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你問哪個為什么？”

    “為什么她明明長期被家暴，今天又當(dāng)街挨打，竟然還要維護那個男人?！?/br>
    對面笑了一笑，格外無奈，“要是平常打架斗毆，我們一定銬他沒商量。但所謂家暴，帶了一個‘家’字，就不好辦了。”

    “我不明白?！?/br>
    “很多女性心軟，重感情，哪怕挨打是家常便飯，也總說服自己家家都有磕碰的時候，日子總能過下去。很多起警情里，女方一開始非常堅決，要求警方抓人，等到我們真的要把人帶走的時候呢，卻又舍不得了，驗傷也放棄了，幻想重歸于好。”

    老警察嘆了一口氣，“當(dāng)事人這樣決定，我們也無可奈何。次數(shù)多了，我們接警處理家暴的時候，也不敢滿腔熱血了，能勸就勸吧?！?/br>
    一邊的小警察始終沒插話，只是抿著嘴，低頭盯著地面。

    陸洵沉默了良久，聲音微?。骸安粦?yīng)該是這樣的?！?/br>
    “任重而道遠啊?！崩暇煊峙呐乃直?，寒暄了幾句，上車離開了。

    只留他和江桃，站在車來車往的路邊，只覺得頭頂?shù)奶栯m大，心卻是涼透的。

    過了很久，江桃才輕聲說：“陸洵，你別難受?！?/br>
    他極輕地“嗯”了一聲，并不顯得振作。

    “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她費心，自己愿意吃苦，誰也攔不住的?！?/br>
    “也不是，”他說，“都是可憐人。”

    江桃靜靜地感受著他過快的呼吸，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真的沒事？”

    “沒有。我盡了我的力，在她今天挨打的時候保護了她，就沒有白費。至于別的……”他仰頭呼出一口氣，“那是她的生活，我不能替她做決定?！?/br>
    “嗯，你想得開就好?！?/br>
    他默不作聲了一會兒，忽然說：“剛才那位老師傅說的話，我還是覺得不全對。”

    “?。磕阒傅氖悄睦?？”

    “我覺得，就算是一百個因為家暴報警的女性里，有九十九個都會放棄把男方送進派出所，但還是應(yīng)該嚴(yán)格抓捕，不能勸和。萬一剩下的那一個，真的能因此得救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半仰著臉，江桃能看見陽光灑進她的身體，再落到他眼底。

    “我同意，你說得對?！?/br>
    “我會不會太理想化了？”

    “如果這個世界失去了理想化的人，它就是沒有意義的?！?/br>
    江桃說完，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媽呀，我好中二?！?/br>
    身邊的人也跟著笑了笑。

    先前圍觀的人已經(jīng)漸漸散去，又是一個極其平常的上午。他抬頭在電子站牌上找了找，下一班車在十二分鐘以后。

    509路還會再來，醫(yī)院還是要去，只是這樣一耽擱，時間已經(jīng)晚了不少。

    “掛號晚了，可能要排到中午才能看上病了，楊醫(yī)生的號挺搶手的?！标戜统鍪謾C看了看時間，“對不起啊，我一多管閑事，把替你問的事都耽誤了?！?/br>
    江桃在心里搖了搖頭，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不會，我很榮幸。”

    “什么？”

    “能和你一起管閑事，我很榮幸?！?/br>
    她聽見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沒有作聲。他們一起在街邊的陽光里，安靜地站著，看乘客上上下下，公交車來了又去。

    過了很久，她才又喊他：“陸警官。”

    “怎么了，江小桃？”

    “沒事，就是你剛才管閑事的樣子，有那么一點帥?！?/br>
    第12章 012

    清平市第三人民醫(yī)院，熙熙攘攘，人頭涌動。

    果然是來得晚了，前面隊排得很長。兩人坐在眼科門口的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直到臨近中午，醫(yī)院快要午休的時候，才被叫到號。

    陸洵進門的時候，江桃瞥見診室外面的牌子上寫著：“楊文斌，副主任醫(yī)師?！?/br>
    推開門，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從桌子后面抬頭笑笑，“小陸，你來了?！?/br>
    說著就從電腦上翻看病歷，“咦，還沒到復(fù)診的時間啊。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了？”

    陸洵在他面前坐下，“沒有，挺好的?！?/br>
    “那是隱形眼鏡戴著有什么問題？”

    “也不是?！?/br>
    對方從顯示屏后面探出頭來，扶了扶眼鏡，“那你來找我干嘛？”

    那樣子，很像是懷疑陸洵拿他開涮。

    江桃沒忍住，撲哧一聲樂了出來。

    “不許笑，”陸洵輕聲說她，“沒良心的?！?/br>
    她趕緊端正了態(tài)度，就聽他支支吾吾地開口：“其實是，對于您給我配的這副隱形眼鏡，我有一些疑問，想跟您請教一下。”

    “哦？客氣了，你盡管問?！?/br>
    “就是，那個……您以前還給別的病人配過嗎？”

    “這種醫(yī)用鏡片，主要是用來幫助眼部受傷，導(dǎo)致短期內(nèi)視力急劇下降的病人，用于日常矯正視力的。它本身并不具備療效，也不適用于各種眼部病變的患者?！?/br>
    楊醫(yī)生用筆敲擊著桌面，“這項技術(shù)也很新，應(yīng)用的時間不長，在我手上大概配過十幾二十副吧。怎么了，突然問這個？”

    陸洵的聲音聽起來既遲疑，且艱難，“那您以前的病人，有沒有反映說……”

    “什么？”

    “他們能聽見隱形眼鏡說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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