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鐘，沒什么人吃，也沒什么單子，楊笑笑去吃飯。她點了一份白米飯和一碟咸菜，又有單子來了，她連忙接單，快速扒拉飯，火速去送餐。

    入夜，精疲力盡的楊笑笑拎著水果去醫(yī)院。過年期間，醫(yī)院只有少數(shù)幾個值班醫(yī)生和護士，病人也不多，整個醫(yī)院里靜悄悄的，楊笑笑進入病房。

    “笑笑，你咋來了，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楊翠芳見她進來，忙道。

    “我不累，媽你休息休息，我來守夜。”

    看著女兒明顯疲憊不堪的臉，楊翠芳紅了眼睛，“笑笑，都是……都是爸媽拖累了你。”

    “媽你說什么呢。”楊笑笑去洗蘋果，“媽，吃點水果吧?！?/br>
    “你吃，你多吃點水果?！睏畲浞夹奶鄣孛氖?，然后視線落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楊成貴身上。

    兩年前成貴發(fā)生車禍，成為植物人，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恐怕一輩子都會待在床上。

    車禍發(fā)生后，手術(shù)費已經(jīng)掏空他們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底，而之后每個月一萬五的住院醫(yī)療費更是讓他們雪上加霜，楊翠芳每天照顧楊成貴，兼做零工，楊笑笑每天送外賣，才勉強將日子過下去，只是……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到頭，楊翠芳心里絕望苦痛，這兩年來頭發(fā)都白了一半。

    她看著變得又黑又瘦的女兒，似乎已經(jīng)想不起女兒從前的模樣，從前女兒長得白嫩干凈，而現(xiàn)在，每日在風(fēng)吹日曬里奔波，皮膚曬得又糙又黑，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她心疼，心疼啊，有時總想著，成貴不如就這么去了，這樣女兒就不用這么累。她想，成貴肯定也不愿拖累女兒的，成貴要是知道女兒這么累，肯定會心疼得要命。

    如果……如果當(dāng)初沒去福利院將笑笑領(lǐng)養(yǎng)回來，現(xiàn)在笑笑也不會受這樣的苦。

    想著想著，楊翠芳眼淚流了出來，“笑笑，都怪我們拖累了你，都怪我們……”

    “媽你說什么呢，別哭了?！睏钚πΡё畲浞遥岸脊治摇治姨珱]出息，掙不到什么錢……”

    楊笑笑自責(zé)，她恨自己不中用，恨自己考不上大學(xué)，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掙不到什么錢，如果她能出息些，家里也不會過得這么苦。

    她哽咽著，抹掉眼淚，望向窗外無盡的黑夜。

    第二天，楊笑笑送外賣送到中午，肚子饑餓得叫起來。她捂著肚子，將小電驢開到街邊，打算買幾個饅頭。

    “老板，要四個饅頭?！彼齽傄獟叽a，忽然注意到旁邊的福彩店。

    猶豫幾許，她說：“不要四個饅頭了，要兩個?！?/br>
    她拿省下的兩個饅頭錢，去買了一張彩票。她知道中獎沒有那么容易，但是萬一呢。

    天空中烏云陣陣，昏暗的天色打到她身上。她靠著小電驢，啃著饅頭，握緊手里的彩票。

    第121章

    楊笑笑吃完饅頭,將彩票裝進兜里。她轉(zhuǎn)了轉(zhuǎn)酸乏的四肢，戴上頭盔,繼續(xù)送餐。

    天上下起雨來，風(fēng)雨刮到臉上，凍成冰條子，她瑟縮著，凍得全身發(fā)抖。

    晚上去了趟醫(yī)院，她回到出租屋，洗了個熱水澡，哆哆嗦嗦地睡過去。

    昏昏沉沉?xí)r，手機鈴聲響起。她啞著喉嚨接電話，“喂？”

    聽清電話那頭的人說的話,楊笑笑呆住,宛若被什么砸中了一般。好半晌，她才回魂，“真、真的嗎？”

