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花遞到他面前，沒說話。

    謝時蘊唇角微彎：“抱歉啊，剛才哥哥有些著急，沒帶走，多謝綿綿替我保管?！?/br>
    慕綿抿了抿唇，見他接過了花，這才去拿他的禮盒，粉紅色的包裝，還挺大的。

    “這是什么啊？”

    謝時蘊彎腰看她：“哥哥挑了好久，希望綿綿能喜歡?！?/br>
    對上他的桃花眼，慕綿有些呼吸難耐，指尖抓著繩子：“謝謝哥哥?！?/br>
    男人看了眼玫瑰，笑道：“記得哥哥以前送你玫瑰，現(xiàn)在禮尚往來??？”

    慕綿“嗯”了聲。

    謝時蘊：“那怎么不挑紅色的?！?/br>
    慕綿：“……”

    謝時蘊的浪漫也就到那兒了？

    紅玫瑰？

    “花語。”

    慕綿低聲道：“告別的都是過去，要來的都是驚喜。”

    謝時蘊了然地點了點頭，“倒是挺適合畢業(yè)季的，謝謝綿綿，哥哥離開學(xué)校都不難過了?！?/br>
    慕綿抿著唇，花語還有最后一句，但她不敢說：而你，就是那個驚喜。

    回到休息室，慕綿背著爸媽偷偷打開了禮物盒，眸光一滑，驀地愣在原地。

    禮盒里躺著的，是一雙細帶的水晶高跟鞋。

    高跟鞋，是高跟鞋……

    慕綿怔怔地看著它，腦子噼里啪啦地炸開煙花。

    往日場景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記憶，是在那道安靜的樓梯，她踩著mama的高跟鞋學(xué)走路，遇上了回來的少年。

    窘迫，羞恥，難為情。

    他卻沒有笑她，而是將她抱了起來。

    慕綿以為他已經(jīng)忘了。

    可是，

    他沒有。

    他好像看穿了一個小女孩對長大的渴望，并且偷偷地替她隱藏。

    時過經(jīng)年，送給了她一雙水晶鞋，不動聲色地，實現(xiàn)她的愿望。

    盒子底下有一封信，慕綿視線模糊地讀著：

    【綿綿，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畢業(yè)禮，謝謝你帶著爸爸mama一起，還有，謝謝你四年前的獎學(xué)金?！?/br>
    信封底下放著一筆錢。

    慕綿眼眶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她想起大人曾經(jīng)說過，年少時不要遇見太驚艷的人，否則這一生，都將在懷念那場相逢中度過。

    第37章 她把我當(dāng)

    好像知道那場機場分別是最后一次見面一樣, 謝時蘊給慕綿提前準(zhǔn)備了十八歲的成年禮物。

    明明可以等她十八歲再送，可是謝時蘊沒有問她家住哪，仿佛一切都涇渭分明地保持邊界。

    道了謝, 兩不相欠。

    長大的過程就這樣結(jié)束了。

    慕綿申請到了歷莉和慕澤期待的常青藤名校，如他們所愿，她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專業(yè)上。

    國外和國內(nèi)日夜顛倒的時差讓她跟朋友聯(lián)系甚少, 雖然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藏掉電話卡就以為能不被謝時蘊找到，但一別兩寬，也漸漸地失去牽連。

    成年人的世界和小孩不同，不是只要讀好書就行了。

    慕綿偶爾的時候會想起他, 好像因為得不到, 就告訴自己，現(xiàn)在的謝時蘊肯定變了, 像那些出了社會就油膩的男人一樣，所以自己要加倍努力, 讓他看看，曾經(jīng)你瞧不上眼的小meimei，也會有脫胎換骨的一天, 也會有男人追。

    這個念頭在她挫敗的時候就會冒出來, 變著法兒激勵她。

    可是直到后來的某個深夜, 慕綿夢見了謝時蘊, 夢見他送高跟鞋的那個場景, 對她說：“哥哥挑了好久，希望綿綿能喜歡。”

    夢境里的慕綿不是十七歲, 是二十二歲, 他親手給她穿上了高跟鞋。

    原來, 她的所有自我安慰里, 都潛藏著希望能和他久別重逢的幻象。

    大學(xué)里年輕男女眾多，尤其是留學(xué)圈子，慕綿開始遇到不少追求者，但都一概拒絕了，以前說是要努力學(xué)習(xí)，現(xiàn)在呢，來者皆拒，后來，圈子里都傳她可能喜歡女生。

    她聽了覺得好笑，但沒過幾日，竟然遇到了要她聯(lián)系方式的女同學(xué)。

    慕綿沒辦法，只好捏造了自己在國內(nèi)有對象了。

    后來傳著傳著，就成了她在國內(nèi)有個女性對象。

    慕綿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剪掉了身邊的桃花。

    父母對她戀愛的事情倒不急，甚至希望她回來再找，倒是國內(nèi)的朋友偶爾會問她情況，覺得一個人在外談個男朋友還能幫到她，女孩子太獨立是要吃苦的。

    尤其是，這么多金發(fā)碧眼的帥哥。

    慕綿也在想，談一個也不吃虧吧，可當(dāng)她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內(nèi)心就會冒出一股極度消極的情緒：慕小綿，你這是要認(rèn)命了嗎？隨便找個男人結(jié)婚生小孩，就這樣結(jié)束一輩子了嗎？

