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綿：？？？

    “所以其實尚馳的在華市場形勢嚴峻，已經(jīng)要上門拉客戶了？”

    史蒂芬給了她一個“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之前他的助理聯(lián)系過尚馳，但他們老板沒興趣，本來事情就擱置了，但接下來他們會有一個新品發(fā)布會，這是一家做新能源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目前國家在新能源這塊很看重，到時候各界媒體爭相報道，如果他用了我們尚馳的設(shè)計，你猜怎么著？”

    慕綿：“蹭別人熱度是不是不太好？”

    史蒂芬翻了個大白眼：“大小姐啊，雖然你入職那天給我送了一枚祖母綠翡翠胸針，但你也要體諒一下師父的良苦用心啊，他在尚馳沒有設(shè)計師，所以現(xiàn)在誰拿下他，誰的業(yè)績就能沖上云霄！這是你作為新人的第一單，他的知名度就是你的招牌啊！”

    慕綿輕咳了聲，“怎么有點像青樓姑娘掛牌子似的……”

    史蒂芬揉了揉太陽xue：“可不是呢，小花魁要開.苞，我這老鴇不得給她選個好男人啊?！?/br>
    慕綿從前專注設(shè)計，來了尚馳這段時間，她學(xué)的反而是商業(yè)的待人處事，職場的利益糾葛。

    不過雖然她不懂勾心斗角，但她最擅長送禮了。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史蒂芬手上時尚資源眾多，但從來不帶新人，如果不是她送禮的眼光好……

    公司的商務(wù)車停在園區(qū)大門，慕綿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聯(lián)系客戶助理，低調(diào)的銀灰色卡片，左上角印著公司名稱：ne。

    果然是科技創(chuàng)新企業(yè)的風(fēng)格。

    兩人剛站了一會，就見一棟園區(qū)大樓里走來了道年輕男人的身影，白襯衫黑西褲，雖然著急但很禮貌地跟他們寒暄。

    ne的辦公樓在園區(qū)的東南邊，鳥語花香的，辦公樓總高六層，助理陳洵帶他們上了三樓，說：“兩位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們老大還在里面開會?！?/br>
    慕綿在玻璃會議室外的小皮沙發(fā)上坐著，這會沒有玩手機，而是目光逡巡了遍樓層設(shè)計，時尚和家具定制都能看出一個人的風(fēng)格，有的花哨繁密，有的矜貴格調(diào)，有的……

    直白冷淡。

    這是慕綿對這個客戶的初印象。

    這時，玻璃會議室里傳來響動，慕綿下意識起身，就見陳洵推開了玻璃大門，人群涌動間，她逆流朝里面走了進去，陳洵說話的那個人背對著大門，高大的辦公椅后背擋住了慕綿的視線。

    對客戶毫無準(zhǔn)備就來了，這讓她很緊張。

    “麻煩讓一讓?！?/br>
    出門的員工朝她說了聲，慕綿抱歉地略微側(cè)過身，“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那辦公椅動了動，慕綿心跳一窒，比面試時還要緊張，想著怎么介紹自己……

    就在她抬眸的瞬間，一道淡漠的目光自辦公椅側(cè)邊轉(zhuǎn)了過來，頂上的燈晃了晃，鍍在男人分明細刻的輪廓上，此刻明明她站著，他坐著，可男人微微一撩的桃花眼，像有道沉甸甸的目光朝她壓來。

    一時間，喘不過氣。

    第38章 她把我當(dāng)

    會議室里有人經(jīng)過, 慕綿聽見助理在那里介紹，“這是尚馳的設(shè)計總監(jiān)史蒂芬先生，設(shè)計師慕綿小姐?！?/br>
    史蒂芬簡明地表達了來意, 慕綿沒有坐，目光也在剛才剎那的相逢中收回了視線，但她感覺到, 謝時蘊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九月的京市尚帶著熱島效應(yīng)，空調(diào)機口微微地落著冷風(fēng)。

    慕綿垂在肩后的長卷發(fā)被吹得撩了撩，她今天長發(fā)半扎，露出光潔的額頭, 上身一件純白休閑t恤, 下身配了修身的八分鉛筆淺色牛仔褲，細帶白色高跟鞋, 雙手背在身后，一時間給這個剛經(jīng)過頭腦風(fēng)暴的會議室?guī)斫z絲清爽涼意。

    史蒂芬：“如果謝先生同意合作, 相信我們尚馳的設(shè)計師不會讓您失望的?！?/br>
    謝時蘊修長的指腹在桌上輕點了點，說話時嗓音帶了絲笑意：“僅僅是不讓我失望，這個門檻也太低了?！?/br>
    史蒂芬說的都是些場面話, 聞言笑道：“那就看謝先生的要求了。”

