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禍 第21節(jié)
說著,嘆著氣揩了下眼角,臉上一片愁苦。 蔚茵雙手攏在斗篷下,微仰臉問:“她去哪兒了?” 婦人搓搓手,頭往北一撇:“大郎送她回娘家養(yǎng)幾日,最近城里亂,我們也怕她再亂跑丟了?!?/br> 蔚茵點下頭,也就明白為何只有婦人照看這面館:“你那日叫我蔚夫人,阿嬸知道是誰?” “蔚夫人?”婦人對著兩人搖頭,“我們家哪認識什么夫人?” 玉意站在一旁,聲音平淡:“您可再想想?!?/br> “哦,”婦人一拍雙手,嘴巴張圓,“記得了,是那天白日里來了一個娘子吃面,說好吃,賞了連翹兩個銅板,后來就聽她念叨過兩聲蔚夫人?!?/br> 想必是越說越傷心,連嘆了幾聲氣:“我是個寡婦,大郎也是老大不小沒娶妻,這才找了連翹……” 蔚茵不語,那晚見的男人的確比連翹大了許多,不說三十卻也差不多。 到現(xiàn)在,也明白了緣由,心中些些失落。從鄭三叔,到去侯府,再來連翹這邊,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結(jié)果。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戲弄,并不想讓她找回過往??墒强粗稚蟻硗顺?,都有一個目標(biāo),而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找不回了嗎? 見著蔚茵失神,婦人扯了嘴角笑笑,往前上了一步,想再說什么。玉意一個眼神過去,婦人一怔,便又訕訕退了回去,閉緊了嘴巴。 沒再久留,兩人離開了面館。 后面,蔚茵依舊過著之前的日子,沒再踏出宅子。 經(jīng)過上次面館的事,她也在想自己這樣一味去尋找過往是否正確?即便找到了又如何?她是奴籍,傅元承不發(fā)話,她得一輩子跟著他。 已近臘月,京城里落了幾場雪,雖然天冷,但是很多人開始忙活著準(zhǔn)備年節(jié)。 游廊下,傅元承看著站在不遠處雪地里的粉衣女子:“讓那對母子盡快離開。” “是,”玉意站在廊柱旁,垂首應(yīng)著,“對外會說買賣不好,南下回鄉(xiāng)。” 傅元承眼簾微垂,鼻音嗯了聲。 “瑩娘子近日也沒再提過去,當(dāng)是已經(jīng)放下了?!庇褚庥值溃扒叭胀舯诘脑镒踊亓朔荻Y,沒有異常?!?/br> 傅元承擺手,玉意會意,躬身退下。 蔚茵走進游廊,手里折了一截梅枝,嘴角掛著柔軟的笑:“我?guī)凸訑[去書房罷?” “好?!备翟蓄h首,看著花枝上清雅的梅花,“你看著弄?!?/br> 兩人一起往前走,蔚茵落后半個身位:“公子在這邊用晚膳嗎?廚房今日要做梅花粥?!?/br> 傅元承回頭一瞥:“我一會兒就走?!?/br> “知道了?!蔽狄饠[弄著手里的花枝,嗅著清香,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傅元承腳步一慢,眉眼輕和。 他看著她,那張臉恬靜的柔和,他說什么她就會去做,不會違逆。明明是希望的樣子,可又覺得少了什么。 蔚茵仰臉,眼角彎了下:“是隔壁曾娘子遞了一張?zhí)舆^來,我在想怎么回絕?!?/br> “她約你?”傅元承問,伸手接過那截花枝,垂眸盯著看,“什么事?” 在他面前,蔚茵沒有什么能隱瞞,也就直說出來:“說年底了,她家鋪子來了一批綢料,讓我去挑?!?/br> 聽完,傅元承笑了,眉眼間的冷淡減緩些許。 蔚茵低下頭,捏著手指:“就說天冷,我身……” “去罷?!备翟虚_口。 蔚茵抬頭,發(fā)帶落在肩頭:“去?” “不過一張?zhí)樱瓦@般小心翼翼?!备翟修D(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趁年前,出去看看罷?!?/br> 人已經(jīng)走出一段,蔚茵才抬步去跟。她不明白他后一句話的意思,年前看看,年后不能嗎? 。 雪溶盡,湛藍天空像輕薄的藍色絲綢,清透干凈。 永安河將京城一分為二,南城北城。雖是臘月,但是寬闊的河面并未冰封,寥寥幾條船只打拱橋下劃過。 旁邊僻靜處,蔚茵打馬車上下來,手搭上站在車下的傅元承掌中。他順勢將她接下。 幕籬垂長的白紗遮住了她的面容,上半身掩在朦朧中,旁人窺不見她的分毫。 “正好今日我在這邊有事,一會兒挑完了布料,過去接你?!备翟械皖^,手指隔著白紗觸上她的臉頰,“不準(zhǔn)亂跑?!?/br> 蔚茵應(yīng)下:“知道了?!?/br> 街口,活潑的碧芝朝蔚茵招手:“娘子,快來看?!?/br> 蔚茵仰臉看傅元承,后者頷首:“去罷?!?/br> 她笑著轉(zhuǎn)身,腳步不自覺的輕快,竟是邁著小步跑起來。遮下的白紗閃開一線縫隙,露出明媚的笑顏。 