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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江山是本宮的了 第49節(jié)

    這大半夜的, 阿喜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去找,想了想, 端著甜湯去了高漸行的房間, 跟他說了這事, “我剛才好像看到賀子越出門了,但是跟出去卻沒看到人影?!?/br>
    “是嗎?”高漸行聞言放下手中的書,“我去看一眼?!?/br>
    兩人一起來到賀子越所住的房間門口,敲了好一會兒門,里頭悄無聲息, 倒是住在對面的陸諫打開了門, “怎么了?”

    “阿喜說好像看到賀兄獨自出門了?!备邼u行道。

    “這個時候?”陸諫也有些吃驚,“已經(jīng)宵禁了吧,他能去哪里?”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鄙砗罅硪簧乳T悄無聲息地開啟,穆柯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怼?/br>
    眾人先被他嚇一跳, 又連忙,“在哪里?”

    “帶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穆柯說著, 開門出來。

    一行人下了樓, 出門之后卻沒有走遠, 而是繞著旅店轉了一圈, 找到了藏在背面的木梯。順著這架梯子,就可以從這里爬到房頂上去。穆柯示意眾人,“從這里上去。”

    “難怪我跟出來什么都沒看到,原來是繞到后面來了?!卑⑾蔡ь^看了一眼,低聲問其他人,“我們要上去看看嗎?”

    眾人對視一眼,都朝她點頭。

    最近賀子越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大家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不過他不說,也就沒人問。今天他連覺都不睡,如此反常,就不能不管了。

    阿喜便攀著梯子爬了上去。只不過到了屋頂,她才發(fā)現(xiàn),這屋頂都是瓦,她一腳踩下去,就聽到了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嚇得她不敢再動,“這要怎么上去?”

    幾人在下面說話的時候,因為距離遠,又壓低了聲音,賀子越?jīng)]有聽到。但阿喜爬上來,離他就很近了。

    他回頭看到人,有些吃驚,“你怎么來了?”

    “你能來,我怎么不能來?”阿喜朝他招手,“過來幫幫忙,這上面要怎么走?”

    賀子越連忙過來扶了她一把,指點她要踩在什么地方才不會弄出動靜。話說到一半,探頭時看到了下面站著的幾人,不由更加驚訝,“你們怎么都來了?”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标懼G跟在阿喜身后爬上來,四下打量了一番,笑著道,“倒確實是個好地方?!?/br>
    “是啊,最重要的是沒人過來打擾,安靜?!辟R子越說。

    不過很顯然,今晚他的安靜要被打破了。

    幾人在屋頂上排排坐下。時序已經(jīng)入了夏,天氣越來越炎熱,在屋頂吹著夜風,確實比待在房間里舒適愜意許多。這一片的旅店四周種了不少花,風里時而還夾雜了一些淡淡的花香,更是令人心曠神怡。

    而且坐在這里,居高臨下,很多地方都能一覽無余。從周圍房屋里透出來的光,像是點點星火,也是尋常難以見到的景色。

    “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種好地方的?”阿喜左右看看,忍不住問。

    賀子越笑了起來,“那就要問穆兄了,我也是學他?!?/br>
    穆柯簡潔地道,“這里地勢最高,便于偵查,更便于弓箭手伏擊?!?/br>
    眾人聽到他這番說辭,都不由笑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緣故,穆柯好像隨時都在準備戰(zhàn)斗。像這種觀察地形的事,他甚至不用刻意去做,眼睛看到的時候,腦海里就不自覺地開始模擬了。過往的經(jīng)歷和養(yǎng)成的習慣在他身上雜糅一種十分獨特的氣質,與周圍所有的士子都截然不同。

    “穆兄文武雙全,將來必有建樹?!标懼G笑著贊道。

    于是話題自然就轉到了科舉、前程上。

    阿喜也就借著這個氣氛,對賀子越問出了那個問題,“進士都已經(jīng)考上了,你還有什么可擔憂的?”

    明明他之前最大的擔憂,也不過是考不上進士,會被親爹收拾。如今明明有了大喜事,反而不見多少高興,真是奇哉怪也。

    賀子越這才意識到,他們是來安慰自己的,忍不住撓了撓頭,“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啊……”

    “有什么煩心事,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不強似你獨自發(fā)愁?”高漸行道。

    賀子越轉頭將眾人打量了一番,心想能交到這樣的好友,還有什么可擔憂的?他一閉眼,就豁出去了,“要是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們,你們會生氣嗎?”