    謝時蘊指腹微微用力, 辦公椅往后推, 男人站起了身, 高大的暗影頃刻籠罩下來, 她聽見謝時蘊朝助理道：“去辦公室聊。”

    助理眼睛一亮，小聲道：“您一會還有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溝通?！?/br>
    除非確定這場交談是有意義的, 一般情況下老大是不會讓陌生合作商進辦公室的。

    史蒂芬也有些意外, 本以為會是場硬仗, 還親自帶徒弟來, 沒想到金主心情不錯。

    他暗示慕綿一會表現(xiàn)積極點，把以前教過的本領(lǐng)都拿出來。

    然而她腦子還有一瞬間懵然，謝時蘊，ne創(chuàng)始人，京市投資者最青睞的創(chuàng)業(yè)新貴。

    所以，他根本沒變成自己想象中的油膩便便，更不是被生活打壓失去光環(huán)的普通人，而是，尚馳要拿下的客戶……

    她的客戶……

    慕綿細細地喘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跟在史蒂芬身后。

    男人的辦公室裝潢一如她剛才所見，冷淡的黑白灰，直白的布置，每一樣?xùn)|西都能找出它的使用價值，絕無多余的擺設(shè)。

    史蒂芬讓慕綿拿出了尚馳過往的設(shè)計稿和成功案例，現(xiàn)在仿佛已經(jīng)到了談如何合作的地步了。

    史蒂芬是個談判老手，謝時蘊卻也讓他帶進了話題，慕綿站在一邊，哼，一會看你怎么拒絕。

    男人隨意翻了下文件，就沒看了，燈光下眉眼疏淡：“怎么拿的都是，別人的設(shè)計稿。”

    說著，他抬眸看向慕綿，語氣微不可察地含了笑：“你的呢？”

    這樣帶有邊界的溫柔，似乎與從前的少年重疊了，可如今他眉眼里的冷淡和周身矜貴的氣場，又和從前的謝時蘊不一樣。

    她斂下眉眼，遞上了自己的設(shè)計稿：“這是我的得獎設(shè)計，請謝先生過目。”

    謝時蘊翻圖紙的動作微微一頓，史蒂芬似乎注意到謝時蘊眉眼里的沉凝，怕是自己徒弟的作品讓他不甚滿意，忙道：“謝先生，我們尚馳還沒有您的客戶資料，這邊方便讓我們設(shè)計師拿數(shù)據(jù)嗎，回去馬上給您初稿?！?/br>
    謝時蘊仍在慢條斯理地看慕綿的設(shè)計稿，不管男裝還是女裝，讓慕綿陡然生出一絲被他檢查作業(yè)的錯覺來。

    一直翻到最后一頁，淡淡說：“慕小姐，呵，可以?！?/br>
    慕綿心跳微窒，說可以就可以，干嘛前面加個“呵”，這聽起來就像冷嘲熱諷一樣！

    史蒂芬眼神也瞟向了慕綿，所以這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謝時蘊闔上設(shè)計稿，似乎要遞回給她，慕綿忙走了過去，就在她伸出雙手傾身低頭的瞬間，男人也站起了身，耳邊落來一道低磁的嗓音：“學(xué)會叫我謝先生了?！?/br>
    她耳尖驀然泛熱，站直身，史蒂芬坐在會客沙發(fā)上，離這里倒是有幾米距離，所以他剛才那句話，只有兩個人聽見。

    好像知道她不想相認似的，他倒是沒有當(dāng)場戳穿她。

    畢竟，她不想因為相熟而被要求拿下謝時蘊的訂單。

    而謝時蘊，應(yīng)該也很討厭別人攀關(guān)系吧。

    她抱回設(shè)計稿，發(fā)現(xiàn)謝時蘊并沒有坐下，而是朝史蒂芬道：“方案再定，資料找我助理要?！?/br>
    史蒂芬“蹭”地一下站起身，“謝先生，我們之前跟您助理要過，但是關(guān)于您的身高體量，還是需要由我們尚馳的標(biāo)準(zhǔn)來定。”

    史蒂芬知道要求客戶是行業(yè)大忌，但他剛才發(fā)現(xiàn)這位謝先生對慕綿的設(shè)計稿看了很久，這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肯定是讓他看中了什么，而剛才那聲“呵”，是出于對自己過多關(guān)注后表現(xiàn)出的冷漠態(tài)度，故意的。