    “啊啊啊啊?。　?/br>
    房間里響起尖叫聲。

    她中獎了！中獎了！中獎了！

    中獎了，爸爸的醫(yī)藥費不用愁了,mama不用過得這么辛苦了，她也不用過得這么辛苦了，她激動得哭出來,從床上跳了起來。

    由于過于激動,她一不小心踩空,重重摔到床下。

    楊笑笑猛地睜眼,發(fā)現(xiàn)到自己躺在床上。她遲鈍地反應(yīng)許久,隨之抓起手機。通話記錄里沒有陌生號碼的記錄,她瞳孔里的光黯淡下來。

    原來是做夢。

    她真是傻,真中獎的話,也不會是別人來通知自己中獎的。

    美夢與現(xiàn)實巨大的落差讓她情緒更加低落，心里像是被灌了鉛，沉甸甸墜下去。

    手機鈴聲陡然一響，她一僵，視線落在來電號碼上。是陌生號碼。盡管知道彩票中獎是不會有人打電話來通知的，盡管知道還沒有開獎，但她仍然產(chǎn)生了無法抑制的幻想。她快速接通電話。

    “請問，是楊笑笑嗎？”

    “是的，我是?！睏钚πιぷ影l(fā)顫。

    已經(jīng)初七了。葉寧靠在門前，有些無所事事地望著天空，一陣風(fēng)吹來，樹葉打到門聯(lián)上。

    帶著略微水氣的樹葉剛好粘到“好事臨門”之間，葉寧用雞毛撣子，把粘在春聯(lián)上的樹葉子拂掉。

    仰視著微微有些打濕的“好事臨門”這幾個字，須臾，淡淡的陽光擦過來，一點一點將“好事臨門”之間的水跡蒸發(fā)。淺金色的陽光照在這幾個字上，仿佛是一種預(yù)兆，預(yù)兆著有什么好事會發(fā)生。

    葉寧微微挑眉。

    毫無預(yù)兆地，手機震動起來，她接起電話。

    “喂？”

    “請問是葉寧嗎？”

    這聲音……葉寧怔然，“你是……”

    “我是祈陽?！?/br>
    腦海里閃過祈陽的面容，密密麻麻的難受攀升而上，她遲滯道：“請問你有什么事？”

    “我可能找到了你的jiejie。”

    葉寧整個人都發(fā)起抖來，“你、你說什么？”

    “我可能找到了你的jiejie，有一個人和你jiejie長得很像，身上有和你jiejie一模一樣的胎記，年齡也對得上，并且她曾是福利院的孤兒，所以她很大可能是你的jiejie，但是否真的是你jiejie，還需要親子鑒定?！?/br>
    葉寧似乎聽不清祈陽的聲音，整個人宛如被點住xue道。

    田淑香和王奶奶嘮完嗑，回到院子里，發(fā)現(xiàn)葉寧舉著手機，一動不動，她疑惑著走過去：“寧寧？”

    “寧寧？”

    葉寧猛地回神，“舅母，臨城！我們?nèi)ヅR城！”

    “去、去臨城？突然去臨城干啥？”

    “我jiejie可能在那里！”

    田淑香震驚不已，結(jié)巴起來，“青青找到了？”

    “有可能，”葉寧語氣極速，“我們這就去臨城！”

    王爺爺坐在門檻上抽煙，見李洪生他們火急火燎地上車，他扯著嗓子問：“洪生，你們這慌里慌張的，這是要干啥去？”

    “有急事兒！”李洪生坐進車?yán)?，快速拉過安全帶。

    目送兩輛車子行駛出去，王爺爺咂嘴，“啥事兒這么急……”

    臨城，醫(yī)院里，楊笑笑一動不動地坐著。楊翠芳握住她的手，默默流淚，“如果你真是那葉家的女兒，倒也好，以后就不必過得這么苦了?！?/br>
    楊笑笑嘴唇顫動，許久許久，才道：“我從沒想過我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我……”

