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禍 第61節(jié)
“茵娘,穆家對你有恩,你當(dāng)真要跟著仇人?”穆明詹又問,看著瑟瑟發(fā)抖的女子,想要進一步說服她,“當(dāng)日是不是他查抄了整個侯府?” 蔚茵掙不出自己的手,后背靠著墻壁支撐,臉色越發(fā)蒼白:“二哥快走,他會回來的。” 她勸著,希望穆明詹能明白。 “他不會回來。”穆明詹胸有成竹,手想去摸上蔚茵的臉頰。 蔚茵下意識避開,垂下臉去。不能夠了,不能夠再和穆明詹牽扯,對誰都沒有好處。 穆明詹因著她的舉動先是一怔,隨后心中惱怒,強硬的攥上她的下頜,帶著她仰頭看他,語氣中全是不解:“你為什么躲開?不想我動你?” “二哥,”蔚茵呼著氣,“不要說這些話,快走啊!” 她急得要命,偏偏眼前這人什么都聽不進去。 “咳咳,呃……”喉間的壓抑沖破,蔚茵捂著嘴痛苦的干嘔。 穆明詹徹底愣住,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全是不可置信與屈辱,手里不禁松開,眼看著她順著墻滑下去,沒有伸手去扶。 “你?”他抬起一根手指指著,高高在上像一個審判者,“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穆家每一個人嗎?” 蔚茵癱坐在地,呼吸不穩(wěn):“是我對不起,來世我還你。你走罷!” 她說得絕情,并不抬頭看一眼。 “呵呵,真是好極了,”穆明詹冷笑出聲,彎腰看著蜷縮的她,“蔚茵,我今日才算看清你?!?/br> 蔚茵不語,她想要的就是他走,即便是恨她也無所謂?;蛟S是她欠穆家,那就這樣,用這種方式保住穆明詹,這個穆家唯一剩下的男丁。 然而,穆明詹并不走,而是蹲下往蔚茵手里塞了一包東西。 蔚茵手一抖,那小小的紙包掉在地上。穆明詹干脆撿起,塞進她的袖中。 “給他喝下還是吃下,你看著辦?!蹦旅髡舱酒?,“我這就走,等我回關(guān)外,你也得跟著。畢竟蔚家都知道,你是我穆明詹的妻子,而不是傅元承的。” “你?”蔚茵抬頭,突然覺得眼前人那樣陌生。 再不是回憶中溫潤的謙謙公子,也不是那個會為她雕花的郎君。 人走了,她坐在那兒久久沒有回神。直到樓梯上咚咚的腳步聲,才讓她抬起頭。 她看見他往窗邊跑過去,在原處轉(zhuǎn)著尋找她,衣裳濕了,頭發(fā)也濕了。大概除了在漢安時,她再沒見他如此狼狽。 第四十六章 追了一整條街 傅元承跑回茶肆的時候, 門外的兩個暗衛(wèi)還留在原處,眼看著一切并沒有異動。 但是他不放心,那輛馬車明顯的是想將他引開。而引開他, 自然就是為了蔚茵。在窗口, 沒有她的影子,她現(xiàn)在身子很懶, 不可能去別的地方。 心里閃過一個念頭, 她跑了。 不是說好了一年嗎? 傅元承沖進茶肆, 一把推開迎上來的伙計,徑直踩上樓梯, 鞋底在階面上留下濕濕的印子。 跑上二層, 第一眼想看去窗口, 沒有人,那盞他給她倒的清水安靜擺在那里,還是原來的樣子。 他的臉色沉下來,整個二層也就那么點地方,在原地轉(zhuǎn)一圈就能看遍。 “蔚茵。”他喚了一聲, 眼底壓不住的泛濫出戾氣。 傅元承不禁懷疑,就在方才從他身邊過去的那輛馬車上,哭求的聲音是蔚茵,因為她現(xiàn)在體力明顯不行,受不了顛簸。 “陛下。”弱弱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傅元承瞬間轉(zhuǎn)身,直接看去那截很短的過道, 兩步跑過去。 小小的身影縮在昏暗中。 蔚茵還坐在原先的地方, 已經(jīng)穩(wěn)下氣息。她低著頭,上方落下一片陰影,遮擋了頂棚上那盞不太明亮的燈火。 她看見了他濕透的鞋靴, 沾了泥漿的袍子,往上看,他的發(fā)絲在滴水。 “怎么在這兒?”傅元承蹲下,陰戾轉(zhuǎn)為心驚,“是不是摔到了?” 他渾身濕透,沒敢伸手去碰她,一只手掌摁在地上,側(cè)下臉去看她。 “別怕,先別動,我去找郎中。”他輕聲安撫著,嗓音中露出幾分輕顫。 “不用,”蔚茵抬起臉,搭在腿上的指尖收緊,“我是頭暈,肚子餓了?!?/br> 傅元承看著她的臉,眼圈微紅,發(fā)絲亂了些:“餓了嗎?” 他沒有多問,手過去托上她的手肘。 蔚茵順勢起來,因為穆明詹的出現(xiàn),她情緒很不好,卻要盡力壓住,從未有過的疲倦。 “想吃什么?”頭頂上一聲輕問。 她仰頭看他,嘴巴張了張:“陛下的傘呢?” “傘?”傅元承抿抿唇,這才想起原本要出去做什么,一番折騰還是空手而歸,“你先說想吃什么?” 