    于是朝慕綿道：“卷尺?！?/br>
    慕綿忙從包里拿了出來，剛要遞給史蒂芬，就聽他道：“你給謝先生量?！?/br>
    慕綿：?。?！

    史蒂芬一副這種事還要師父來教你嗎！

    慕綿此刻后脊冒汗，謝時蘊就站在她身后，但她根本不敢直視，竟然還要她量謝時蘊的……身體？

    “慕小姐?！?/br>
    身后忽然落來一道磁性嗓音，她瞬間炸毛，就聽他語氣拖了道腔：“需要謝先生，怎么配合你??？”

    慕綿指尖抓著卷尺，史蒂芬這會坐在沙發(fā)上，一副看徒弟表現(xiàn)的模樣，而身后有只狐貍正一副看好戲不嫌事大的姿態(tài)。

    她深吸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她現(xiàn)在在工作，什么謝時蘊，他是她的客戶！

    慕綿掃視了眼辦公室，朝南的格局，窗外綠樹掩映，自然光下，一切看得會更加清楚，于是她走到翠綠的落地窗前，找了個角度說：“麻煩謝先生站到這里?！?/br>
    謝時蘊今天穿了黑色的襯衫，紐扣是琥珀貝紋，身下也是黑西褲，剛才看著冷冽矜貴，此刻讓陽光落來，倒讓慕綿覺得他沒那么生人勿近了。

    她站在他身后，拉出卷尺量了下肩膀，還挺……寬的。

    “謝先生?！?/br>
    慕綿站在謝時蘊身后，低聲道：“麻煩把手，抬起來。”

    謝時蘊依言抬手，垂眸，看到一雙素白的柔荑從身后環(huán)了上來，像是要從后面擁住他，但小兔子邊界感很強，生怕碰到他，只是讓軟尺繞上了他的胸膛。

    “多少？”

    他問。

    慕綿嚇了跳，看著數(shù)字念了聲：“胸圍，101公分?！?/br>
    像是怕謝時蘊問她這個尺寸怎么樣，她忙把卷尺繞到了他腰上，此刻靠近，若有似無地嗅到他身上雪白龍膽的香水味，慕綿對這個香水的初印象是：好苦。

    但落在謝時蘊身上，卻讓她在前調(diào)里找到了一絲橙花味，纏繞著檸檬氣息，恍惚讓她想起了十年前，少年送給她的那瓶橘子汽水。然而，這抹回憶的味道很快散去，在她低頭的剎那，龍膽草的莖苦被木質(zhì)調(diào)裹挾著朝她涌來，沖破了氣泡的幻象，讓她認清了現(xiàn)實。

    她緩緩咽了口氣。

    將手從他的腰上收回。

    這次，他沒有問。

    慕綿蹲下了身，咬了咬牙，低聲道：“謝先生，麻煩您把腿，分開?！?/br>
    雖然說出來的話有點羞恥，但謝時蘊是她的客戶，在答應(yīng)合作的那一刻，就是她板上的rou，她讓他干嘛，他就得干嘛……

    此時她蹲在謝時蘊身側(cè)，軟尺繞過他的大腿，看了眼尺寸后，低頭記在筆記本上。

    謝時蘊看著她寫字的手，干凈纖細，指甲蓋磨的圓潤，涂了櫻桃似的果醬色，清新又濃郁，顯得皮膚更白了。這讓他不由想起櫻桃的甜味來，想起，十年前的那個黃昏，小女孩在他家里吃櫻桃，咬到牙齒時的可愛勁。

    慕綿量完了腿圍后，拉長卷尺要量身高，這時，謝時蘊忽然轉(zhuǎn)身面對著她，慕綿以為他要說話，結(jié)果他只是伸手在幫她拿卷尺，慕綿抿了抿唇，雖然穿著高跟鞋，但還是得墊腳舉起手才能夠到……

    一米八六。

    她還記得謝時蘊高三那會體測，是一米八二。

    現(xiàn)在又長了四公分……

    忽然，男人手上的卷尺朝她頭頂微微一壓，慕綿愣了下，聽他語氣含笑：“小慕綿，也長高了?！?/br>
    慕綿手上的卷尺一松，慣性地將軟繩抽回，她低頭記下了數(shù)據(jù)，“量好了，辛苦謝先生?！?/br>
    謝時蘊把手伸了過來，“請問慕小姐，我能確認一下嗎？”

    兩人一口一個“謝先生”、“慕小姐”地在那里表演，旁邊的史蒂芬則靠在沙發(fā)上翻起了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