響。

    陸廷鎮(zhèn)面無表情地看著李闊允：“你確定這是微微的衣服？”

    口中談著話，他壓抑心跳，不動聲色，不著痕跡地移動指腹，一寸一寸摸過去，感受那些長短不一的縫合線。

    章之微留下的信息，簡明扼要。

    「我在瑟斯克」

    第45章 找到 滿面淚水

    章之微被推搡上一輛黑色的車。

    一個陌生臉龐開車, 小個子坐在她左側(cè)，黑蠅坐在右側(cè)。前面坐著看守她的另外一個人，三個人都講粵語, 大約知道她插翅難飛, 因為聊天也不避諱。

    他們能聊什么呢？聊女人，聊錢, 聊煙酒和違禁品，沒有一個人聊今后的出路，他們并不在意還有她在場，已經(jīng)開始討論, 要去哪里的紅燈區(qū), 評頭論足，要哪里的女人, 要玩什么花樣……一群男人, 抽煙喝酒, 氣味濃重到讓章之微想要干嘔，車窗開了兩指的空隙, 冷冽的風(fēng)灌入，沖淡一些骯臟氣息，章之微仍舊屏著呼吸, 借著兩指寬的亮去窺車外自由的風(fēng)。

    瑟斯克在蘇格蘭和約克之中趕牛道、約克郡山谷區(qū)和海岸間的路的交匯處，這兩條道路都曾是中世紀的貿(mào)易干道。也正因此優(yōu)渥的地理位置, 瑟斯克得以繁榮。這些東西, 都是薇薇安告訴章之微的, 她中意的男同學(xué)家就住在瑟斯克。在公寓里開派對時，薇薇安一直都在用各種理由來約對方。

    章之微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來此，會是這種原因。

    她不知陸廷鎮(zhèn)有無讀出她留下的信息, 摩斯密碼是陸廷鎮(zhèn)閑暇時教過她的，她留下的也是英文。

    章之微閉上眼，車子顛簸，她有些反胃，想要嘔吐。

    一群人抵達瑟斯克時的時機不對，每周一周六，這里都會舉行集市，一停一頓，章之微已經(jīng)開始臉色發(fā)白，強烈的暈眩感讓她差點吐到小個子身上。幾個男人當(dāng)然不可能讓她就這樣吐出，但……一個被捆綁、塞住嘴巴的女人，也不適合穿過集市。

    再穿過一個鋪滿鵝卵石的中心廣場，走過兩條街道，就能到達目的地，是一個陳舊、不惹人矚目的公寓。

    在這個時候，堵車了。

    車上的人很快為此爭執(zhí)起來，黑蠅想要帶章之微下車，解開她的束縛，不堵住她的嘴，牽著她走回去。

    聲音沙啞的那個家伙不肯，他認為章之微會趁機逃跑。

    “你看她小身板，怎么跑？”黑蠅據(jù)理力爭，“早晨就給她吃了那么點東西，你覺著她能跑過我們？你當(dāng)這是拍電影？你以為她是成龍？還是李小龍？”

    小個子說：“我覺著很對?！?/br>
    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黑蠅解開捆住章之微手腳的牛筋繩，攥緊她手腕，其他倆人也緊跟著，確定章之微無處可逃。

    艷陽高照，冬天的衣服穿著又厚又重，章之微想，怎么能給陸廷鎮(zhèn)留下記號？焦急思考中，黑蠅讓小個子看著章之微，他自己去買了一包那種細細的糖，分給幾個人吃，最后還剩一些，他自己又懶得拿，惡聲惡氣，威脅章之微替他拿著。

    小個子看不下去：“哥……你看她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了。”

    “拿個糖，又死不了人，”黑蠅說，“敢弄撒，我打死你。”

    他作勢微微揚手，又怕被人瞧見，威脅地抬了抬：“明白？”

    章之微點頭。

    她用指甲悄悄地劃破糖角一個小口，走幾步，撒一些，控制著量，做得隱秘，只盼地上的螞蟻能識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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