    幾人對視一眼,這才明白他在憂愁什么。

    穆柯問,“你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

    “那怎么可能!”賀子越差點兒從屋頂上跳起來。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蹦驴罗D回頭看向前方,語氣輕描淡寫,“我們這些人,誰沒有自己的秘密?”

    這話說得太直白,眾人都訕訕賠笑。

    賀子越見氣氛良好,便道,“那……那我就直說了啊,我真的說了啊……其實我的賀,跟皇后殿下是同一個賀?!?/br>
    話音落下,周遭一片安靜,沒有人接話。

    賀子越以為他們沒聽懂,又說,“也就是說,皇后是我的親姑姑。”

    “哦。”穆柯很給面子的應了一聲。

    但這完全不是賀子越想象的場面,他甚至忍不住有些焦急起來,“喂,你們給點反應啊!這不是很讓人震驚的事嗎?”

    怎么一個個的,好像他說的不是一個能驚掉眼球的大秘密,而是明天早上要吃包子這種小事?

    阿喜見他這樣,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其實,我們早就猜到了。”

    “全都猜到了?”賀子越不敢置信,“我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br>
    陸諫道,“其實一開始就有所懷疑。不過你太像個普通士子,我本來已經(jīng)打消了猜測,結果你又辦了文會,那樣的聲勢,絕不是一般商戶子弟能做到的?!?/br>
    “你總能知道第一手的消息。”高漸行說。像是禮部試的各種改革,今年要加一輪殿試之類,他們都是從賀子越這里得知的。

    “連禁衛(wèi)軍也賣你的面子?!边@是穆柯。

    阿喜看賀子越越聽越吃驚,一副呆呆的樣子,更是樂不可支,故意道,“你說皇后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二?!?/br>
    賀子越瞪大了眼睛,“原來你也會記仇的嗎?”

    “那當然,我的心眼很小的?!卑⑾彩樟诵Γ聪蚯胺?。

    賀子越直覺她說的不僅僅是眼前這件事,覺得她似乎有些不高興了,連忙把話題轉回來,“你們不生氣就好。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但又怕你們知道了跟我生分?!?/br>
    “放心吧,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們只會跟你更要好?!标懼G玩笑道。

    高漸行也笑,“至少你沒有拖到殿試之后?!?/br>
    這件事終于說出口,而且得到了所有人的諒解,賀子越簡直像是甩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陸兄你方才有一句話說錯了,我本來就是個普通士子。我姑姑又不是一開始就是皇后,前面十幾年,我也是在普通人家長大的,跟大家一樣?!?/br>
    “咳……”陸諫干咳了一聲,“其實我后來打消懷疑,也是因為總聽人說承恩公府十分低調,一直閉門讀書,幾乎不與外人往來。”他的視線落到賀子越身上,語氣揶揄,“聽起來與賀兄沒什么關系?!?/br>
    賀子越忍不住捂臉,“我確實是家中的異類。”

    “我倒覺得沒什么不好。”阿喜安慰他,“活潑跳脫,正是少年本色?!?/br>
    賀子越頓時回嗔轉喜,“我姑姑也是這樣說的?!?/br>
    雖然時間已經(jīng)很晚,但大家都沒有睡意,坐在屋頂上談天說地,不舍得就這樣回屋里去。

    直到困意上涌,熬不住了,這打著哈欠回房。

    賀子越刻意拉著阿喜落在后面,等前面的人走遠一些,才低聲對她道,“對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姑姑已經(jīng)答應我,等時機合適,就會召你入宮?!?/br>
    阿喜一顆心頓時怦怦跳了起來,“你……提過我?”

