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謀 第59節(jié)
大婚之日,新郎本該通過紅綢來牽新娘的手,紅綢也被省了。 申姜如欲暈去,她已經(jīng)大概猜出紅蓋頭外的人是誰了,但她拼命地抵觸,不想承認,祈禱是自己糊涂了。 那人撫在她的腰上,將她一把攬了過來,就那么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她,滑過她身體的每一寸,滲人,卻又有種怪異的溫暖。 申姜方才急切地想揭開這紅蓋頭,此刻卻萬萬不想了。那紅蓋頭是她最后的庇護,只要一揭開,她就得直面那人。 那人卻不肯放過她,隔著蓋頭吻她,步步緊逼。 他幽涼地說,“阿姜這是要和誰拜堂?” 第45章 回宮 冰冷的暗流, 透過紅蓋頭,擊在申姜的頰側(cè),似要把她的天靈蓋都擊碎。 她激靈靈地發(fā)抖, 一時頭重腳輕,如再次墮入午夜無休無止的兇夢之中……可腰間緊錮的力道卻清清楚楚地告訴她,這一回, 并不是夢。 是賀蘭粼。 一陣明光刺破她的雙眼,她的紅蓋頭被揭開。兩人之間最后的阻隔也被扯開,就這么直直白白地現(xiàn)在對方眼前。 賀蘭粼深奧的眼睛盯著她,幾近將她吞噬。 申姜一個寒噤, 轉(zhuǎn)身就要逃。賀蘭粼冷嗤一聲, 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她的雙手反鎖在背后。 申姜暗暗絕望。 這次算是真的完了。 兩人再次貼身相合,賀蘭粼冰徹頎長的手指, 滑過她的眼皮和大動脈,雖透有殺意, 更多的還是玩味的謔意,像撥弄鳥兒一樣撥弄她,慢慢將她的意志蠶食……正如她當日趁他動彈不得時, 折辱他那般。 申姜雙眸泛光, 嗓子里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嗚咽。 還真是越怕什么, 越來什么。 當日她那么肆無忌憚地辱他, 這會兒風水輪流轉(zhuǎn), 輪到自己了。 她掙扎,手卻被箍住, 像幾根柔荑般毫無力道。乞憐、求饒, 硬剛都不管用, 她試盡了所有的辦法后, 知今日是死非生,在劫難逃,紅唇一合,便欲咬舌自行了斷。 可賀蘭粼卻不欲讓她死,手掌掐在她的下巴上,微微一使點力氣,就讓她上齒難以碰到下齒。 他眼神變?yōu)槿坏镊錾?,認為她死到臨頭了還在反抗,更是恨嗔難耐。 “大喜的日子,我怎么好叫你死?” 說罷,賀蘭粼便拽著她的手,疾步往洞房走去。走得那樣快,根本不容反駁,申姜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拖地的紅裙蹭在地上,拉了好長。 一報還一報,她當日在他全身僵軟時沒殺他,他此時此刻便也留著她。 只是不知,他究竟要用怎樣的手段報復她? 洞房內(nèi)被布置得一片喜紅,到處皆是喜字,無比刺目,幾欲讓人暈去。這代表吉祥與喜慶的紅色,此刻看來卻格外地瘆人。 賀蘭粼一定是覺得這里僻靜,才準備在這里動手。喜房,估計馬上就要變成她的靈堂了。 申姜當時把他用一杯酒毒倒后,得意忘形,確實沒有料到還有和他重見的那一日。她一生穩(wěn)重不逾矩,唯一一次賭就是和賀蘭粼,還賭輸了。 賀蘭粼將她甩在一邊,坐在她的喜榻上。 半垂不垂的簾幕遮擋住了窗外的天光,他目光剜著她,手背搭在喜榻富貴好合的纏枝花紋理上,神情黑滲滲。 申姜一身大紅喜袍,站在厚厚地毯的正中央,骨骼不由自主地打顫,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賀蘭粼道,“過來,求我,我就饒了你?!?/br> 申姜面容失色。 她在想,是一時的骨氣重要,還是活命重要? 他提高了音量,重復了一句,“過來?!?/br> 申姜朱唇一顫,懊喪欲死,終還是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兩人曾親密無間情若姊弟,此刻卻猶如隔著鴻溝一般,生硬得難受。 賀蘭粼抬手,揉她的腦袋,揉得一絲感情也無。他每揉一下,都令申姜頭皮發(fā)麻,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將她的腦殼擰下來。申姜知道他這是在泄憤,報當日的仇,他非得好好地磨碎她的意志,再將她一刀殺了。 她啜涕地懇求他,“給我個痛快的吧?!?/br> 賀蘭粼不答,沾了些許煩厭之意。 他譏然道,“你這幾日和葉君擷雙宿雙飛,很是歡快啊?!?/br> 申姜啞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新郎官成了賀蘭粼,葉君擷哪去了? 賀蘭粼見她走神,神色更為不懌。 他將一把匕首拿出來,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正是當日她用來割他脖子的那一把。 薄薄的刀鋒涼涼地拍她的臉蛋,“真不怕死?” 申姜悲卻不悔,點了點頭。 本以為那匕首就要戳向她心口,賀蘭粼卻將匕首丟在一邊。