    楊母垂淚，掩下溢出嗓子眼的哽咽。

    十多年前，她和丈夫帶著笑笑外出打工，笑笑染上急病去世，她無法再生育，于是去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孩子。見到福利院里名叫小杏的女孩時，她和丈夫驚呆了，以為看到了自己去世的女兒笑笑。

    幾乎沒有猶豫，他們領(lǐng)養(yǎng)了小杏，給她改名叫楊笑笑，他們把小杏當(dāng)做親生女兒，誰都不知道他們真正的女兒早已去世，現(xiàn)在的笑笑是他們從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孩子。

    如今笑笑真正的親人可能要找過來了，楊母心如刀割，卻無可奈何。她十分矛盾，既盼望笑笑找到真正的家人，又盼望那葉家的人不是笑笑的家人。

    天色漸暗，臨城今日難得得升起晚霞，金燦燦的晚霞籠罩著整個城市，將有些冷清凄白的醫(yī)院也染成金燦燦的色彩。

    楊笑笑站在窗前，凝望窗外漫天晚霞。

    葉寧倚靠車窗，凝視窗外金紅的晚霞，她的指尖微微顫著，整個人仿佛站在懸崖邊上，只等著別人推一把似的。

    一只溫暖的手覆蓋在她手背上，她聽到身側(cè)的李滿福說：“寧meimei，別緊張，她一定是青meimei的?！?/br>
    葉寧吐氣，“希望是吧?！?/br>
    抵達醫(yī)院時，漫天霞光絢爛到耀眼，葉寧一行人踏著霞光，走進病房。

    “你們好……”葉寧走進病房，目光直接鎖定站在窗前的楊笑笑。楊笑笑側(cè)過臉，與她對視。

    看到楊笑笑的那一瞬間，葉寧心口一縮，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能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姐……jiejie……”

    “青青！”李洪生喊道，看到楊笑笑后，他似乎無比篤定，篤定楊笑笑就是葉青，看楊笑笑的照片他還沒有這么篤定，見到真人后，他十分確定，楊笑笑就是青青！她和小時候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就是皮膚黑了不少，她和他meimei年輕時非常像。她肯定就是青青！

    楊笑笑打量著葉寧他們，她還沒說話，葉寧突然上前，啞著嗓子，“我能看看你的胎記嗎？”

    楊笑笑點頭。

    楊笑笑身上的胎記葉青的一模一樣，同樣是是月亮型，連彎起來的弧度都一模一樣。葉寧捂嘴，哽咽從指縫里漏出來。

    “jiejie，你的胎記好像月亮呀！”

    “mama說就是月亮！”

    “我也想有月亮胎記！”

    “我給你畫一個?！?/br>
    “要畫和你一樣的！”

    “好呀?！?/br>
    淚水模糊了視線，葉寧抬手，輕輕觸摸楊笑笑身上的月牙胎記。她使力吸了一口氣，用僅剩的理智說：“我們……我們什么時候做一下親子鑒定。”

    哭得淚眼模糊的葉寧讓楊笑笑莫名地想幫她擦擦眼淚，她蜷縮手指，“可以馬上就做。”

    葉寧和楊笑笑做的是加快的親子鑒定，二十四小時后就能出結(jié)果。

    此時，做完親子鑒定后，葉寧坐在病房里，問楊笑笑，“你能記得五歲之前的記憶嗎？”

    楊笑笑搖頭，“我不記得了?！?/br>
    昨天她和楊翠芳去了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長說，她是被人丟到福利院門前的，那時她淋了雨，發(fā)了高燒，醒來過后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葉寧抿嘴，注意到楊笑笑又黑又瘦，臉上布滿勞苦的痕跡，針扎般的難受攫住她，“你……”

    楊笑笑倏然起身，“不好意思，我得上班了。”

    “上班？你上夜班？”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