    “那當然。你排出來的那份名單,我拿去給姑姑看了?!辟R子越說。

    阿喜感覺連臉上都燒了起來,“這……可是我做得不好?!?/br>
    要是早知道賀子越會拿去給皇后看,她一定會更加用心,更加努力,做得更好一些。

    “誰說的?”賀子越反駁,“姑姑也一直夸你。她還給你出了考題,就是那個文會。你幫了許多忙,把文會辦得這么好,姑姑也很滿意,這才答應召你入宮。不過她說還在等一個時機,你別著急?!?/br>
    阿喜連忙搖頭,“我不急?!?/br>
    但臉上仍然是一種十分恍惚的神色。雖然高漸行一直說她可以入宮,又說皇后一定會征召女官,阿喜心里確實也想過,那會是什么樣的情形,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么快,那么……輕易。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五六歲的時候,她剛剛進高府伺候,什么都不懂,跟她一樣大的小丫頭們,早被家里叮囑過,都有定好的去處,只有她傻兮兮的,人人都說她最后可能會去廚房做個燒火丫頭。她覺得燒火丫頭也沒什么不好,結果突然有一天,就被調到公子的書房去伺候筆墨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稀里糊涂的。因為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人看重,所以心里十分惶恐。

    后來高漸行告訴她,當初是大姑娘高漸書做主,將她調到高漸行的書房去的。因為她覺得阿喜學什么都快,讓她待在高漸行身邊,也能督促高漸行用心學習,免得連個筆墨丫頭都比不上。而自尊心很強的高漸行也果然中計,讀書時再不敢分心。

    這份良苦用心,直到她去世之后,兩個人都成了孤苦無依的小可憐,才在某一天突然參透。

    也是那天,高漸行握著她的手說,“以后你就做我的meimei吧?!?/br>
    現(xiàn)在,她又有那種稀里糊涂、誠惶誠恐的感覺了。

    ……

    開明元年五月初一。

    這一天就是殿試的日子,一大早,阿喜下樓,就見已經(jīng)有士子正在樓下練習陛見時的禮儀,緊張得同手同腳。

    看得她也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了。

    前幾日,上了榜的進士就被叫到禮部去,由禮官教導入宮的禮儀,就連殿試時的流程,怎么進,怎么出,問話要怎么回答之類,也都排演了一番。

    從那時起,他們就一直處在一種既興奮又緊張的狀態(tài)之中,時不時就會旁若無人地演練起來。

    也幸虧那些落第的士子都已經(jīng)回家了,店里寬敞了許多,有足夠的地方練習,也不用擔心礙了旁人的眼。

    不過現(xiàn)在看來,平時演練得再多,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會發(fā)揮失誤的。

    阿喜緊張地去了廚房,緊張地準備了早餐,又緊張地端到樓上去。

    就連今天的早餐也是有講究的,因為要入宮,怕在殿下面前失儀,所以沒有一點湯水,分量也很少。賀子越一看這份早餐,就忍不住哀嘆,“其實宮中也沒有那么不近人情?!?/br>
    “你平常入宮,怎么能與今日比?”陸諫說,“若是卷子寫到一半,突然想要去茅房,總不能當著殿下的面說出來吧?”

    “其實說出來也不要緊,殿下-體恤,想來不會介意。但是如此一來,大家不會記得你寫了什么文章,又有什么特長,只會記得你就是‘那個殿試的時候上茅房的’?!备邼u行笑著接道。

    穆柯跟著說,“更可怕的是他們會記一輩子,還會拿出去當笑話說?!?/br>
    賀子越頓時舉手投降。

    自從他坦白身份之后,這三個人總是聯(lián)合起來懟他,他說什么都有一萬句反駁在等著。賀子越自覺理虧,也不與他們計較,“我錯了?!?/br>
    阿喜本來緊張得也有點跟著同手同腳,聽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倒覺得好多了。

    吃過早餐,眾人就要趕著入宮了。換做平時,這樣把人送走,只剩下自己一個,阿喜難免要失落一番。但自從知道皇后真的要召女官,自己也有機會入宮,她就不再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幾乎是爭分奪秒地在學習,只希望自己能更有用一點。

    這邊新科進士們入了宮,本以為還要排很長時間的隊,誰知人到齊之后,很快就有小太監(jiān)過來,領著他們去了金鑾殿。

    這里已經(jīng)重新布置過,放了一排排桌椅,桌角上貼著每個人的名字和編號。

    各自落座之后,他們便打量起這處早朝的大殿來。

    地方確實很寬敞,擺放了一百套桌椅,仍然還有很大的空間。一根根巨大的立柱將屋梁高高撐起,讓這座建筑顯得恢弘寬闊。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立柱后方的丹陛,九層丹陛之上,便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都難免會被它所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