現(xiàn)在別的不重要,先給她吃東西。 蔚茵不知道,身體內(nèi)空空的,提醒著她必須進食,不然會更難受;可是又什么也吃不下,她的袖中有一個紙包,穆明詹留下的。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穆明詹會讓她去殺人。 “茵娘?”傅元承喚了聲。 蔚茵試著他冰涼的手指輕探上她的額頭,好似在確定她是不是發(fā)熱之類,好像他曾問過沈御醫(yī)一些這方面的事。 “你怎么濕透了?”她問。 傘沒了,衣裳濕了,注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去追一輛馬車,你信嗎?”傅元承問,嘴角自然地勾起,“我以為你在上面。” 他的臉是長得真的好看,更偏向于廖太后的樣貌,卻又不顯半點女氣。 “我?”蔚茵也就猜出,定是穆明詹安排,故意引開傅元承。 這在方才說話時便能聽出,穆明詹也不會完全盲目的進來,必會安排。可是在心計方面,似乎極少人能與傅元承相比,所以他一開始居然中計了,后面及時折返。 他定是看出什么了,卻不問她。 “是,聲音很像你,在車?yán)锟?,”傅元承將她扶回椅子上,站在桌前看著外面夜色,“追了一整條街?!?/br> 蔚茵又往他身上看看,沒再做聲。是穆明詹找了女子假裝她被抓,才引開傅元承,而他還真的上當(dāng)了。 茶肆并不提供吃食,只有些簡單的堅果點心,不能當(dāng)飯。 蔚茵還是有些心慌,加上餓得難受,伸手抓起面前的瓷盞就我那個嘴邊送。 “不行,”傅元承先一步從她手里奪走杯盞,“已經(jīng)涼了。讓伙計送熱的來,你想想要吃什么?” 蔚茵低頭,不想讓他看出她的驚慌。至今她心中仍舊跳得厲害,而袖中的紙包也想鉛塊子一樣沉,生怕掉出來。 殺人,還是殺眼前的這個帝王? “茵娘,吃魚呢?”傅元承問,濕了的發(fā)絲貼在鬢邊,“范嶺說永安河的魚正是肥的時候。” “腥。”蔚茵送出一個字。 傅元承身子往后一靠,無奈道聲:“還真是嘴刁?!?/br> 正說著,店伙計提著水壺上樓,后面跟了個老婦人。 “公子,魯大娘說你方才的甜湯忘了拿?!被镉媽⑷祟I(lǐng)過來。 老人家雙手端著碗放在桌上,隨后從身上掏出荷包:“公子?xùn)|西也落下了?!?/br> 一縷芝麻香氣鉆進鼻子,甜甜的暖暖的。蔚茵看過去,就見著碗里黑乎乎的芝麻粥,點綴著幾顆枸杞子。 視線一移,又看見老人家手里沾上泥漿的荷包,送回到傅元承手中。 他方才出去,是去給她買甜粥? “娘子趁熱喝?!崩蠇D人看看蔚茵,慈祥笑道,“若是難受,就吃點清淡的,白粥,冬瓜湯都是可以的?!?/br> 蔚茵頷首道謝,老人慢悠悠下了樓。 只剩下兩人,二層傅元承已經(jīng)吩咐不再讓人上來。 “先吃點兒墊一下,”傅元承把粥碗往蔚茵面前一送,“要不去吃冬瓜湯?” 蔚茵看他一眼,所以現(xiàn)在隨便一個人說什么他都信,還想帶她去吃?不過冬瓜湯似乎是不錯,清清淡淡的,加一點干貝rou就更好。 “陛下衣裳濕了?!彼嵝岩宦暋?/br> 傅元承抬起袖子看一眼,滿不在乎:“不過是淋點雨,以前更臟的時候都有?!?/br> 那一回,他把自己的底細(xì)全部說給她聽后,偶爾也會提及以前,不再遮掩。沒有說太多,但是蔚茵能聽出,他小時候過得并不好。 芝麻粥味道不錯,不會過分甜膩,柔糯的恰到好處。大概是老婦人手法已經(jīng)熟練,掌握的很好。 甜粥暖了她的身子,驅(qū)散了方才的涼意。肚里有了東西也不再難受。 從茶肆出來,沿著原來的路往河邊走。 傅元承并沒有問任何事,所以蔚茵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穆明詹來過。可是街上的馬車,他淋透著跑回來,似乎已經(jīng)說明。 蔚茵先上船,回頭傅元承還站在渡頭。 傅元承撐著一把傘,人立在柳樹旁,身后跪著一個黑衣暗衛(wèi)。 “抓到了?”他看著船上燈火,以及在艙門處消失的身影。 暗衛(wèi)抱拳垂首:“回稟陛下,屬下無能?!?/br> 傅元承眼簾一垂,手指夾住一片柳葉:“茶肆呢?” “茶肆并無不尋常之處,經(jīng)營了十幾年?!?/br> 傅元承嘴角微冷,抬手?jǐn)[了下,身后人影瞬間消失。 這趟出行定是有人走路風(fēng)聲,憑穆明詹那個草包,怎么可能溜進茶肆?背后有人在幫他。 船艙,桌上擺滿吃食,正中正好有一盤冬瓜湯。 范嶺一直等在船上,麻利將湯盛進小碗中:“雨天涼,娘子喝口湯暖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