傅元承站在原地,看著蔚茵跑走,衣袂飄然,似春日飄落的荊桃花,輕盈曼妙。是這些日子少見的活力,像在漢安時的那個少女。 “殿下,人已經(jīng)在船上了?!饼嬸⒆哌^來秉了一聲。 傅元承視線掃去永安河,河面上漂著一艘畫舫,面上攸爾一冷。 “瑩娘子那邊,是否讓人過去跟著?”龐稷問,也就道出心中不解,“殿下今日有要事,為何帶出來?要是被……” “她,”傅元承輕啟薄唇,目視前方,“趁現(xiàn)在,讓她看看罷。” 他沒再說,龐稷聽得云里霧里,只好吩咐人遠遠跟著蔚茵就好,沒事不得上去打攪。 這邊,蔚茵走在大街上,迎面而來各色的人,街邊小販賣力吆喝著攬客。耳邊聲音混雜著,那樣熱鬧,生動。 她邊走邊看,不遠處就是雄偉的永安橋,巨大的石拱橫跨河兩岸,橋頭處不少鋪面酒肆,好不熱鬧。 “是那家罷?”碧芝指著一間布莊,回頭問。 蔚茵抬手掀開一角白紗,看著那紅色的鋪匾:“是,就是這家?!?/br> 兩人便想著過街去,碧芝似乎更為開心,笑瞇了眼睛:“曾娘子人真不錯。” 蔚茵點頭,又看看四下諸多鋪面攤位,心中思忖,桂姐所說的永安橋頭又是什么?她能否找得到。 正想著,傳來一陣吆喝聲,緊接著人群開始驚慌的擁擠。 事情來的突然,蔚茵與碧芝被沖開。她本就瘦,不知被誰撞到,一個不穩(wěn)摔在地上,幕籬掉落在地,腦中一陣暈眩。 “快閃開,閃開,找死??!” 蔚茵下意識愣在當(dāng)場,坐在地上,頭嗡的一聲。記憶中某處起了模糊的畫面,同樣是有人大聲吆喝,人群擠在一塊兒,推搡、驅(qū)趕,有人摔倒哭泣…… “站好,站好!”“還以為自己是貴家的郎君?”“敢亂動的,格殺!”“跪下,統(tǒng)統(tǒng)跪下!” 無數(shù)的聲音交織混雜,她努力的想抓住一點,頭開始發(fā)疼。 “娘子!”碧芝朝她大喊,眼睛驚恐的瞪大。 第二十二章 她并不了解他,甚至生出懷疑…… 蔚茵瞬間抬頭,才看見一匹失控的馬狂奔而來,眼看著就要踏上她。 她迅速往旁邊一閃,堪堪躲開,馬從身邊馳過。 馬上之人一驚,用盡全力拉緊韁繩,逼著馬頭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手肘干脆重重擊打馬的脖頸。馬吃疼嘶鳴一聲,四蹄不穩(wěn),哐當(dāng)摔在地上。 地上泛起一陣塵土,那人身子輕,一躍從馬上跳下來,先是往蔚茵的方向看了眼。 “你沒事吧?”他問,手里邊拍打著身上灰塵,話里也沒多少歉意。 面對圍觀眾人的指責(zé),這位年輕郎君毫不以為意,揮揮手:“都散了吧,有甚好看?” 隨后對著上來的幾個隨從給了個眼神,后者趕緊去牽馬。 碧芝不滿的瞪著三步外的男子,氣憤道:“我家瑩娘子有個好歹,定讓你好過!” 男子這才懶洋洋上前,裝模作樣做了個揖:“好,對不住這位娘子,在下給你賠罪?!?/br> 蔚茵恍惚著被碧芝扶起來,伸手去撿地上的幕籬,仍在想著方才腦中那混亂的畫面,不曾理會眼前男子。 “我們走罷?!彼龑Ρ讨サ懒寺?。 蔚茵抬頭時,男子一愣,隨后兩步追上:“你……” “你什么你?休要無禮!”碧芝將蔚茵擋在身后,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勢。 蔚茵皺眉,隔著碧芝看了那男子一眼。十八九歲的樣子,面目俊秀,自帶一股張揚氣。 好像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男子笑了笑致歉,但仍在她臉上注視一番:“抱歉?!?/br> 蔚茵沒再管,拉著碧芝一起離去。 看著兩個女子離去,他手指敲著自己的臉頰,嘟噥一聲:“這么像?” “公子。”侍從跑過來,將馬鞭送到男子手里。 男子接過,攥著敲敲自己手心:“我要去喝酒,你們幾個別跟著?!?/br> 說完又看了眼走去人群中的女子,隨后轉(zhuǎn)身往遠處的酒肆而去。 剛到了酒肆門口,伙計從里面迎出來,滿臉笑著迎請:“喬公子來了?” 喬晉一步跨進門去,聞到了新鮮的羊湯味道,瞥了眼伙計,隨后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的包間內(nèi),幾個男子圍在圓桌前飲酒。 喬晉也不客氣,直接拖了凳子坐下,伸手拍拍身邊的男子:“正誼,你家表妹是嫁的穆二沒錯吧?” “拿開,”陳正誼掃掉肩膀上的手,不客氣的瞪了眼這個紈绔子弟,“你整日里沒正事嗎?” 喬晉活動著手指,去斟了一杯酒:“我就是奇怪人還有這么像的,簡直一模一樣,嚇了我一跳,還以為大白天見了鬼。” “什么?”陳正誼皺眉看過去。 喬晉笑笑,往人湊近些:“適才在街上碰到個小娘子,長得極像你家表妹?!?/br> 聽人提起蔚茵,陳正誼沉了臉,手一揚將一盞酒倒進嘴里,眉間深深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