他道,“我偏不殺你,偏要留著你。看看你除了往我酒中滴血,還有什么其他的本領(lǐng)?” 申姜被他撈到了火紅的床榻上,陷入松軟的錦緞間。那熟悉得令人恐怖的感覺又鋪天蓋地襲來,像極了這幾日的夢境。雖然今日她才見到賀蘭粼的面,他卻像從未離開過一般,夜夜都在糾纏于她。 賀蘭粼居高臨下地將女子籠罩住,見她面無表情如木頭一般的模樣,心下更是恨惱。她一絲悔意都沒有,即便他用死來威脅她,她還是不知悔改。 她是拿定了他不忍殺她嗎? 不,他怎么會不忍,他這些日子以來不知咽下了多少次想殺她的念頭。那日他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她靈巧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卻無能為力,恨得猶如毒火焚身,恨不得把她抓住撕碎。 還從沒有人敢這般耍弄欺騙過他。 可一遇見她,那滿心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冷水澆滅似的,別說殺她了,寧愿為她死。愛恨如此顛倒,讓他時時痛恨自己的沒出息,不爭氣,沉迷女色,明明她把他棄如敝履,欺騙折辱,他卻還能為她的一顰一笑發(fā)瘋。 喜榻之上的兩個新人心中各自悲哀,表面上卻一個比一個強硬,誰也不肯先向?qū)Ψ降皖^。 一陣疾風暴雨之后,賀蘭粼抱著申姜來到浴房,一寸寸地幫她擦拭她柔膩的肌膚。 他將一段紅繩纏在申姜細嫩的手腕上,纏了好幾圈,仿佛這樣就能將她給拴住。 申姜木然閉上眼睛,任他擺弄。反正他暫時不會殺她,他想怎么擺弄她都隨便了。她已經(jīng)太累了,把所有籌碼都賭出去卻還是輸了,她懶得再和他斗下去了。 浴池甚大,是個長方形的凹槽。里面放滿了熱騰騰的湯水,細細密密的各色花瓣將水色掩蔽。 賀蘭粼亦身著單薄的衣襟,濕漉漉的發(fā)絲貼著他的耳畔,顯得他本就俊朗的面頰如水玉雕出來的一般。他從后面橫過手臂,攬過她的瘦削肩膀,癡癡地吻著她。 申姜的雙手有氣無力地耷拉在水中,仿佛被他做成了一尊木偶,他想要怎么做都無所謂了。 他反復捏著她的臉頰,似乎不想用殘暴的方式傷害她,只能以此泄憤。同時,他的嗓音又很嗚咽,可憐,像是刺猬被拔光了所有的刺一般,什么令人畏懼的攻擊力都沒有了,只會這般安安靜靜地抱著她,如獲至寶地抱著她。 申姜道,“你要把我困到什么時候?” 她已經(jīng)在水池子里泡了許久了。 賀蘭粼似乎錯會了她的意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字一頓地吐出兩個字,“永遠?!?/br> 就這樣被他抱著,干巴巴地泡澡,什么事也不能做,什么話也不能說,真跟坐牢一般。 申姜恍然曉得了,他軟磨的功夫遠比剛硬的手段更令人恐懼,就像此刻她的骨頭,已經(jīng)漸漸地被暖烘烘的水花泡軟了。 賀蘭粼平靜地跟她說,“我明日帶你回皇宮。” 申姜怔了怔,低低地嗯了一聲。 事情到了這般地步,她已經(jīng)落在了他的手里,她沒法說不。 申姜乏累地閉上眼睛。 繃了這么多日的弦,終于松下來了。 不是因為得救了,而是徹底繃斷了。 · 風波遠不止這么就結(jié)束。 申姜換好了干凈的衣衫,被賀蘭粼攥著從屋里出來時,正好撞見葉君擷被董無邪等人收押。 被抓的不止葉君擷一個,還有他好多個屬下。幾乎所有曾在葉氏老宅出現(xiàn)過的葉氏舊臣都沒有幸免,偌大的一個葉宅,全軍覆沒。 葉君擷還自一身新郎官的打扮,見了賀蘭粼,目眥欲裂。又見申姜被賀蘭粼攬著,更是怒發(fā)如狂,差點就掙脫了兩側(cè)的衛(wèi)兵。 “賀蘭粼!你放開她!你不是人!我要殺了你!” 申姜心頭一緊,賀蘭粼卻掐住她的掌心。 你再敢看他一眼,試試。 無聲的威脅。 那種狠厲的眼神,不是溫和時他對她的那種,而是蘊含著絕然的殺戮,仿佛下一刻只要她敢看,他就敢把葉君擷的腦袋削下來。 申姜急忙抽回了眼。 葉君擷被押走了。 罵聲回蕩在空氣中,很快煙消云散了。 申姜愣愣站在原地。 救他嗎?她已自身難保。她怕她一開口,更會引起賀蘭粼的惱怒,更會直接要了葉君擷的性命。 馬車來了,將要把她再次送回到深不見底的皇宮之中。 申姜緊攥拳頭,遲遲沒有上車。 賀蘭粼敲了敲馬車,凜冽的眼波將她籠住,“怎么,還需要我請你嗎?” 申姜隱忍著,心想這一趟回宮肯定再無出頭之日,便鼓足了勇氣,懇求賀蘭粼道,“你讓我再見一面李溫直吧,我以后好好跟著你,再也不動歪心思了。” 他蹙了蹙眉,頓時黑了臉,微含諷意地道,“申姜,到這時候了,你還跟我玩這些小把戲,有意思嗎?” 申姜知自己在他面前已無任何信任可言,只得咬牙道,“李大仁死了,我真的只是去安慰安慰李溫直罷了。” 舉起手來發(fā)誓道,“……我若耍小動作,叫我不得好死。你若還有半點良心,就答應我這一次?!?/br> 她潛意識里以為李大仁是被賀蘭粼害死的,所以才提了良心二字。 賀蘭粼低低地嗤一聲,情緒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