    好可怕。

    她是要事業(yè)為重的。

    大學(xué)畢業(yè)后，慕綿拒絕了國外知名的時尚設(shè)計集團offer，選擇在七月回國。

    慕澤和歷莉?qū)ε畠旱墓郧啥孪騺硇牢?，如果不提她?dāng)年突然離家出走跑去京市的叛逆往事。

    這些年來，慕家在南城的根基越扎越穩(wěn)，如今女兒不僅學(xué)成歸國，而且一線國際時尚品牌駐亞太地區(qū)總部還向她投來了橄欖枝，也沒問她愿不愿意，開始舉手贊成。

    慕綿也沒想到，她當(dāng)初拒絕的國外offer，會在回國后錄用她進入亞太區(qū)市場。

    總部設(shè)在京市。

    這就是慕澤和歷莉同意她不回南城的原因。

    兩夫妻想到當(dāng)初在京市的闖蕩，多少是有些意難平，而女兒就成了他們實現(xiàn)愿望的延續(xù)。

    去尚馳集團報道那天，是京市的九月。

    慕綿一個人挎著皮包推著行李箱，輕裝簡行得就像來這里出差。

    一如十年前，她一個人到崇明三中報道。

    慕綿看著車窗外掠過的銀杏樹，神思驀然恍惚，已經(jīng)十年了啊。

    慕綿作為管培生入職尚馳，這是一家高端時尚定制品牌，全線產(chǎn)品包括服裝珠寶香水化妝品……

    帶慕綿的總監(jiān)名叫史蒂芬，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他說，大俗即大雅，他說，尚馳既賺女人的錢，也賺男人的錢。

    除了推出市場的產(chǎn)品之外，頂尖設(shè)計師主要服務(wù)上流圈，哪怕是一線明星要借禮服都有門檻，因為讓這些明星穿出來，只是為了讓真正能買得起的人看到。

    工作之外，史蒂芬會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慕綿搖頭，史蒂芬點頭了：“挺好，女孩子，還是要以事業(yè)為重。”

    慕綿：“我也是這么覺得。”

    史蒂芬：“男人嘛，有的是?！?/br>
    慕綿這次沒吭聲，低頭喝咖啡。

    史蒂芬靠到椅背上，他個子不高，卻留了絡(luò)腮胡，好像是為了填補不甚豐盈的頭發(fā)。

    “耐不住寂寞的男人會早結(jié)婚，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晚結(jié)婚，耐不住寂寞又有錢的男人，不會結(jié)婚。”

    慕綿眉心一跳，指尖攪了攪吸管，咖啡杯里冰塊流動：“那耐得住寂寞又有錢的男人呢？”

    史蒂芬笑了聲，很假：“不存在的?！?/br>
    慕綿：？？？

    史蒂芬手指點了點太陽椅扶手：“哥哥給你上最后一堂課，也是最重要的一堂課，做我們這行的，會接觸很多頂級富豪新貴，不分男女，人格魅力非常強大，而我們的工作是打造他們的公眾形象，讓他們變得更完美，可是有時候，你會愛上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

    慕綿愣了愣。

    史蒂芬敲了敲金屬扶手：“我們這行的大忌，就是和客戶糾纏不清?！?/br>
    慕綿眸光沉靜，應(yīng)了聲。

    史蒂芬看著面前這只小白兔，“所以你一旦遇到頂級男客戶，就記住師父說的那句話?！?/br>
    慕綿抬眸看他。

    史蒂芬一字一句道：“耐不住寂寞又有錢的男人會跟女孩玩玩，但他們，不會結(jié)婚的。”

    -

    規(guī)培實習(xí)結(jié)束后，慕綿正式跟著史蒂芬接觸尚馳的設(shè)計工作，要想混時尚圈，學(xué)歷是敲門磚，而比起能力，人脈是讓你順風(fēng)順?biāo)倪\氣。

    念在慕綿初來乍到，但有能力有靈氣，師父史蒂芬給她千挑萬選了一個客戶：

    “在形象設(shè)計上，男人比女人更簡單，尤其是本身底子就好的男人，其次，是新貴男人，他們對藝術(shù)沒有太多挑剔，追求舒服得體為主，最后的最后，要求少給錢多?！?/br>
    慕綿心里記下了，所以史蒂芬今天是帶她去見一個底子好，事少錢多的新貴男人。

    “那師父，有他的客戶資料嗎？”

    史蒂芬：“沒有?！?/br>
    慕綿：？？？

    此時他們已經(jīng)坐上了車，再回去商量已經(jīng)來不及：“沒有資料怎么知道他喜好？”

    史蒂芬：“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嘛，人家沒要求，換句話說，就是謝謝不用了?！?/br>