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生生以蕭王府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乃至蕭嬪的性命，威脅蕭翊交出蕭元。

    那晚，他讓蕭王夫婦二人，親眼望著自家幼兒活活被葉太醫(yī)開膛破肚，強(qiáng)取一顆鮮嫩的心。

    “國師，朕，這是怎么了？”

    半夜，祝靖將國師召來，滿是虛汗的手拽住他的袖子一迭連聲地催問。

    “陛下，”國師行禮，縷縷長髯，一字一句恭敬道，“蕭元一顆心，給了芙笙公主。芙笙公主雖流著陛下的龍之血脈，可壓制其黑暗的惡性，然公主年紀(jì)尚小，無法將其徹底鏟除，故夢魘了陛下。

    陛下須得忍痛割愛，將芙笙公主看押在天京郊外，及笄之前，不得入京。知道此事的奴才們，也均不能留活口，免得陛下英明毀于一旦吶。”

    “妥……妥！”

    景豐六年，皇宮大內(nèi)，太監(jiān)、宮女、太醫(yī)，一下子騰出許多空位。

    一日，祝靖忽派人闖入清月樓，從杳貴妃手中搶走三歲不到的三公主，將其“圈養(yǎng)”在天京郊外的沁芳園，不惜派重兵把守。

    他狠心下旨：誰若讓三公主離開沁芳園一步，滿門抄斬。

    那一年，雪連下了半月，冷入人心。

    ……

    明明是春日，今夜卻有些出乎意料地涼。

    芙笙有暇讀話本累了，方用銅蓋蓋滅一盞燈。

    窗外有異響，似有人翻墻。

    是與傾么？

    可他來，從沒這么大動靜。

    芙笙如遠(yuǎn)山含黛的眉眼微斂，順手披上天香色的外衣，推開臥房的窗，便見那梨花樹下，踉蹌走來一個(gè)玄衣纁裳的兒郎。

    “與傾？”她輕喚他。

    “嗯，還未睡？”

    “正要休息。”她手指絞著衣袖思索一番，還是戳破了這道窗戶紙，“與傾，我……知道你是誰了。”

    對方一愣，須臾，方淡淡唔一聲。

    “我已將葉太醫(yī)安頓妥當(dāng)，這幾日你若身體不適，便告知清風(fēng)，我會速派人來?！?/br>
    “好?！蹦抗庀蛳?，芙笙忽瞥見他袖子邊的劃傷，“你受傷了？”

    “未曾，只不小心劃破了外衣?！彼圃谄诖裁?，聲音又輕又飄。

    芙笙這才發(fā)現(xiàn)他穿的并非從前常穿的那件帶兜帽的夜行衣，只是套了個(gè)兜帽披風(fēng)罷了，應(yīng)是今日白日里穿的玄衣。

    “既如此，你褪下予我罷，我得空幫你縫補(bǔ)縫補(bǔ)?！?/br>
    “好?！?/br>
    聞言，少年人就等這句似的，忙將外衣褪了給她。

    衣服略重，質(zhì)感順當(dāng)，還帶有少年溫?zé)岬捏w溫。

    芙笙將其抱在懷中，不禁紅了面，有些局促。

    “舅父……”

    “蕭元。”

    “嗯……蕭元……你為何要叫與傾呢？”

    他抬起白皙的手，取下兜帽?，摤撛鹿庀拢逍阌掷渚拿纨嬀姑缮虾脦追譀芪挤置鞯臏厝幔骸芭c傾是我的字，我用了好多年?！?/br>
    “噗嗤，”芙笙笑了，“你也不過與我同歲，又未及冠，哪有好多年？”

    他忽抬手，未觸到芙笙的面，卻在空中虛描她的眉眼：“好多年，數(shù)不清的好多年?！?/br>
    從上上輩子，用到這輩子，只是你從來都不知道罷了。

    第23章 奪嫡

    過了一個(gè)月的安神日子, 寮云院的梨花也飄歿了。

    芙笙埋頭用黑紫色鎏金的細(xì)線，在蕭元的外衣劃口上妙手繡出幾朵小梨花，為這套玄裳平添了幾分華貴。

    后來但凡她偶爾在御花園散步, 見到與二皇子下棋的蕭元，均能瞥見他穿著那件玄衣, 不舍地?fù)Q下似的。

    “據(jù)聞蕭王爺府除開素雪與胭脂姑姑便沒有女婢了, 果然洗衣裳不甚勤么？”流云偶爾在芙笙身后也大著膽子說道。

    她越叨叨, 芙笙便越臉燙。

    且說這些時(shí)日，芙笙氣色頗好, 容貌昳麗許多。她早睡早起強(qiáng)身健體, 同杳窈學(xué)了不少發(fā)暗器的小本事。

    她通常不問杳窈究竟從何處學(xué)得這些，只是令她在意的是，自從景華宮告發(fā)林賢妃那日起, 杳窈看她的眼神分外奇怪，要疼惜到骨子里去似的, 時(shí)不時(shí)便叮囑她要保重身體。

    大理寺內(nèi)，林賢妃自是將毒害杳淑一事撇得干干凈凈，奈何蕭元審問手段非常, 穿心丸一用上, 那男子什么都招了, 哭著喊著，連背著胭脂去了幾回花街都透了底。

    順著他的供詞，蕭元審問林賢妃身邊最親信的宮女, 幾顆穿心丸一喂, 再多的忠誠工程均瞬間坍塌。

    林賢妃只得棄車保帥，命宮女在牢中以自殺謝罪，方斷了線索。

    因此事, 朝中局勢猛烈動蕩，祝炎州一黨收到強(qiáng)烈的打擊。秦貴妃乘勝追擊，在祝靖枕邊又吹了幾陣風(fēng)，由一小事入手，害得大皇子一黨被祝靖發(fā)令徹查。

    原是一小嬪妃前日被父家來的一閨中姐妹探望，收下不少稀世釵環(huán)。然其父家的官職不高，月俸不夠買入那么多稀奇玩意兒，秦貴妃便懷疑其父家定是常收賄賂，貪贓枉法。

    好巧不巧，其父家又是大皇子黨人中的小卒，此事又交給蕭元手下人去徹查，一連牽扯出許多貪污行賄之人。那群老臣又大多都為大皇子黨人，林家因此也頗受波及。

    如今大皇子一黨，完全清正的，也只剩江家了。

    可不知怎的，朝堂上江祁一句幫襯的話都未提，今日更是見著大皇子便躲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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